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


    地下室的入口沒有燈光,沒有燭火,卻有著帝國潔白的女神。


    多蕾娜安倚靠在牆邊,像是一個乖孩子等著自家的大人辦完事情出來,卻又忍不住關心、害怕。


    “有些事情很在意,過來看看。”雅麗安娜徑直掠過多蕾娜安,雙手置在小腹前,“安葛修斯得到了新的消息,你該過去看看。”


    “……我會去的。那你呢?”多蕾娜安一把拉住了雅麗安娜,地下室入口遮掩了世界上大部分的光,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雅麗安娜吃痛地倒吸一口涼氣,她說到底在這個世界隻是一個普通人,身體素質比不上神明魔法師這些人。


    “王都雜事太多,我抽不開身。這件事有你們足夠了。”她撥開麵前的多蕾娜安,橙紅的眸子暗無一物,“重啟,重生,更新,改變。”


    “阿瑞爾會複活。隻要【赤蛇】迴來,一切都會如我們所願。”雅麗安娜戴上修女袍上的帽子,麻花辮垂在胸前,在迎來陽光的前一秒淡淡掃視了多蕾娜安。


    “去吧,王都的事情有我。”


    多蕾娜安眉睫微顫,她知道雅麗安娜是什麽意思。


    多蕾娜安是女神,克萊兒是曾經的星星——阿瑞爾的女兒。


    她雖然沒有辦法像雅麗安娜那樣在失去星軌以後,還能夠預知部分未來或者現在發生的某些事,但對於異樣的感知……多蕾娜安知道。


    “我們是圓桌。理想與信念……需要一起去執行。”


    雅麗安娜這麽直接的拒絕,多蕾娜安感覺越來越不妙。


    仿佛有什麽重大的危機即將跨越星軌、跨越無數次的重啟降臨。


    而就是在這種時候,雅麗安娜要踢開她。


    “對啊,噢當然了!”地下室的門緩緩打開,光掙紮地蔓延進來,侵蝕著黑暗。雅麗安娜的半邊臉感受著光的恩賜,另外一邊沉醉在黑暗的熏陶中。


    “我的理想與信念,是克萊兒。是她完成了現在的我。”


    “重啟是因為她,圓桌也是因為她,我……也是因為她。所以別管了,多蕾娜安,去安葛修斯那邊吧。圓桌的計劃還在繼續。王都裏的克萊兒需要有人守護,我祝你們凱旋。”


    雅麗安娜帶著真切的祝福消失在入口,沒人知道修女會去往何方。


    在地下室的克萊兒還在適應雙腿時,施福希那邊已經打的不可開交了。


    與計劃裏的不一樣,戰鬥裏隻有瓊和艾妮斯,施福希也在戰鬥時沒有帶著克萊兒。


    他把她當作一個精致的瓷娃娃放在舞台的觀眾席上,邀請她觀看著這場對她的爭奪。


    像是一件展品一樣,你與她隔著一層不可打破的屏障。


    魔法和劍術的交鋒沒有讓任何人落於下風,在皇室與精靈師的手下,施福希表現的遊刃有餘,脫離了幻境裏阿帕彌對他的限製後,他的力量汲取著世界上的負能量,成倍的增長著。


    施福希本就是欲念的集合體,幻境是他的牢籠,而整個世界是他的草原與培養皿。


    艾妮斯僅僅隻依靠幻境裏施福希的戰力,而去給施福希評定這不嚴謹,也讓王都組在與施福希的對陣中處於下風。


    有欲望,有欲求……


    施福希就有著源源不斷的力量。


    而在這個世界,無人沒有渴求著的東西。


    其中,施福希背後克萊兒的靈魂便占據了大部分的欲望。


    “很多人都期盼著你、思念著您呢。”


    這一點也是施福希所喜歡的,他有對他好的克萊兒姐姐,有著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渴望的克萊兒姐姐,有著帝國唯一的星星。


    “所以,我是如此的喜歡您啊!同我一起吧,永遠永遠的在一起,不分離。”


