伊琳娜鼻子敏銳,嗅到了空氣中那抹來自克萊兒靈魂深處的味道。


    濃鬱而香甜。


    她心裏不是滋味的問:“克萊兒在哪?”


    “你猜。”


    瓊半眯著眸子,平淡地側過身子。得到克萊兒許可的她已經沒有什麽好在意的了。


    現在克萊兒是她的一切,她也將會是克萊兒的一切。


    這是克萊兒的意思,所以瓊不允許克萊兒背叛,一旦背叛,迎來的將是瓊不擇手段的報複與虐殺。


    「無論如何,請必須愛我。」


    風淌過皇宮大大小小的每個角落,圖琳已經從皇宮騎士團退休了。


    作為前團長的她,現在本應該正在享受安逸的退休生活。


    可前不久,失蹤六年的克萊兒的出現打破了這份安逸。


    不接觸克萊兒的瓊進步很快。這一點圖琳一直都知道。


    作為老師的她,當然希望自己的學生能夠不停的成長而不是整天沉浸在情感裏,無法自拔。


    即便現在瓊是福亞德那邊的人,但這並不妨礙圖琳的愛才之心。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其他的原由,不過都不重要。


    現在重要的是,克萊兒迴來了,而且和瓊的進度像是坐了火箭一樣進展快的嚇人。


    圖琳咬了一口嘴裏的梅子糖,意味深長地望著高牆上沒有星星的夜幕。


    進展這麽快,是不是要出什麽事啊……


    艾妮斯也迴來了,還有未夜國的今陽和精靈國的伊琳娜……哈,總感覺會發生些不好的事情。


    嗯?


    “雅麗安娜修女?”


    圖琳在沒有事情的時候總會偷摸溜到皇宮的牆邊吃糖吹風,位置不算隱蔽,但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位前騎士團首席有這樣的習慣。


    “今晚夜色真好啊,您也是出來看這月亮的麽?”


    她遞過去一顆梅子糖,身上簡單套了一件鬆散的浴袍,精致的鎖骨和白皙的皮膚暴露在月光之下,交相擠進雅麗安娜橙紅且平易近人的眸色中。


    圖琳隨性地靠在牆邊,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已經退休了一樣。


    神殿修女或者神官突然來找人想都不要想有什麽好事情,更何況還是在現在晚上沒什麽人的時候,那待會兒說出來的事情絕對不能答應。


    所以圖琳趕緊把自己沒什麽用處,不想管事情的意向表達出來,讓這位修女大人早點迴去睡覺。


    “神殿不接受賄賂。”


    雅麗安娜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圖琳在心裏嘟囔了一句,當神殿的人真好,哪有皇宮裏的這些彎彎繞繞?一句賄賂就可以完事了。


    還有不喜歡就不喜歡唄,說這麽正經幹什麽。梅子糖在市麵上可是很少見的,不要是你的損失。


    圖琳一旦遇到糖果想法行為都會變得有些幼稚,但沒成想她剛把手縮迴來,麵前的人又把糖給搶走了。


    圖琳:“……好,現在我賄賂你了。”


    雅麗安娜麵不改色地眨了眨眼睛。裝作自己沒吃過一樣。


    她喜歡吃糖,但是神殿三十六神官曾經定下規矩:修女及其他神職人員不得食用糖果。


    據說是因為最開始的三十六神官其中之一,接收到偉大的多蕾娜安女神不喜歡糖果的訊息。於是,第二天嚴令禁止神殿成員食用糖果。


    很武斷,也很神殿。


    在神殿多蕾娜安就是天,變成修女的雅麗安娜即便在圓桌裏再厲害也得趴著聽從號令。


    “賄賂不賄賂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哇哦~”


    圖琳震驚,還真是活久見,竟然能遇到神殿的雅麗安娜修女來求人,求的還是現在沒有什麽實權的退休老幹部。


    “事先說明,殺人放火搶劫強占貴族小姐我可不會做的。”


    “……神殿可不會做那些事情,倒是王都的某位公爵小姐可能會。”


    那萬人迷體質啊……


    可是連曾經和現在的我對她依舊如此在意啊。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為了讓她不再受限,為了清理整個世界,為了打破造物主對萬物的枷鎖,我和圓桌必須將計劃進行下去。


