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樣和你說這個故事呢?


    大概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吧。


    高二的某一天,夏揚被同班同學某某某拖到校園裏無人的角落。


    某某某認真地看著夏揚,支離破碎的光線下,麵容有些模糊。夏揚看著和他齊高的少年,隻覺得全身燥熱,太熱了,三十多度的高溫卻要穿著悶熱異常的校服襯衫。


    某某某說了一些話,但是由於天氣太熱的緣故,夏揚根本沒聽進去幾句。一段時間之後夏揚最後隻捕捉到了一句關鍵句,那就是“我喜歡你”。


    夏揚聽完這句話,腦子裏一片空白。


    過了一會兒,夏揚仰頭看了看頭頂的梧桐樹,幾縷散落的陽光照了進來,視線不禁模糊了起來。


    夏揚淡淡地說,“我不是同性戀。”


    那邊的某某某微微一怔,小小的腦袋耷拉著,夏揚看著某某某耳邊的發絲,有點失神。


    某某某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對…對不起……”


    夏揚擺擺手又說,“放心吧,我不會和別人說的。”然後扔下某某某朝著教室那裏走去。


    後來的某個夜裏,夏揚一個人走在迴家的路上,突然想起了那天的對白。


    也許是因為過了太久的緣故,那個人的樣子在時間的衝刷下漸漸曖昧起來,就連名字也記不太清楚了。


    那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夏揚不禁開始迴憶。可是從地鐵站到家裏二十分鍾的路程,他還是沒能想起些什麽。


    摸出鑰匙開了門,有些陳舊的公寓,空氣裏帶上了一些潮濕的味道。


    沒辦法,這個城市一年四季都是如此,潮濕而陰冷。


    迴家的時候妻子早就睡著了。他很少迴家那麽晚,因為今天有公司的酒會。說是酒會,其實也就是一大幫臭男人喝酒應酬,所以也就根本沒有攜帶伴侶的必要。


    夏揚躡手躡腳地關了大門,一邊鬆著領帶一邊把西裝往沙發上一扔,沒穿拖鞋就跑進了浴室。


    打開花灑享受著熱水,夏揚看著積壓在水槽裏的頭發,蹲下身子掏了出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又拿起香皂洗了下手。


    夏揚低頭,看著有些水垢的浴缸,歎了口氣,雖然早年裝修的時候買的是浴缸,但是卻一點用武之地也沒有,他和妻子兩個人每天工作到半死不活迴來,哪裏還有什麽閑情逸致來泡澡。


    終究也隻是個無聊的男人而已。


    夏揚拿起了香皂,開始往身上抹。


    衝掉洗發水和身上的肥皂沫,夏揚站在了鏡子前穿衣服。


    一條內褲,一件睡衣,他已經粗獷到連睡褲都懶得穿上,有些過長的頭發散在額前,有些淩亂。夏揚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鏡子上蒙了一層水汽,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的緣故還是因為剛洗好澡的緣故,夏揚覺得鏡子裏的人有點不像是自己。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不像現在的自己。


    鏡子裏的人有點呆,呆呆的眼神和呆呆的表情,像是當年的他。


    夏揚抬起頭,自戀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左看右看都沒有找到有什麽可取之處,真要說的話,也就看上去很年輕很書生氣而已。


    屬於男人硬梆梆的身材和他那張十分不惹眼的臉。


    也就這些了。


    他也實在不明白,這副平板的身材平凡的長相,到底哪裏吸引那個人了?


    夏揚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覺得有些無趣。


    對著鏡子裏的人笑笑,拖著濕漉漉的浴室拖鞋就朝著門外走去。


    該是睡覺的時間了。


    又過了幾天,夏揚被迫加班,迴到家裏一打開門,發現妻子還沒睡,穿著睡衣做著發卷看著連續劇,他甚至連打招唿的力氣都沒有。


    妻子轉過身看了他一眼,“今天迴來的那麽晚啊。”


    夏揚一邊扯著領帶一邊朝妻子那邊看,發現妻子早就迴過頭去盯著電視螢幕。隨即低著頭看著地上許久沒有打蠟的地板,“今天開了個緊急會議然後又加班。”隨手把鞋子收好放進鞋櫃裏,明天要換一雙皮鞋穿穿了,他如是想。


    妻子隨手抓起茶幾上的話梅放進嘴裏咬了起來,兩眼還是直愣愣地盯著電視,“哦,餓不餓,要不要吃消夜?”