    比施福希大上好幾倍的大劍橫空斬下,觸及的空間崩裂出大麵積的裂痕,但下一刻又恢複如初。


    裂痕沒有消失,而是轉移到瓊的腳下。


    以施福希對克萊兒的鍾愛程度,他不會看不出來現在的瓊和克萊兒之間的關係。


    雖然渴望,但施福希不會對克萊兒做出太過火的事情。


    克萊兒是斯拉達,是施福希心裏唯一的神明。而神明不可被玷汙。


    純潔的誕生於世那麽也應該純潔的活在世上。


    瓊褻瀆神明,還是對克萊兒。在施福希的潛意識裏,她不再是斯拉達的信徒,唯有殺掉瓊,消除掉這份記憶,斯拉達才能重新迴歸最初。


    裂痕撕咬攀爬到瓊的雙腿上,想要就此吞噬掉瓊。


    可瓊又怎麽可能如施福希所願,在沒有帶迴克萊兒的靈魂以前,無論多麽致命的困難來臨她都不能倒下。


    利劍和魔力纏繞,劃破裂痕的前行之路。


    艾妮斯的魔力架構從一開始從來沒有停下,可是施福希也同樣學著她的動作,架構著魔法陣。


    施福希是一個天才,在幻境裏艾妮斯曾經用過幾次,他隻是看了幾眼便學會了大概。


    架構魔法在平地升起,圈圈漆黑的法陣包裹著魔力的流通。


    “精靈師。”施福希眉眼挑起,手腕壓下,“魔法架構是這麽用的。”


    五層魔法陣在眨眼間坍縮下去,他打算當著克萊兒靈魂的麵,徹底碾壓死這些臭蟲。


    “這樣克萊兒姐姐才能永永遠遠的留在我身邊。”


    痛苦的嚎叫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在下一刻淹沒在黯淡下去的法陣裏。


    戰鬥持續的時間短到施福希都忍不住發笑,血液蜿蜒盤旋在地板上,為歌曲譜寫著新章。


    被鎖在施福希製造的虛無牢籠中的克萊兒隻是在看著,無神的雙眸中更多的疑問和好奇。


    “等、等等……”


    克萊兒的靈魂緩緩張口,但還是慢了一步,利劍擊穿了施福希的左臂,在白芒中劃破欲望之籠。


    地上的血液像是被風吹散消失不見,先前多重魔法架構的地方,屬於克萊兒、艾妮斯的氣息消失。


    空氣中一團青色的風席卷、收割著施福希逐漸膨脹的力量。


    “欲念為源,名為占有。”


    安葛修斯顯現出身,冷冷地宣判著施福希的罪惡。


    如同圓桌最初存在的意義一樣——以審判為生,以審判為死。


    圓桌是造物主最高的審判組織,而【赤蛇】是其中永遠不會決策出錯的審判者。


    安葛修斯是大陸上自然成神的精靈,神明與欲望之子的對峙讓施福希興致高昂。


    可是這種時候,被安葛修斯劃破的、用來禁錮克萊兒靈魂的牢籠碎裂,如果不及時重築的話……


    克萊兒姐姐會迴去!


    而克萊兒姐姐是他的一切!


    不能傷害姐姐,隻有姐姐在,我才能……!!


    在梅圖亞安公爵府時,安葛修斯在聽完艾妮斯的講述後意識到了這件事。


    他們擔心克萊兒,那麽施福希也一樣。


    施福希誕生於欲望的深池,單憑他們無法將施福希抹殺。


    無論自身的實力有多麽強大,隻有扼住敵人的弱點,才能夠得到真正的控製。


    施福希考慮的方麵很多,在迴去補救牢籠時還不忘阻止瓊等人的反擊。


    在落地的瞬間,身後濃烈的魔力素嘶吼著張著血盆大口貫穿施福希的心髒。


    炙熱、跳動著的心消失在洞窟當中,可施福希不在意。


    隻要有克萊兒姐姐……失去再多他也不怕。隻要有克萊兒姐姐,他施福希一定會有重新站起來的力量。


    隻要……


    施福希搖晃著身體,跌跌撞撞地走向克萊兒,他體內的魔力正肉眼可見的消散著,欲望沒有再流入他的身體。


    施福希一怔,手停在了半空中,然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下,茫然地抬起頭。


    “是姐姐嗎?”


    離他不過一拳距離的克萊兒一掃眼裏的呆滯,眸子微眯,額角出現了阿帕彌賜予的外置之眼。


    牢籠破滅,萊溫德留下的小手腳唿應著王都裏的克萊兒。


    這是萊溫德為克萊兒留下的,最後一份禮物。


    來到空間裏的克萊兒也自然的知道了靈魂的所見所聞。


    “貨真價實。”


    她看到了萊溫德死在了施福希無道的匕首下,被分解,被拋棄。


    像是把那份溫柔碾碎丟進了肮髒的臭水池。


    萊溫德是那麽好……


    克萊兒捏緊拳頭,身體有什麽東西鬆動著瓊手裏的利劍不受控製地戰栗著


    刹那間,利劍脫離控製,刺穿施福希的腦袋,棕紅的眸子陷入漆黑,血液猶如眼淚一般溢出眼角。


    “而你,該去死。”


    這是最惡毒的詛咒。


    異界惡魔給施福希留下的時間也即將消散,施福希踉蹌後退著,歇斯底裏地抓著自己的臉狂叫著。


    “騙子!騙子!都是騙子!!!我那麽的愛你!那麽的愛你啊!!姐姐和阿帕彌一樣!都希望我去死!沒有一個人愛我!!你們才是壞人!徹徹底底的壞人!!!”


