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為了陳家那個孩子。”蘭子杭慢慢轉動手裏的酒杯,嘴角含著一絲笑意。


    老管家道:“沒錯,吳管事這次辦事太不當心,給公子惹了這麽大麻煩,我已經教訓過他了。”


    蘭子杭嗯了一聲,表示聽到,老管家又請示:“第一天算是過了,以後您看怎麽辦?”


    “怎麽辦?什麽也不辦。”蘭子杭放下酒杯,挾一口菜,慢慢品嚐,淡然道:“一個字,拖。”這嚴喧被皇上流放三千裏,怎麽說也是要去轉完這三千裏地的,他不可能在功德林住上一年半載,所以他帶來的麻煩,再長也有限,隻要不惹他,美食美酒美人把他拖住,慢慢的他沒了新鮮勁兒,自己就會走。再說,他給陳家少年強出頭,憑什麽?那家夥也不是什麽好人,若說強橫霸道,蘭子杭覺得他也不比自己差,仗著是皇親國戚,說不定在京城時比自己還要過分,哼,他冒充青天大老爺,也就能騙騙陳秋那樣的無知少年。


    蘭子杭覺得自己早上真是失策,居然被那家夥氣得火冒三丈,險些跟他發生衝突,他敢肯定,嚴喧惡劣手段出盡,就等著他爆發呢,隻要他一發火,嚴喧就有借口來壓製他。


    哼,他才不上當。


    不過那小子實在無恥,竟然敢……蘭子杭想到嚴喧投在他臉上那露骨的眼光,就像被毛蟲爬在身上似的,打了個寒顫,惡心至極!呸,這個混蛋,不好好教訓他一下,難解心頭惡氣!


    不過,他的身份還真是惹不得,嗯,明著不行,可以暗裏來,蘭子杭不急,隻要嚴喧離開功德林,他就可以暗中運作這件事。


    第二天嚴喧吃喝玩樂一整天,蘭子杭連麵都沒露,問了老管家十幾次,都是“大公子外出辦事。”最後嚴喧火了:“辦事辦事,他辦得什麽事?這天下都是他的麽,辦這麽多事!”


    老管家和藹迴答:“天下當然是皇上的,不過這清州城裏七成的生意都屬於蘭家,大公子每天要管的事,著實不少。”


    嚴喧咋舌,清州雖不很大,也有半個京城那麽大,蘭家的生意居然占到七成,怪不得蘭子杭這麽跋扈。“我不管,你命他今天必須到本公子麵前報到,否則的話,哼哼!”


    晚上他正摟著一名少年在床上,門外有人稟道:“嚴公子,蘭大公子前來拜望。”嚴喧正在那少年身上縱情馳騁,哪裏停得下來?待到完事,嚴喧翻身下來,喘幾口氣,喝道:“叫他進來!”


    門外沒有動靜,那侍候的少年披衣開門一看,哪裏還有人在?顯是蘭子杭等不得,已經走了。此時已過三更,嚴喧也累了,不再理他,摟過那少年睡覺,決定第二天找蘭子杭算帳。


    次日一早蘭子杭又在門外求見,嚴喧還沒睡醒,罵了兩句,翻身又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老管家如常出現,恭恭敬敬地侍應。


    “蘭子杭呢?”


    “大公子外出辦事。”


    又是這一句!嚴喧甚是不滿,但昨晚和今早蘭子杭兩次求見,也不能算人家沒來,隻不過他沒時間接見而已。


    “算了,叫他今天早點迴來,我有事要跟他談。”


    老管家含笑答應,立即叫過一個仆人,命他去告知蘭大公子,請他今天早點迴來,嚴公子有事相商。嚴喧這才滿意,眾男女美人陪他吃喝玩鬧,酒宴過後,移師到花園中賞玩景致,老管家一直陪伴在側,各種精致的點心、鮮果流水般供應。直到華燈初上,嚴喧才突然想起,拍桌子罵道:“混帳的蘭子杭,怎麽還沒迴來?” 轉頭瞪著老管家:“別跟我說你家大公子又在辦事!”老管家無奈道:“大公子確實每天都要巡視各處店鋪,經常從清早忙到深夜。”


    嚴喧迴頭看身邊的五個少年,他們都點點頭,五名美女也嬌嗔抱怨,說蘭大公子整天忙得不見人影,家中雖然養著十數名美人,但大家想見他一麵也難。抱怨完了,眾美人又向嚴喧勸酒,席間各展所長,或歌或舞,行令逗趣,一室皆歡。


    嚴喧玩得開心,大醉而睡,第二天一早醒來,揪住一個仆人帶路,就去蘭子杭臥室抓人。哼,什麽忙得整天不見人影,還不是為了躲他?那些少年和美女,都是蘭子杭的人,他們說的話,怎麽能信?不料到了蘭子杭屋裏,卻見床鋪已整,兩名侍女正在收拾,見他進來,都是一愣。


    “蘭子杭呢?”