    夏揚摸了摸肚子,確認自己不太餓,轉身朝著浴室走去,“不用了。”


    這也就是所謂的生活了吧。


    夏揚站在花灑下,搓洗著自己的身體。


    和昨天一樣,和前天一樣,和大前天也一樣。


    大家都沒有什麽變化。


    夏揚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指尖,常年打字的手,沒有過長的指甲,修長、圓潤,也算是漂亮的一雙手了。盯著指尖的泡沫,夏揚的眼神下移開始研究自己的腿。


    怎麽說呢?雖然整個人都是自己的,但是夏揚從來沒研究過自己的身體。


    在別人眼裏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夏揚站到了鏡子前,禁不住的端詳起來。


    我喜歡你……


    這句話突然出現在腦子裏,是用那種略帶些緊張的聲音說的。


    對了,就是這個聲音在記憶裏散不去。


    喜歡什麽呢?既然是那種感情的話,應該不是什麽純愛了吧。


    那麽就包括這個身體了?這副平坦僵硬毫無美感的同性的身體?


    夏揚抬起手,用剛才那雙漂亮的手抹了抹鏡子上的水蒸氣。


    站在鏡子前的自己什麽也沒穿,身上有未擦的水跡。


    眼前男人的身體,竟然讓夏揚覺得有點陌生。


    是第一次吧,這麽赤裸裸地觀察著自己的裸體,從滴著水的發梢到兩腿間的那番光景,一覽無遺。


    一滴水,從夏揚的頭發梢上滴落下來,到了鼻尖,沾著鼻尖上的水珠,又滾落到唇邊,夏揚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去唇邊的那滴水。鏡子裏男人慘白無神的臉,卻因為那突兀的伸出來的鮮紅色的舌頭而顯得妖豔起來。


    夏揚微微一愣,自然下垂的雙手有些僵硬,覺得有種什麽東西在生根發芽,在腦子裏控製著他已經麻木的神經。


    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女人在喊道,“衣服放在門口的凳子上咯,我先去睡覺了。”


    他呆呆轉過頭,看著門,聽著妻子的拖鞋在木質地板上摩擦的聲音,聽著她拐進房間關門的聲音。


    夏揚還是伸出了手。


    麵無表情地摸了摸剛才水滴劃過的側頸,他揚起頭,眼神冷淡地看著鏡子裏的那位,有幾分漠然。


    頭發亂了,他咬了咬唇,繼而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常年坐辦公室的男人,有些蒼白的皮膚和消瘦的身體,若是實在要給個關於那方麵的評價的話,大概也就有點病弱吧。


    但是他的弱又不同於那些小說裏的病態少年,他的病態帶著成年人的冷漠和脆弱。


    夏揚的手在自己的小腹間遊移。


    仿佛迴到那個夏天,那個炙熱的下午,他揚起頭,看著那有些刺眼的烈日,眼裏的冷漠依舊。


    我喜歡你……


    他一直是這樣的男人,自私、冷漠、不斷逃避。


    手指纏綿著兩腿間,夏揚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有些微微泛紅。


    就是這種感覺吧。


    開始漸漸模糊,開始空白一片,直到高潮為止。


    早早地出了門,經過便利店的時候買了一盒壽司,坐在地鐵裏吃了起來。


    壽司是便利店裏最廉價的那種,五塊多一盒,要說實話,那也不過是包著海苔有個火腿的一個個小飯卷而已。


    夏揚一口一口地吃著,突然覺得手裏的這個壽司也算曆史悠久,高中的時候似乎也有這玩意兒,到現在還沒淘汰。


    彎起嘴角微微一笑,繼續吃著手裏的東西。


    早晨的地鐵就是這樣,擁擠而潮濕,空氣裏還夾帶著人類散發出的怪味。


    就算如此,夏揚還是想把一盒壽司給吃下去,因為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開始。每天早晨他要在這樣的地鐵裏待上半個多小時,可喜可賀的是他家在終點站,總是有位置坐的。


    幾個陌生人站在自己麵前,拉著車廂內的扶手。


    夏揚吃得不快,低著頭默默地吃,很細致。低頭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一雙很漂亮的皮鞋,好像是他上次在哪本時尚雜誌上看到過的,也算是自己曾經憧憬過的鞋子,不過因為價格實在驚人,他也隻能看看而已。


