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撒謊,不許欺騙,不許棄之不顧。”


    這三句話在三人的腦海裏循環往複,清醒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們都身處在一片冰雪的世界裏。


    與黃沙的枯肅不同,白雪帶來的是刺骨的涼意和徹底的意識死亡。


    極寒讓人失去對外界的感知,到了一定程度即使身體被大卸八塊也沒有一點感覺。


    萊溫德呆呆地望著自己手心裏落下來的那片雪花,隻存在於書本之中那晶瑩軟白、易逝而又罕見的雪絨。


    但是為了不讓克萊兒和艾妮斯起疑心,她必須把那份開心和激動遮掩住。現在她可不是一個什麽都沒見過的人偶,而是一個在外奔波多年的旅人。


    早知道就不弄這個身份了……


    艾妮斯大半的時間要麽是在家庭管教下去暗無天日的禮堂學習,要麽就是在邊境那種一年四季都見不到多少雨水的地方守望五年。


    現在的她也還隻是十三,看見雪這種稀罕的東西當然是欣喜若狂,巴不得整個人都撲上去。


    克萊兒心情沉重,最後阿帕彌的表情讓她很在意。


    那個模樣她見過,絕對見過,但是她想不起來。


    感覺有很多事情都被自己忘記了,就連當初瓊還是【赤蛇】的時候對自己做出,好像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麽從那次以後,到底過了多久?


    我又是怎麽活了過來?


    來不及多想,天邊鉛灰色的雲霧在一股股的寒流席卷下緩緩飄向遠方。


    在灰暗的天空下,紛揚冷冽的雪拉開了戲劇的帷幕,露出了蒙在霧中的那座石製城堡。


    黑色的城堡上布滿了冰霜,在淩冽的寒風中屹立。廣闊無垠的冰原之上,萬般寂寥,唯有它存在,冰冷的視覺感,場景宏偉而充滿著神秘的敬畏感。


    從外麵看上去城堡就有幾麵大的突兀可怕的哥特式落地窗,可怕又可疑。


    多年玩遊戲的直覺告訴克萊兒,這次的目標就在那裏麵,隻要結束了這個世界,清除了婆娑瘤她也能帶迴歇裏斯。


    她沒轉過身,小手向後麵招了半天示意艾妮斯跟上去,但是半天都沒有聲音。


    萊溫德眯眼盯著那隻手,為了不讓她尷尬,非常紳士的把手放了上去,還附帶了一句“怕的話隨便牽”。


    克萊兒氣的一把甩開,把躺在雪堆裏玩雪的艾妮斯揪了出來,指著萊溫德腳下的路。


    萊溫德搶她一步先開始攻擊,伸著懶腰小跑著走到克萊兒旁邊,裝作很委屈的模樣搖了搖頭。


    “我還以為有了肌膚之親以後小姐會對我好一點呢,看來我注定是要被占便宜的那一方了。”


    克萊兒立馬反駁,“那還隔著布料!哪裏有摸!”


    萊溫德才不承認這話,再次揭穿,“可是那時候扣子差點都要被解開了……”


    艾妮斯也站在萊溫德那邊附和,“克萊兒姐姐真的是花心呢。”


    克萊兒一臉問號,她什麽時候花心了?


    還在克萊兒質疑自己花心的時候,阿帕彌稚氣未脫的笑聲又一次傳來。


    阿帕彌輕咳了一聲,在所有人還在打打鬧鬧的時候,她再一次提醒他們千方百計請過來的救世主們。


    「不許撒謊,不許欺騙,不許棄之不顧。」


    「經過帝國的皇帝和未夜國國王的實驗,我相信這對你們來說將是一條重要的信息。」


    「各位在你們進入幻境地點之時還請牢記這幾句話。坦誠才能見到真相,解決問題。」


    「唉,如果我也能知道這些婆娑瘤裏的幻境是什麽就好了……但好像就隻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冰原寒風肆虐,和森林公園外的沙暴截然不同。


    萊溫德把圍脖緊了緊,似乎在脖子下還藏著某個東西。


    淺紫色的頭發站在這冰原之上沒一會兒開始積起雪來,她聽著阿帕彌說了這麽多遍“坦誠“也有點好奇。


    這個坦誠是對誰?