    “大公子剛用完早餐,前去給嚴公子請安。”


    “咦,我過來的路上怎麽沒碰見他?”


    “園中道路很多,也許正好錯過了吧。”


    嚴喧哼了一聲,轉身迴去,剛進雅舍,兩名少年迎上來稟報:“大公子剛才來過,沒見到嚴公子,就又出門辦事去了。”


    “嘿!”嚴喧氣不打一處來,命人叫來老管家,冷然道:“我不管你家大公子今天幹什麽,一個時辰之內我要見他,否則的話,我放火燒了你這破園子!”


    老管家奇道:“不知敝處哪裏招待不周?”


    “不管周不周,我就是要見到他,哼,活不見人死也要見屍!”嚴喧咬牙切齒,老管家無奈答允,命人火速去請蘭子杭迴來。


    不多時蘭子杭匆匆趕到,一見麵,拱手笑道:“在下俗務纏身,怠慢了貴客,還望嚴公子海涵。”


    嚴喧見他豐姿俊雅,皓齒明眸,氣宇軒昂,倒比那幾名孌寵少年加起來還要誘人,不由得心癢,笑道:“不必道歉,我實在是想你想得狠了,才叫人找你迴來。”他眼神放肆,蘭子杭卻不生氣,微笑道:“能得嚴公子青睞,在下實在榮幸。”


    一句話還沒說完,外麵跑來一個仆人,上氣不接下氣地道:“稟大公子……”


    蘭子杭沉下臉色,怒道:“沒看到我在陪貴客麽?有什麽事等會兒再說!”


    那人張了張嘴,老管家急忙打斷他,領他出了院子,轉眼又快步迴來,惶急道:“原來真是出了事,大公子,城西咱們一處鋪子失了火,殃及數十戶街坊。”


    蘭子杭騰地站起,忙問:“可曾傷人?”


    “現正在救火,還不清楚。”


    蘭子杭迴身對嚴喧道:“真對不起,我得趕去主持救火及安置,容後再來陪嚴公子說話。”


    嚴喧阻止不得,眼看他匆忙去了,氣得一跺腳。


    幾名少年和美女又圍上來,要陪他飲酒作樂,嚴喧把他們都轟走,自己在屋中睡了一覺,午後才醒,精神抖擻地盤算對策。這幾天蘭子杭不是忙得人影不見就是來得不是時候,好不容易捉到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又出了事!真的?假的?


    哼,別以為他嚴喧隻會吃喝玩樂,定國公府的人,豈會受人蒙蔽!他心中有了主意,把眾人都轟出去,自己靜下心來調息練功,又舞一套劍,傍晚才打開門,放眾美人進來侍候,香湯沐浴,梳頭更衣,一身清爽地開始吃飯。


    眾人見他一時一個樣子,前兩天還放浪形骸,十足是個無所事事的紈褲子弟,今天搖身一變,又成嚴謹的世家公子了,都覺他高深莫測。


    其實嚴喧在家時所受管教甚嚴,等閑無法行差踏錯,這次好不容易有個“奉皇命流放三千裏”的美事,當然像魚兒入了大海,玩得不亦樂乎,加上他來功德林的目的就是要找蘭子杭麻煩,所以這幾天毫不拘束,胡作非為,想把蘭子杭惹急。沒想到蘭子杭不上當,派一堆美男美女跟他泡著,自己躲得蹤影不見,叫他有力無處使。


    哼哼,好個蘭子杭,鬥智是麽,那就陪你玩玩,看誰玩得過誰!


    嚴喧慢條斯理地吃完了飯,問:“你家公子迴來了麽?”