    這樣的地鐵上,竟然有人穿著這樣的鞋子,夏揚有點驚訝。


    可是皮鞋的話,又不比那些運動鞋啊板鞋的,好似假冒的不多吧,而且要說仿的話,這也仿得太真了。


    夏揚不禁抬起頭,想看看是什麽樣的男人穿著這樣一雙鞋子。


    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這雙鞋子的主人正看著自己。


    怎麽樣的眼神呢,應該說是有幾分玩味吧。


    這樣的眼神真不好,尤其是對於夏揚這樣在社會打滾了幾年的人來說。


    “好吃麽?”男人對著他笑咪咪道。


    夏揚一愣,抬起頭沉著地看著男人,再看了看四周的人。


    似乎沒人注意到他們之間詭異的氣場。


    男人的聲音很輕很柔,帶著幾分笑意,“你每天早上都這樣麽?”


    夏揚覺得有些莫名,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男人有一頭顏色比較淡的頭發,大概是天生的,握著扶手的手指很漂亮,骨節分明,人也很高,站在這樣地鐵裏的確是有些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對了,就是這種感覺。


    男人根本就不像是個普通的上班族,至少應該是個高級的上班族。


    男人笑著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地鐵到站了,夏揚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到了,連忙起身衝了出去。


    男人看著夏揚有些狼狽的從人流裏擠了出去,臉上的笑意一直未退。


    於是一整天,夏揚都被一種思緒糾纏著。


    在夏揚平淡的日子裏,今天早上那件詭異的事成了一個不平淡的記憶點。


    晚上迴家的時候,坐在地鐵上,夏揚還是在想那個男人為什麽要和自己說話,隻是思來想去,終是未果。


    迴到家,夏揚就看到客廳的玻璃桌上放著一張字條。夏揚走過去一看,原來今天安文靜要加班,她叫他自己把昨天的剩菜剩飯熱了隨便吃點。


    他們之間的交集,竟然也隻剩下吃飯睡覺這些乏味的事情了。


    夏揚重新把紙條壓在桌上,脫了外套走到廚房的冰箱前,打開冰箱門把昨天的飯菜拿了出來。


    看了看,隻有一點紅燒肉和一些剩飯。夏揚呆呆看了幾秒,決定炒個蛋炒飯。


    拿出碗打了個雞蛋進去,夏揚看著蛋黃和蛋清在自己的筷子下攪和在一起,腦子裏卻空白一片。


    對了,夏揚是會做飯的。高中的時候,同班的女孩子知道他會做飯,圍著他驚歎了一番。


    那個時候的自己好像很多人喜歡吧。


    對呀,那種總是帶著幾分笑意又溫文爾雅的少年,誰不喜歡呢?


    記憶裏的夏揚,總是那個樣子,和所有人都很好,癡癡笑笑,平平淡淡。他不算最好的,卻也不會是最差的,學習成績中上,相貌中上,然後安穩地畢業考上大學,再沒有任何懸念的交到個不錯的女朋友,大學畢業了就結婚,進到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上班,直到現在。


    哦,就是這樣了,他的人生也就這樣了。


    夏揚打著蛋的手遲疑了一番,原來簡單概括一下,他的人生是這樣無趣。


    夏揚,有人在看你耶。


    啊?誰啊?


    就是那個。


    夏揚順著同學瞥的方向看去,一個清瘦的少年坐在那裏,半長的頭發遮著臉,有些陰鬱。


    是某某某哦,同學說。


    夏揚又看了眼那個人,是同班同學吧,好像叫某某某,不太熟,也沒怎麽說過話。


    同學又說,某某某性格很怪,沒什麽人理他。


    夏揚點了點頭,朝著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隻一瞬吧,那人的眼神好像和自己的交會了。


    對了,因為他在偷看他。


    夏揚對著那人淡淡一笑,那人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去,依舊是半長的頭發遮住了眼。


    怎麽會記得那麽清楚呢?