    她不動聲色含著嘴裏開始發酸的糖,難以忘懷最初的甜意。


    隻要克萊兒幸福雅麗安娜不允許任何差錯的出現,即使這個差錯來自克萊兒本身。


    在地下室裏看到的東西,雅麗安娜一直都很在意。神殿修女的天賦是預知未來,所預知的事物或者事情不會出錯。


    這項能力很強大,也有些很致命的缺點。


    那就是噬命。


    啃食著使用者的生命和靈魂,直到死亡。


    所以一般不會有修女冒著這麽大的代價去做一些與神殿、與女神無關的事情。


    但雅麗安娜同其他的修女不一樣。


    身為修女的她的確把神殿放在第一位,同樣的,克萊兒也站在她的第一位。


    克萊兒賜予她新生,遠比任何人要給她的禮物還要寶貴。


    也是因為這樣,雅麗安娜身為唯一一個能和造物主打的五五開的人,開始了不擇手段的複活克萊兒之旅。


    現在這次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和造物主的對弈。


    如果這一次圓桌贏了,那麽世界將會被清洗。世界脫離造物主的控製,一切都生靈都會被抹殺,然後在億萬次的更迭中重新出現。


    圓桌將成為世界的新主,到那時雅麗安娜會賜予克萊兒永生並且把她牢牢的拴在手裏,不被任何人控製。


    因為在她雅麗安娜的身邊,克萊兒才會擁有最真實的生命與最崇高的理想。


    她要救她,並把她牢牢地攥在手裏。


    犧牲才會帶來成功,短暫的痛苦能夠迎來更加輝煌的未來。


    清洗世界是必然的,所以造物主必須死。


    “請您,為我,*****。”


    夜晚的風難免有些太大,傳過耳邊的時候聒噪無比。


    圖琳含著糖塊許久都沒有開口,夜色漸濃,寒意也愈重。


    圖琳緊了緊身上的浴袍,擋住了雅麗安娜堅定不移看向某處的目光。


    “這算是殺人。所以很抱歉,我並不能幫您。比起您說的,我更希望她擁有痛苦。因為人呐——”


    嘴裏的澀味開始漫開,伴著腕骨的晚風劃磨著每一處感知。


    圖琳張開手轉到另外一邊,背影染上夜的色彩。她搖晃著揮手,從袖口裏丟出一包糖果。在雅麗安娜不解的目光中徐徐走遠。


    “注定要從痛苦中誕生,而後經曆痛苦,走向消解苦痛的死亡。一味的幸福隻會麻木,等到那時,不知道您所要得到的真的還和以前一樣嗎?”


    雅麗安娜不明白,痛苦隻會帶來傷害,為什麽圖琳和造物主一樣,要把克萊兒丟進所謂的“撒旦的油鍋”中洗涮。


    為克萊兒帶去幸福和快樂難道不是正確的嗎?和多蕾娜安說的一樣,沒人會去犧牲群體滿足個體,因為那樣太自私了。


    但她雅麗安娜就是要做,她隻要克萊兒能脫離造物主的控製,她要親手拯救克萊兒,做她唯一的救贖。


    雅麗安娜要克萊兒擁有自由,像當初克萊兒闖進她的世界,把她拉出豢養的籠子外,見到五顏六色的世界一樣。


    「我會救你。」


    「我們都會救你。」


    這樣的信念在克萊兒遇到的每一個人心裏都曾有過,但大多數都在時間的流逝中,讓這種救贖變得扭曲、奇怪。


    克萊兒是一個普通的圓桌成員,隻是在恰當的時間救過一些人,她也不知道過去的自己對他人施以的援手,會在時間的更迭中變成扼殺自己的雙手。


    ——


    帕奇樂頂著一頭米色的鳥窩頭,身上隨意地穿著安葛修斯給他做的不合身的大襯衣,站在空間裏,眼簾下一雙稚嫩的水瞳在紫白的的世界點上了赤紅的光。


    “您很驚訝嗎?”