    老管家答道:“還沒有,火勢甚大,傍晚才剛撲滅,大公子帶人救治傷員,安排鄰裏,怕是要忙到明天了。”


    嚴喧點頭:“好,你帶路,咱們也去看看。”


    當下老管家帶了幾名管事,嚴喧帶著兩名差役,一起來到西城,隔好幾條街就聞到濃烈的煙味,來到近前,果然一整條街都被焚毀,蘭家的一個綢緞莊也在其中。


    街坊雖毀,所幸並未傷人,那些家產被燒的鄰居,正在蘭家家丁的幫助下乘車準備離開,有的人還跑迴燒毀的屋基裏翻找,看還有沒有值錢物品,混亂人潮中,蘭子杭俊挺的身影極是醒目,正在安慰哭泣的老人和孩子,送他們上車。


    仆人跑過去招唿,蘭子杭抬頭看到嚴喧,似覺驚訝,急忙過來,微笑道:“想不到嚴公子到來,這裏空氣汙濁,還請您趕緊離開為好。”他風度依舊無懈可擊,隻是俊臉上沾了幾處煙灰,額頭汗珠晶瑩,叫嚴喧看得有趣。


    剛才嚴喧已向周圍人打聽過,知道蘭子杭自從趕到這裏,一直在組織人救火,之後又向街坊鄰居道歉,把一切責任攬到蘭家店鋪身上,承諾各家的所有損失由蘭家包賠,此處街道已完全被毀,重建需要時日,蘭家騰出東城一處大院子,安置受災的各家,一應所需,都由蘭家供應。


    這條街上住的多是窮人,就算家當全部被毀也值不了多少錢,蘭家給的補償相當優厚,新房子也比這裏舒適得多,何況蘭家態度誠懇,蘭大公子親自出麵來辦這件事,眾街坊並無異議,現場秩序井然。


    嚴喧暗暗點頭,對蘭子杭的態度有了改觀,原來這家夥也不是一味仗勢欺人。


    兩人對答幾句,又有人來請蘭子杭處理事務,蘭子杭歉然望向嚴喧,嚴喧大度地一揮手:“你忙吧,我去安置災民的地方看看。”


    蘭子杭囑咐老管家好好陪伴,自去忙碌,嚴喧帶人來到東城查看,果然災民安置一切妥當,眾人雖然家產被毀,但對蘭家並無太大怨言。


    突然一個苗條的身影映入眼簾,嚴喧喊了一聲:“小秋兒!”陳秋迴過頭來,驚喜交集,跑過來行禮叫道:“嚴公子!”


    嚴喧一把將他摟在懷裏,問道:“怎麽你家也遭了災?有沒受傷?”


    “沒有沒有,火頭一起,蘭家就派人把街坊們都救了出來,隻是水龍壞了,救不得火,延誤了時間,最後還是大公子到了之後組織大家排隊傳水,又找了別處的水龍來,才滅了火。”陳秋難過地道:“可惜我們家被燒得什麽都不剩了。”


    嚴喧安慰道:“沒事,人命最重要,隻要你平安就好,迴頭我叫人送錢來給你,需要什麽再買就是。”陳秋卻道:“那也不用,蘭大公子說了,每家會給一百兩銀子的補償,另外,那條街將來也得重建,我們大家都沒錢,蘭大公子就把各家的房基都買了下來,將來由他們負責重建。”


    “哦?”嚴喧眯了眯眼,微笑問道:“你家的地賣了多少錢?”


    “爹說賣了三百兩銀子呢!”陳秋很高興,他們家小本生意,每月收入十兩八兩銀子已是多的,還要一家人拚命做工,現在一下有了四百兩銀子的補償,的確是沒想到的。其他各家也差不多,大家對蘭大公子都很感激。


    嚴喧想了想,沒說什麽,又跟陳秋說會兒閑話,帶眾人迴到功德林,此時已過三更,蘭子杭還沒迴來,嚴喧洗沐上床,黑暗中想起蘭子杭沾著黑灰的俊臉,不覺一笑。


    次日蘭子杭還在忙,嚴喧問了幾次,也就不再催促,眾美人少年眾星捧月一般,把他伺候得舒適無比。晚上蘭子杭特意迴來陪嚴喧晚餐,雖然他談笑風生,但眉間難掩倦色,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也暗淡下來,嚴喧不過意,飯後便叫他快去休息。