    夏揚看著手裏被打得有些過稀的雞蛋,開了油鍋準備炒蛋。


    夏揚睡得不好,第二天一大早,夏揚臉色慘白地坐在了地鐵車廂裏。


    他習慣坐在地鐵裏兩個人的那個位置,最角落裏。


    夏揚呆呆望著站在自己眼前人的小腿,發呆。


    空氣裏彌漫著潮濕和怪味,夏揚覺得有點困,一大早的就開始犯困真不好。


    身邊的女人坐了兩站就下了車,又有人坐到了他的身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飄進了夏揚的鼻子,原本昏昏欲睡的夏揚突然沒那麽困了。夏揚抬起頭,想從對麵的鏡子裏看一下身邊坐著的到底是什麽人,才發現現在正是上下班高峰,人擋著玻璃,根本不可能望到對麵。


    夏揚還是選擇了側頭,雖然有些不禮貌。


    一側頭,卻發現旁邊的人竟然也看著自己。


    “你今天沒吃早飯麽?”那人笑著說。


    說不驚訝那絕對是騙人的,夏揚看著眼前的人,有一瞬間分不清東南西北。


    是那個男人。


    依舊是一身名牌,穿著得體,身上還染著淡淡的香水味,這樣的男人,為什麽要坐在他身邊和他一起擠地鐵?


    夏揚張了張嘴,卻又閉上,斟酌了一會兒用詞,才慢慢開口,“先生,請問我認識你麽?”


    對麵的男人搖了搖頭。


    夏揚心裏的那點怪異慢慢擴張,直到臉上都起了一些懷疑,“那你為什麽要和我說話?”雖然這麽問的確白癡,不過眼前這個人又不是自己同事也非認識的人,直白一些也無妨。


    對麵的男人笑笑,“我想認識你。”


    多麽迷人的笑容,連身為男人的夏揚都不禁有些為之一愣,男人伸出手,遞了張名片給夏揚,“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張你的?”


    夏揚接過名片,看著上麵的字,心下一驚。


    一大串英文,一大串的頭銜,夏揚卻隻看到最後那家公司的名字。


    的確是大人物呢。


    夏揚的動作都有些呆了,這樣的人要認識他做什麽?


    對麵的人含著笑催促道,“不願意給麽?”


    夏揚略微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從公文包裏翻找出一張名片遞給對麵的人。


    對麵的人接過名片笑了笑,看著夏揚道,“下次約你出來吃飯吧。還有…你到站了。”


    夏揚猛一抬頭,才發現自己的確到站了,車廂裏響起了報站名的女聲,夏揚對著男人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再見了。”


    男人擺擺手,“再見。”


    夏揚進公司的時候,比平時晚了五分鍾,打完卡坐到位置上,才發現自己忘記買早飯了,肚子裏空空如也,不餓,但是有點難受。


    夏揚坐在辦公桌前,打開電腦和抽屜裏的記事簿,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今天要先整理前些天的會議紀要,還要提醒總經理開會,還有給上次那家公司安排個見麵的日子,全部是瑣碎的事,夏揚把事情一個個整理了一下,大約十多條。


    胃開始有點難受,微微地抽痛,變成絞痛。這也算老毛病了吧。


    要怪都怪昨天那些奇怪的迴憶,讓他睡眠不足。


    夏揚站起身,準備倒杯熱水喝緩解一下痛苦。


    才起身,門口的女同事就朝著他喊道,“夏助理,門口有你的外賣欸。”


    夏揚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啊?我沒叫啊。”


    女同事一邊走到自己位置上一邊說,“是你的啦,說是夏先生,我們整層就你姓夏,你快去拿吧,省的等下林總來了被看到。”


    夏揚隻好放下手裏的杯子跑到門口,門口的前台小姐長得可謂絕色傾城,據說是總經理花了大價錢搶來的人。她看著眼前的外賣小弟一臉的鄙夷,又抬起頭看了看夏揚,白了眼道,“你快點啊,否則我告訴林總。”


    夏揚連忙陪著笑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馬上就好。”


    連忙走到外賣小弟那裏接過東西準備給錢。


    雖然自己的確沒叫外賣,但是現下自己正好餓著,也就將錯就錯地拿了吧,夏揚如是想。


    接過小弟遞過來的袋子剛想把錢遞過去,對麵的人就道,“夏先生請你在這裏簽個字。”


    夏揚有些費解了,這外賣又不是快遞,簽什麽字啊,況且這份外賣的確來得蹊蹺,看了看手裏的袋子,才發現竟然是某家高級酒樓的名字。


    這大清早的,那家酒樓開張了?


    外賣小弟見夏揚呆呆愣愣的,催促道,“夏先生,請簽字。”說著就遞了張紙過來。


    一張空白的紙,什麽也沒有,要他簽字?