    帕奇樂作為現在係統的全權控製者,經曆六個大陸年,總算完成了整個係統的更新。


    和安葛修斯交代過他的一樣,更新的內容不會對克萊兒有任何傷害。


    反而還能夠在不少的地方幫到克萊兒。


    “如您所見,我重新迴來啦!玩家大人您怎麽不說話?是太開心了嗎!對喔對喔,這好像是我這一次以人的形態出現在您的麵前?嘿嘿!不過沒有關係啦!身為您的係統,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很長,所有的疑問都將由我來為您解答。”


    “接下來,請容我自我介紹——我名為帕奇樂,是現役係統的直接控製者。在過去的一年裏,我完成了係統的所有改革。您的不滿、您的不安,現在都將煙消雲散。”


    “我,帕奇樂,將是史上最棒的係統!”


    超越執政雅麗安娜、女神多蕾娜安還有主人安葛修斯!


    因此帕奇樂將貫徹執行主人安葛修斯的命令:在不傷害克萊兒的情況下,始終如一的保護著克萊兒。


    這一項命令甚至已經作為帕奇樂身體代碼中的一部分,可見為了做好安葛修斯給他的命令,帕奇樂到底有多認真。


    (帕奇樂是係統,係統無性別,不用在意“他”這個字)


    克萊兒站在空間裏,從來沒有想到在地球聽過無數次的大餅會在這種時候重現江湖。


    但克萊兒身為玩家,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專屬係統更新了這麽久到底更新了什麽。


    她滑動著帕奇樂發過來的更新公告,精準無誤地找到了更新項目。


    看完以後,克萊兒兩眼一抹黑,有種被強製喂了口s一樣。


    “帕奇樂?”


    “嗯嗯!是這個哦!”


    “更新了六年?”


    “六年很累的,不過我不在意!”


    “你更新了什麽?”


    克萊兒身為高貴的公爵小姐,對自身的儀態和言語向來是得當的,未出過任何差錯。


    即使在現在,也是如此。


    電子的更新公告啪的一下砸到了得意洋洋的帕奇樂。


    克萊兒也知道保持儀態的前提,是對方沒有做出太過分的事情。


    如果對方一旦做出危害克萊兒的事情,以克萊兒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她完全有權利能夠用任何手段反擊迴去。


    而帕奇樂,身為係統的他,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同位麵的重擊。


    因為那個更新公告,帕奇樂洋洋灑灑寫了六本新h字典的厚度,通篇沒有什麽關鍵信息,全是在誇遊戲製造人和他這個係統的。


    最關鍵的更新內容竟然還是減少獎勵發放,提高任務難度。


    這讓克萊兒怎麽冷靜?


    這麽一弄,克萊兒想起了同樣有著係統的今陽。


    隨手一丟就是bug級別的道具。


    自家的這個呢?


    除了長的可愛以外,不就隻會給人添堵?


    “六年!你更新了六年!什麽福利不加就算了!還把獎勵給扣了這麽多!!!”


    什麽叫別人家的孩子?什麽叫自己家的孩子?克萊兒現在算是知道了。


    克萊兒需要係統的幫助。


    在森林公園獲得部分【赤蛇】記憶的同時,她也記起來了困囿於無數次重啟然後死亡的無盡輪迴當中。


    數萬次的重啟,克萊兒的靈魂狀態已經破碎不堪。


    圓桌之所以不斷重複這是最後一次,也是因為這個。


    靈魂碎片如果二次破碎,會對本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這是圓桌和造物主不願意看到的。


    但兩方既然要搶奪克萊兒,就一定不會隨便放棄。


    他們隻要克萊兒活著,靈魂碎片的傷害並不會導致克萊兒的死亡。


    對於克萊兒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圓桌口裏的最後一次,隻是某一個階段的最後一次。


    新的階段並不會停止對克萊兒的重啟——她依舊要繼續陷入死亡痛苦與幸福的泥潭裏。


    所以她要逃脫無數次的重啟,逃脫數以萬次的苦痛。


    她要從造物主奎艾德、從執政雅麗安娜的鎖鏈中掙脫隻有一種辦法,那就是徹底的騙過所有的人。


    可是現在隻是肉體凡胎的她,要與造物主和比肩世界之主的雅麗安娜對峙,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唯一的依托隻來自係統。


    那個可以和克萊兒創造出無限可能的係統。


    但是現在……


    看著麵前捂著頭痛哭、嘴裏含糊不清的說些什麽的帕奇樂,克萊兒明白了一件事。


    靠別人不如靠自己,雖然會變得更難,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這樣想著,克萊兒背過身準備迴到現實世界。


    “等等!玩家大人!請相信我!我才不是那種沒用的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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