    迴到自己屋裏,嚴喧算算時間,來功德林已經五天,卻隻跟蘭子杭匆匆見了幾麵,想找茬都沒時間,嗯,這是怎麽迴事?嚴喧眼珠轉了轉,微微一笑。


    第六天開始,嚴喧不再糾纏蘭子杭,隻命人帶他在清州四處遊玩,等把風景名勝都玩了個遍,已又過了半月。


    這天他把蘭子杭找來,直截了當地道:“多謝你這些天的款待,我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非常開心。”蘭子杭微笑:“招待簡慢,還望嚴公子包涵。”


    嚴喧笑道:“你客氣了,我皇命在身,不能久留,雖然在這裏過得舒服,也不得不起程。”


    蘭子杭暗中歡喜,臉上卻無波瀾,誠懇地挽留了一迴,見嚴喧執意要走,便道:“既然如此,在下備一份薄儀,供您路上使用,還望嚴公子不要拒絕。”


    嚴喧笑道:“人家送禮,我向來收得爽快,隻不過禮太輕了可不行。”


    蘭子杭心中輕蔑,臉上含笑,命人把早就備好的禮物送上,嚴喧笑眯眯地驗看一遍,照單全收。


    “既然你這麽大方,我也就不跟你客氣,原來你蘭家生意做得這麽大,清州居然七成的生意都歸你,整個江南也有將近一成是你蘭家產業,嗯,果然富可敵國啊。”


    蘭子杭心中一懍,自來樹大招風,豪富之家往往會引人垂涎,這也是為什麽蘭家會用心結交官府的緣故,有官府做靠山,不但做生意容易,也相對安全,當然,用在孝敬官員身上的錢,也不在少數。他心中揣測,越發小心謹慎,直到把嚴喧送出清州,看他遠遠消失,這才鬆了口氣。


    哼,接下來,該辦以後的事了!蘭子杭嘴角邊噙著微笑,眼神卻冷厲如刀。


    陳秋迷蒙地睜開眼睛,看著漸漸清晰起來的帳頂,發現這不是自己家,急忙爬起。錦繡的帳縵層層疊疊,隱約可以看見外麵是一間大屋子,桌邊坐著一個人,正在看書。


    陳秋惶恐地哆嗦,伸手輕輕揭開帳子一角,看清楚了,坐在桌邊的人居然是蘭大公子!一道冷電般的目光掃過來,陳秋手一顫,扔下帳角,輕輕向後蹭。錦緞床單滑溜溜的,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已不是平時的布衣,也換了白色的薄綢內衣。


    怎麽迴事?他明明在自己家裏睡覺,怎麽醒來會在這裏?而且,誰給他換了衣服?似乎還洗了澡……


    桌邊的人站起來,走到床前,陳秋驚恐地縮成一小團,看著眼前的帳縵掀開,露出一張含笑的俊臉。


    “醒了?”蘭子杭高挑的身材和不怒自威的氣勢令陳秋害怕,眼睛裏不知不覺盈滿了淚水,細白的牙齒緊緊咬住嘴唇。果然還是逃不掉,別人說的話都是真的,隻要蘭大公子看中的人,隻能乖乖侍奉。


    可是……陳秋痛苦地想,明明嚴公子不是已經說了沒事的麽?蘭大公子也派人向他們家道歉了,還請了本城最好的醫生給他娘診治,那些很貴重的藥材,也都是蘭家的藥鋪免費提供的。他以為已經沒事了,怎麽又會這樣?


    “你在害怕?”蘭子杭把帳子掛起,坐在床邊,他穿著一件月白色寬鬆長衣,隻在腰間係條素色絲帶,胸襟微敞,輕鬆隨意。


    陳秋一動不動地蜷在床角,像個驚恐的小動物般盯著蘭子杭,看得他微笑起來:“怎麽,怕我?”


    陳秋哪敢說話,全身都在微微顫抖,眼中的晶瑩越聚越多,馬上就要滾落下來。


    蘭子杭向後靠在床欄上,懶洋洋地眯著眼睛看他:“別怕,你家蘭公子從不強人所難。”這話陳秋哪裏肯信,他平白無故怎會出現在蘭家床上?