    如果是對這整個世界,以她現在的認知沒有一個人可以做到。


    這個世界都是一個包裹在謊言裏的蜜罐,謊言是不可或缺的調劑品,沒了它會多出很多讓人頭疼的事情。


    “偉大的阿帕彌王,您說了這麽多遍坦誠坦誠,但這世界上應該沒有人的生活裏沒有謊言和欺騙吧?如果這是清除婆娑瘤的唯一方法,那實在是太過於苛刻了。”


    克萊兒也很在意這一點,之前阿帕彌說皇帝和未夜國的紫影都不坦誠,但是每個人都有不坦誠去撒謊的時候。


    清除婆娑瘤要是一定要坦誠的話,會很難。


    或者說無法完成。


    而現在最慌的是艾妮斯,她害怕克萊兒知道她的心思。她在選拔賽和角鬥上無數次表示過自己會作為侍從站在克萊兒身邊,在此期間不會有一點其他的心思。


    可是要說真的沒有先不說別人信不信,放在艾妮斯身上她是一點也信不過自己。


    對姐姐的愛早已經深入骨髓,除了精靈師的使命,艾妮斯的生活隻剩下克萊兒了。


    克萊兒是艾妮斯的全部,一切的感情、一切的情緒、一切的決定……都是從克萊兒出發。


    當謊言無法被言說,遮蓋在自己身上的鎧甲會頓時煙消雲散。


    艾妮斯無法想象如果克萊兒知道自己騙了她,而且依舊對克萊兒有著情愫,那會是一種怎麽樣的極刑啊?


    可是艾妮斯不知道,無論她說什麽,克萊兒都知道艾妮斯對自己的情感,那跨越了親情與友情,單一不變的情感怎麽可能說變就變?


    隻不過這件事情艾妮斯一直不知道而已。


    「謊言當然是這樣的。一言成真,一言成假。隻要說出的話沒有騙人就可以了。怎麽可能要求人人都是一張白紙?」


    「為了避免清除失敗,各位在進入城堡以後還是不要做一些奇怪的、沒有必要的小測試喔!」


    這是阿帕彌最後一次提醒,從那以後到他們完成清除,她的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過。


    走近城堡古樸肅穆的氣息撲麵而來,猶如巨人一般大的門矗立在三人的麵前,在灰色的滾雲和這扇門前克萊兒感覺到自己是無比的渺小。


    而艾妮斯則是像劫後餘生一樣,在心裏猛給阿帕彌點讚。


    隻要不檢查內裏,艾妮斯對自己的言行還是格外的自信的!


    盯著麵前的大門眾人陷入了沉思,換了往常用魔法輕輕一推就能開的門,現在無論做什麽都沒有辦法撼動它半分。


    阿帕彌還說不要在城堡裏說謊,人都進不去還怎麽不說謊?


    這就相當於做遊戲任務,入門都還沒過,npc開始說之後的地獄級副本了。


    “萊溫德,你不是說你遊曆四方,見識廣嗎?”


    萊溫德點點頭,這個時候人設不能塌。


    艾妮斯救助似地看向她,“那門能開嗎?”


    “開、開……”萊溫德冷笑一聲,“開玩笑,這門的鑰匙可能都比我大!”


    艾妮斯立馬一個白眼丟過去,仿佛在說要你有何用。


    “我隻是個旅人,別把我當萬能通了。”萊溫德喜歡有迴應的交流,嘴巴又開始叭叭不停,“徒手殺魔王、伸手開大鎖我是一個都不會,頂多帶個路……”


    城堡裏的某個角落,一個黑發小孩抱著頭蜷縮在角落裏,他把臉全部埋進黑暗裏,讓人看不清表情。


    直到聽到外麵說什麽“殺魔王”,他才微微仰起頭,扶著牆像找到救星一樣飛奔出去。


    “你們是……勇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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