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是一年春夏交替的時候,漫山遍野的花草樹木都在抓春天的尾巴,鉚足勁地生長,蛇蟲鳥獸等野物也耐不住寂寞,蠢蠢欲動,滿山撒歡。林子裏特別熱鬧。


    一到這個時候,村子裏藏了一冬力氣的男人們比這世界上所有動物都要活躍。


    和風煦煦的晴天,有拎著蛇皮袋出沒山坡草層、田埂溪溝邊的抓蛇人;


    下過雨後的溪水邊,有拿著魚鉤漁網靜坐如石捕王八的釣龜人;


    微風習習的晚上,農田裏到處都是打著手電筒抓田雞泥鰍的人;


    膽大的,深更夜靜,端把獵槍上深山裏獵野豬。


    我家的後山在晴天後也常聽到一兩聲震響山林的“怦怦”聲。


    盡管山林田野裏物資豐富,野物美味,可我爸爸卻從來不去做這些事。他繼續做著小販,四處遊走,經過他的努力,將家裏的情況改善得要比過去好點。尤其是我得了一個金元寶交給他後,我穿上了新鞋子,還有新衣服,還重新迴到了學校。


    不過,我依然孤獨,依然隻有一個人愉快地玩耍。


    大洪水後,很多地方的人沒有飯吃,窮得出來討飯,不知底細的也會跑來我家要飯。媽媽常會招唿著討飯的人在家裏好好吃一頓,雖然不是什麽大魚大肉,但是媽媽會盡家裏最好的招待,臨走還會送人家一些米。


    鄉間也會有一些走腳的生意人上門做生意,像我爸爸那樣的販夫走卒,行蹤不定,到處販賣,也常有好心的人收留他吃飯。隻是這鄉間一年也來不了幾個這樣的人,且走到我家來的更不多,能和我家做朋友的就更沒有了。


    能上我家來的人,不管是什麽人,隻要不是衝我來的,我特高興。


    一日,風和日麗,媽媽領著我正在一片青青蔥蔥的禾田裏薅秧,卻見出門做生意的爸爸領著一男兩女來到田邊,把我們喚迴了家。


    確切地說,那是一個中年男人和兩個女孩。他們風塵仆仆的樣子,一看就是外鄉人,說的方言跟家鄉的也不同。


    中年男人個子不高,長得五大三粗,皮膚黝黑,臉方方,額頭皺紋深刻,樣子兇悍說話倒很和氣。他的背上背著一個用布包裹嚴實的大背簍,裏頭也不知裝了些什麽,看起來很沉重。


    高個女孩生得高挑壯實,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一頭短發利落,也長得皮膚黝黑,酷似那位中年男人。她的肩膀上左右各斜挎著一個大布包,布包看起來也都很沉重。


    矮個女孩和我差不多的年紀,個子卻比我小,比我還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看著挺柔弱。她的皮膚倒是很白皙,不似那兩個人黑得對比明顯。紮著兩條馬尾辮,一副可愛而又文靜乖巧的樣子。隻是她的臉色紅彤彤的,眼神迷離,依偎在姐姐的身邊,時不時還“咳咳”的咳嗽兩聲,顯然身體很不舒服。


    他們自稱是一家人。


    爸爸說,這一家人是他在路上交的朋友。他們家鄉水災,流落在外討生計,其中那位小妹患了很嚴重的感冒,需要找個落腳的地方好好休息幾日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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