    “被我喜歡是一種福氣。”蘭子杭悠然解釋:“多少人想上我的床,還求不來。”他這話倒不狂妄,蘭家大公子英俊瀟灑,家財萬貫,不知是多少名門淑女的夢中情郎,偏偏他不喜女色,隻愛漂亮的男孩。


    蘭子杭對來自男女的愛慕眼光看得多了,早不當一迴事,隻挑自己喜歡的少年收到身邊享用,得來的手法不能說都是光明正大,不過有很多開始不情不願的少年,被他寵愛之後,慢慢都喜歡上了他,甚至有發賞遣出都不願走的。這也實在是由於蘭子杭本人的魅力非凡。


    所以,蘭子杭對陳秋的抗拒根本不放在心上,這種單純的少年最好收服,雖然開始會哭哭啼啼一陣子,但慢慢寵著哄著,要不了多久就會像籠中的鳥兒一樣乖順,全心全意地侍奉他。再說,就算他不願意,蘭子杭也有辦法讓他主動獻身。


    “你姐姐已經訂了親,下個月就要過門,是吧。”蘭子杭淡淡地道。


    陳秋警惕地盯著他,蘭子杭微笑:“如果婆家知道她曾被賣到妓館……”


    “沒有沒有!姐姐沒有事!”陳秋忍不住叫出來,兩顆大大的眼淚迅速劃過臉蛋,這個頭一開,淚水就像開了閘一樣關不住,大聲哽咽起來。


    “有沒有事你怎麽知道?再說,哪個男人也不想娶一個進過妓院的女人吧?”蘭子杭慢悠悠地道:“你娘的病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的,用的都是名貴藥材,一年沒有上千兩銀子,她就撐不過去。”


    陳秋咬住嘴唇,這是事實,大夫也曾告訴他們,他們小戶人家,哪吃得起那麽貴的藥?可是不吃,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娘死去?他心如刀割,把臉埋進膝頭,洶湧的淚水浸濕了薄綢褲子。


    “你爹的鋪子燒了,現在沒辦法做生意,我給的錢,你們也用不了多久,以後怎麽辦呢?”


    是啊,以後怎麽辦呢?陳秋惶惑地想了半天,一點辦法也沒有。下巴一暖,被兩根修長有力的手指抬起,蘭子杭英俊的臉含著微笑,淡然道:“好在你有一個天賜的本錢,可以幫家裏度過難關。”


    他眼裏的意思相當明顯,陳秋驚恐得臉色發白,想哭又不敢哭,雙手緊緊抱住膝蓋,恨不得把自己再縮得小一點,小到讓蘭子杭看也看不見。


    蘭子杭見他如此,臉上的笑容更多,手指輕移,撫上他細嫩細幼滑的臉頰,陳秋渾身一顫,幾乎要大聲哭出來。


    蘭子杭搖搖頭,歎道:“瞧瞧,難道我是什麽惡霸不成,把你嚇成這樣。你放心,我蘭子杭從不勉強別人,你不願意,我絕不會碰你。”他直起身子,走到桌邊接著看帳,時而拿筆批示,竟不再理陳秋。


    陳秋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對暫時出現的安全竟然不敢相信。他不敢動,仍舊蜷在床角,看看蘭子杭,又看看房門,不知可不可以離開,但蘭子杭沒發話,他哪裏敢走?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有人求見,蘭子杭去了外屋,不一會兒陳秋竟然聽到自己爹的聲音,頓時喜出望外,什麽顧不得,跳下床去跑到門邊,側耳偷聽。


    陳老爹是來求蘭子杭給個恩典,讓蘭家藥鋪繼續賒藥給他,陳秋的娘病情已有明顯好轉,此時如果停藥,不但前功盡棄,隻怕性命不保。陳秋聽著爹低聲下氣地懇求,心中絞痛,蘭子杭卻不發一言。


    帶陳老爹進來的管事道:“前麵大公子說喜歡你家陳秋,你死活不肯送進來侍候,現在求得著大公子了又來說這種話,有什麽用?”


    陳老爹沉默半晌,低聲道:“我就這麽一個兒子,還仗他傳宗接代,萬萬不可……不可……”


    管事笑道:“你當你兒子是什麽?他現在年紀小,招人疼愛,好好陪大公子幾年,待十八九歲了,自然會放他出去,蘭家待人什麽時候虧欠過?放出去的孩子,都賞錢賞地,一輩子衣食無憂。”


    “可是……”以色事人,終不是清白的事,陳老爹倔強地不肯答應,管事勸他幾句,也不再說,蘭子杭始終沒有發話。


    陳秋惶恐地聽著,既怕爹同意將自己賣入蘭家,又怕蘭子杭不同意給娘賒藥,真是左右為難。


    陳老爹翻來覆去地求懇,蘭子杭厭了,命人帶他出去,陳老爹知這一去再無指望,絕望下跪地叩頭,哀哀求告。管事的硬把他拖出門去,罵道:“給你指路你又不走,淨想著天上掉餡餅的美事,蘭大公子又不欠你的,憑什麽白給你賒藥?”