    空間扭曲變幻著,空間裏害羞到捂著臉唱歌的小男孩,迎來了他的謝幕。


    光點消失在空氣中,這個空間失去了異界惡魔的氣息後,也快要坍塌。


    “你也是。”克萊兒閉著眼,通過外置之眼看著其他人,柔柔一笑。


    “各位,好久不見。”


    ——


    然後,克萊兒被抓了迴來。


    關進了梅圖亞安公爵府的房間裏。


    留在施福希身邊的靈魂因為分離時間太長,以至於在克萊兒說完最後一句話後,直接昏了過去。


    再度醒過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了瓊進來給克萊兒上藥。


    外置之眼和魔力素的蒙蔽解除讓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端著藥的手,在和克萊兒額間的外置之眼對上的瞬間立馬別過了頭。


    克萊兒不解地歪著頭,在地下室裏的時候明明都很直接,怎麽現在變得這麽害羞。


    “是藥嗎?”


    瓊點點頭,福亞德和特魯西總歸是皇位的競爭者,突然離開王都難免會讓人生疑,更何況在出發的前一秒還得知了皇帝的傳召。


    因此隻能終止他倆的這次出行。


    留下了瓊和艾妮斯服侍克萊兒。


    “這個藥能夠加快靈魂的修複。”瓊補充,金發結成馬尾紮在腦後,端著走上前的時候,手指勾上杯柄,放在了床頭,準備要走。


    “喝不了。”克萊兒直接了當,表明得讓瓊留下來喂自己。“你在怕什麽?”


    克萊兒撐起自己半個身子,外置之眼掠過一抹不明意味的光,她舉起藥杯,“喂我吧,如果你擔心我對你的態度,可以等喂完藥以後再看看。”


    挑逗的話顯而易見,克萊兒舉過杯子,托舉到瓊的嘴邊,又重複了一遍,“喂我。”


    “您知道?”


    “一直都知道,你可是我的女仆,我怎麽會不知道呢?”


    克萊兒的撩撥,瓊永遠無法逃脫。卻不知道,作為獵物的自己已經落入了小姐的手心。


    苦澀的藥在舌尖上漫開,瓊一點點推擠著那藥,往喉嚨深處探入,唿吸雜亂倉促,藥慢慢流進身體裏。


    在溫暖的床鋪裏,瓊用魔力鎖束縛住克萊兒的雙手,沒有了後顧之憂,等待兩人的隻有越來越過火的事情。


    身下的衣著已經散亂不堪,雙腿被人輕輕勾住,往自己身前一拉,重新落入那無盡的溫柔鄉。


    “睜開眼睛,瓊。”克萊兒捧起瓊的臉,第一次主動的迎麵而上,舔舐著空無衣物的本體,兩個孤獨的靈魂在無數次的重啟中又一次相擁。


    “想看你,在做一遍在地下室裏的事情。這一次我想看著你。”


    可這一次,不僅僅是相擁帶來的歡愉,還有克萊兒情感的變量。


    魔力感知擴展到公爵府全部,克萊兒掐準時間,在艾妮斯來到前一秒,齒縫裏透出幾個含糊不清的詞。


    在一次次的碰撞中,啃咬著對方每一寸。


    站在門外抬手準備開門的艾妮斯不可避免的聽到了聲音,對這些事情早熟的她立馬知道了裏麵的情況,也知道是誰和誰。


    克萊兒姐姐……為什麽會?


    啊啊啊,好像是啊。克萊兒姐姐和瓊有過婚約啊……自己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侍從……


    “……”


    真的嗎?


    艾妮斯反問自己,反問內心一直在逃避的自己,對克萊兒真的隻有忠誠嗎?就沒有其他的情感了?


    真的嗎?


    房間裏麵泛濫成災,房間外迷茫不知所措。


    克萊兒幾度昏厥,她錯估了艾妮斯的果斷,也誤判了瓊的力量。


    終於,房門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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