    也沒辦法,雖然奇怪了些,但是也不過是一些吃的,他也沒為難外賣小弟的必要,隻好簽了字。


    把錢給外賣小弟的時候,小弟看也沒看那些錢轉身了,留下一句“已經付過錢了”就走了人。這一餐飯來得莫名其妙。夏揚看著手裏的一包東西,轉身朝著辦公室裏走去。


    打開那袋子東西,是一些挺精致的點心,小籠包、桂花糕、黃金糕、叉燒酥,還有一些五顏六色的糕點,不僅種類繁多數量也挺多的。


    不一會兒,夏揚就發現了那張墊在旁邊的紙條。


    記得吃早飯。


    --談鬱離


    是他?


    夏揚才想起了早晨的那個男人。


    對了,那人是叫談鬱離。


    看來真不是玩笑了,那個人是真的想認識他?


    原因?動機?至今為止完全不明。


    夏揚看著眼前的一大堆吃的,不禁皺了皺眉。心裏一下子升起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還沒糾結完,身邊的女同事看著那堆吃的,羨慕道,“夏助理啊,大清早這麽奢侈,你買股票漲了?”


    夏揚笑著搖搖頭,指著那些糕點笑道,“要不要一起吃?”


    女同事笑咪咪地迴答,“好啊好啊。”


    事情的發展是這樣的,剛開始的時候,也隻是一些吃的,一盒一盒的點心和一餐餐的飯,早上的時候,中午的時候,下班之前都會有。


    夏揚開始拒絕,但是拒絕的時候,那些送外賣的就會死纏爛打,說要是不收那些吃的,就會被炒魷魚雲雲,夏揚也不是什麽同情心氾濫的人,但是那麽纏下去,被老板同事看到也不好,實在沒辦法了,隻得收下那堆吃的。


    整整一個禮拜,同事看著他調笑道,“得了老夏,你就別裝了,是股票賺了吧。”


    他隻得笑笑糊弄過去,也不好多說些什麽。


    那個叫談鬱離的男人每天都會叫人送一些吃的來,沒有任何意味,你甚至不能拒絕,因為他隻是叫人送吃的來。


    每次吃的送到,那些送外賣的就會遞出一張白紙要他簽名,剛開始他也以為隻是順手,之後次數多了,他才發現那些紙的大小都是一樣的,仔細一看,你還能發現紙上有一些細小的花紋。


    夏揚覺得奇怪,奇怪過後就是恐懼。


    為什麽恐懼?正常人都知道,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無緣無故整天給你吃喝,還要你簽名,到底是什麽意思?


    實在沒有辦法,夏揚終於在某天迴家之後掏出了那張名片,撥通了上麵的手機號碼。


    電話響了三下才被接起。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慵懶。


    夏揚維持著正常語氣開口,“請問是談先生麽?”


    對麵的人沉默了幾秒,“是夏揚?”


    聽到自己的名字,夏揚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是給過那人名片的。


    “嗯,是我。”


    對麵的人說話語氣似乎染上了幾分輕快,“找我有什麽事麽?”


    夏揚斟酌了一下,開口道,“談先生,那些吃的……”要怎麽說呢?怎麽說才是最得體的呢?夏揚還沒說下去,電話那頭的人倒是先接話了。


    “是不是想叫我別再繼續送了?”


    夏揚一愣,這人說話倒是直接,“嗯…談先生……謝謝你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那麽多東西我……”


    那邊的人搶話道,“那麽出來吃頓飯吧。”


    “啊?”


    那邊的人輕笑,“吃頓飯無所謂吧。就當交個朋友。”


    夏揚斟酌,“可是……我最近也沒什麽…”


    “沒空?我看看啊…你晚上六點之前就會下班吧,吃個晚飯的時間絕對夠了。”


    這下是真的毫無拒絕的理由了。


    夏揚看著眼前的電話機,有點恍惚。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傳來,似乎都帶上了幾分熱度,“好麽?”


    夏揚被那輕柔的聲音拉迴現實,才發現自己竟然打電話打到失神,“嗯……”


    “那麽就這樣,禮拜五你下班後我來接你。”


    “哦……”


    掛了電話,看著電話機旁邊的裝飾花瓶,有點緩不過神。


    耳朵有點微微發熱,大概是電話聽筒靠得太近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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