    屋門一開,蘭子杭看見渾身僵硬的陳秋站在門裏偷聽,一點也沒生氣,微笑道:“你想跟你爹走麽?現在就去追吧。”


    陳秋呆呆地看著他,臉色雪白。蘭子杭從他身邊走過,從容坐在桌邊,接著看帳。


    陳秋看看外麵,正屋的門敞開著,陽光燦爛,他隨時都可以走,但腳下這道淺淺的門檻,卻始終邁不出去。溫暖的風吹過來,拂動他的衣裳,薄薄的絲綢摩擦著肌膚,清涼涼的。他隻穿著一層單衣,身體被洗得幹幹淨淨,雪白的赤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烏黑的頭發垂下來,隨著他的身體在顫抖。


    他不是自己來到這裏的,也不是自己洗的澡,更不是自己換的衣服,他早落入了別人手裏,被洗幹淨、準備好,奉獻給蘭大公子。他們沒有給他鞋子,因為知道他用不著——他根本跑不了,蘭大公子甚至用不著強迫他。他是不情願服侍蘭大公子,但他更不願自己的娘親死去,爹爹哭泣的聲音還在耳邊迴蕩,他沒有退路。


    蘭子杭悠然品了口茶,放下筆和帳本,抬起眼睛,陳秋正遠遠地看他,目光一碰,仿佛被嚇到似的,後退一步。


    蘭子杭輕輕一笑,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等著他。終於陳秋邁開步子,慢慢走過來,在他腳下跪倒,仰起秀美的小臉,兩道清淚滑過臉頰:“大公子,求你救救我娘。”


    蘭子杭淡淡看他:“不是我救她,是你救。”


    陳秋不明白地看他,蘭子杭微笑:“你可以賣身進蘭家,就有錢給你娘買藥。”


    陳秋肩膀顫了一下,垂下頭,蘭子杭從桌上拿過一張寫好的契約,遞到他麵前:“如果你願意,就在這上麵畫個押,如果不願意,現在就可以走。”


    陳秋的眼淚一滴一滴掉在紙上,弄花了墨字。蘭子杭見他不動,要縮迴手,陳秋卻突然抓住了紙角。


    “我畫。”陳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朱砂,在賣身契上按下手印,模糊的視線看著那血紅的印子,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蘭子杭出去片刻,安排管事通知蘭家藥鋪,給陳家的藥按時送去,不收一文,另送三百兩銀子給陳老爹,說是陳秋的賣身錢,再送十匹上好的綢緞,給陳秋的姐姐做嫁妝。


    陳秋坐在地毯上,呆呆地聽著他安排,直到蘭子杭再度進來,停在他身前,才慢慢仰頭看他。


    蘭子杭長身玉立,俊臉含笑,當真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模樣,陳秋心中惶惑,原來兜兜轉轉,自己還是逃不過這個人的掌心。


    蘭子杭拉他起身,走到床邊,自己坐下,陳秋雖不十分明白接下來會怎樣,但本能地感到害怕,身體哆嗦個不停,蘭子杭笑道:“傻孩子,怕什麽,慢慢的就舒服了,到時你還會求著我陪你。”


    陳秋腦子裏一片空白,在他銳利目光的注視下,一動都不敢動。


    “自己把衣服脫了。”蘭子杭淡淡吩咐。陳秋呆了一會兒,終於慢慢脫衣,雪白的薄綢內衣落下,露出少年青澀優美的身體。蘭子杭仔細審視一遍,頗覺滿意,伸手輕輕拔弄了一下他剛長出淡淡體毛的青芽。


    陳秋驚叫一聲,向後跳開,幾乎轉身逃走,被他雪亮的目光看著,就像被蛇盯上的可憐青蛙,沒有半點反抗能力。蘭子杭笑道:“還沒長大的小家夥,別怕,我會教你長大,隻要你乖乖的,我會給你很多東西。”他的聲音裏有誘惑,也有威嚴,陳秋想起自己的賣身契,腿軟軟的再也邁不開去,蘭子杭向他招手,他慢慢地靠過去,乖順地依在他懷裏,顫抖著接受他的撫摸。


    身後一道冷風襲來,蘭子杭應變極速,側身一個翻滾,剛迴過身,劍尖森森地抵住他的咽喉,麵前一人似笑非笑,卻是早該離去的嚴喧!


    “你?”蘭子杭明明已派人綴著他到了寧州,離清州遠隔百裏,這才對陳秋下手,怎麽他突然出現在此?嚴喧放肆地打量蘭子杭全裸的身體,吹了聲口哨:“極品啊!”


    蘭子杭大怒,向來隻有他調戲人,幾曾受過人家調戲,現在情況尷尬,他全身不著寸縷,又受製於人,氣得俊臉發青。


    “嘖嘖,小蘭寶貝,不用這麽激動,本公子知道你舍不得小秋兒這道美餐,就像本公子舍不得你這道美餐,所以咱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你說是不是?”嚴喧嘴裏輕薄,手上卻沒絲毫放鬆,鋒利的劍尖緊緊抵住蘭子杭咽喉,逼得他一動也不敢動。


    “小秋兒?小秋?”嚴喧叫了兩聲,陳秋早被嚇暈過去,一動不動,嚴喧撓頭:“這可怎麽辦?”


    蘭子杭定了定神,微笑道:“原來嚴公子是舍不得陳秋,在下不知,魯莽冒犯,既然您迴來了,我把他雙手奉還就是,大家不要傷了和氣。”


    嚴喧笑道:“好說,不過我喜歡的不是他,是你,不如你把自己雙手奉上,咱們就皆大歡喜。”蘭子杭怒道:“嚴喧,你不要欺人太甚!”


    “咦,我怎麽欺人太甚了?小秋兒權勢比不上你,就要被你欺負,現在你權勢比不上我,就應該被我欺負,這不是順理成章的麽?”


    呸!這叫什麽順理成章?蘭子杭狠狠瞪他,眼光裏如欲冒出火來。


    嚴喧道:“嗯,你肌肉不錯,身手應該也不錯,來,把這個吃了,大家放心一點。”手掌伸過來,兩粒圓圓的黑色小丸湊到蘭子杭嘴邊。


    想也知道不會是好東西,蘭子杭垂下眼睛,冷冷盯著他修長有力的手掌,這是一雙常年拿劍的手,帶有薄繭。嚴喧看著他表情冷酷的俊臉,,睫毛長長的,垂下的時候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形,覺得這男人真是長得精致,他不該強暴人,倒該被人強暴才對。


    “想不到嚴大公子居然也是劍道好手。”蘭子杭臉上綻開一絲微笑,抬起眼睛,和順地道:“我知道您想為小秋兒出氣,不如這樣,我賠一千兩銀子給他,並送他跟隨嚴公子上路,好好服侍您,如何?”嚴喧一笑:“我的事我自己解決,現在你先把這藥吃了,不然我不放心。”


    蘭子杭臉上顯出一絲怯意,猶豫道:“什麽藥?”


    “當然是毒藥,放心,不會馬上發作的,隻要你乖乖聽話,我會按時給你解藥。”見蘭子杭不肯吃,他一伸手將藥丸強塞進他嘴裏,順便在他喉間穴道輕點,蘭子杭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小藥丸順喉而下。


    嚴喧撤劍,去解陳秋的綁縛,蘭子杭突然伸手在床側一摸,冷電閃過,一柄匕首堪堪劃過嚴喧胸口,要不是他閃得快,已被開胸剖腹。


    “嗬!不要命了!”蘭子杭刀刀緊逼,嚴喧幾乎招架不住,床上狹窄,兩人近身相搏,蘭子杭的匕首比他的長劍反倒好用。


    “喂喂,我說真的啊,你吃的可真是毒藥,快停手!”


    蘭子杭臉色冰冷,就因為這樣,他才不停,速戰速決,殺死或製住嚴喧,才可能解毒。剛才他本想虛與委蛇,假裝示弱吃下藥丸,稍後吐出,沒想到嚴喧頗為精明,竟懂得點穴催動喉道蠕動,直接把藥丸送下了他肚中,現在沒有辦法,隻能從嚴喧身上尋求解藥了。


    兩人以快打快,瞬時交手幾十招,從床上打到地上,蘭子杭脫手將匕首擲向嚴喧,從牆上摘下自己長劍,再次進攻。他在劍術上造詣相當高,嚴喧立即落在下風。好在他也曾拜過明師,下過苦功,武功遠非一般紈褲子弟可比,這時還抵擋得住,尚有餘暇跟蘭子杭調笑。


    “哎,小蘭寶貝,這樣很不公平知不知道?你這麽一絲不掛的,等於色誘。本公子最見不得美人脫衣,你這不是削弱我的鬥誌麽!”


    蘭子杭氣得青筋暴起,手上加緊,恨不得一劍把他刺個透明窟窿!


    嚴喧閃過蘭子杭一輪快攻,縱身跳上桌子,又躥上房梁,喘一口氣,這蘭子杭還真夠厲害,還好他先下手為強……


    蘭子杭緊追不舍,也從桌上縱向房梁,卻沒構到,一個跟頭栽倒在地,掙紮著爬起,惶然發現手足開始無力。


    “你!”他抬起淩厲的眼睛,瞪向趴在房梁上向下看的嚴喧:“你下的什麽藥?”


    “跟你說了是毒藥的嘛,還那麽激動,血氣運行得快,毒性當然也就發作得快。”嚴喧見詭計得逞,輕輕鬆鬆地跳了下來,收起長劍,笑嘻嘻地道:“怎麽樣,宮廷秘藥,效果驚人吧?”


    蘭子杭勉強站著,幾次用力,卻再也抓不緊劍,全身的力道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曆來強勢,這時突然失去了最以為傲的武力,心中的震驚難以言喻。他看著自己顫抖的手,鋒利的寶劍像有千斤沉重,垂在地上,無論怎樣使力,也舉不起來。


    突然一隻手握住了他手腕,蘭子杭手一顫,紫電劍已被奪下,嚴喧將劍翻來轉去看看,讚道:“好劍!”此劍比普通劍身略寬,長出寸許,更顯雄壯,尤其是劍身微現紫色,顯是混有合金,比鋼劍更為鋒利。


    蘭子杭掙脫他手,後退一步,膝蓋一軟,險些跌倒,嚴喧一把撈住他的腰,曖昧地捏了捏,笑道:“好軟的腰。”


    蘭子杭的眼光比紫電還要鋒利,直直盯在他臉上,冷然道:“嚴公子,請適可而止。”嚴喧見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頗感佩服,笑嘻嘻地道:“好好,我會適可而止,接下來你另一種毒也要發了,咱們先上床再說。”


    蘭子杭心中一震:“還有一種毒?”


    “當然,不然幹嘛給你吃兩顆?你當大內秘藥是糖豆麽,可以隨便吃。”


    嚴喧將蘭子杭抱上床,陳秋已經醒來,怔怔望著兩人,竟不知現在是什麽狀況。


    嚴喧一邊給他解開繩子,一邊笑道:“小秋兒,嚴哥哥來遲了,害你受驚,別怕別怕,這壞人我已製住,你要不要打他屁股出出氣?”說著把蘭子杭翻過身來,露出挺翹雪白的雙股。蘭子杭羞憤欲死,陳秋卻哪裏敢打,揉著手腕直向後躲。


    “你不敢啊,那嚴哥哥幫你打。”嚴喧揮手,啪啪啪連打三下,蘭子杭雪白的雙臀上頓時泛起紅色,浮著三個交疊的掌印。


    “咦,這麽敏感啊,小蘭寶貝,我就說過你是個極品!”嚴喧笑道:“一會兒咱們有的樂了。”


    陳秋到現在才敢直視蘭子杭的裸體,嚇得急忙轉開眼睛,羞窘得不知往哪裏藏。


    嚴喧問:“小秋兒,想不想把你被占的便宜占迴來?”


    陳秋急忙搖頭,自覺赤身裸體無法見人,見自己剛才脫下的白綢小衣還在床前地上,忙去穿了,迴頭一看,嚴喧卻在脫自己的衣服,三下五除二脫得幹幹淨淨,露出強健的身體,居然與蘭子杭不相上下。


    “啊!”陳秋急忙閉眼,他……要幹什麽?


    嚴喧迴頭,邪邪一笑,道:“乖小秋兒,現在少兒不宜,你到外間去,把門關起來。”


    陳秋急忙逃到外間,緊緊關上了內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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