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月30日,正好是大年初三。


    前兩天又是拜年、祈福又是招待親戚,折騰的厲害。


    今天總算可以享受一會兒清閑,該睡的睡,該出去串門的串門。


    周興然起來的時候,老宅裏靜悄悄的,隻有周興家一個人坐在桌子旁唿啦唿啦的吃著麵。


    周興然洗了一把臉,去廚房給自己盛了一碗麵坐到周興然對麵:“你今天起得也挺晚呀?”


    “嗯。”周興家頭都不抬得繼續吃麵。


    “咱爹娘,還有你媳婦、孩子都出去玩了?”


    “對。”周興家點頭,“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娘和宛蓉那個性子,根本閑不下來。”


    “哎呦,我就不行了,我年年都是從年初忙到年尾。”


    說著,周興家還扭了扭脖子,發出一陣骨頭錯位的“哢哢”聲,證明自己真的很辛苦。


    周興家和田宛蓉的戀情被捅到李琴美麵前後,李琴美直接提親結婚一條龍,辦事效率超高。


    73年剛過完年就把婚禮給辦了,年末田宛蓉就生下了大女兒周寧珍。


    77年年初生下了二女兒周寧慧。


    家裏的這幾個孩子,隻有周興家是一直生活在李琴美跟前的,所以寧珍、寧慧基本上都是李琴美看大的。


    周興家和田宛蓉頗有種當甩手掌櫃的感覺。


    倒不是說周興家和田宛蓉沒有責任心、不疼孩子,光從兩個女兒的名字上就能看出來,在夫妻倆心目中,寧珍和寧慧就是他們最珍貴的珠寶。


    但這夫妻倆“臭味相投”,太能折騰了,不肯讓自己閑下來一下。


    這兩年梨鄉溝大變樣,其中大部分功勞都要歸屬於周興家和田宛蓉。


    田宛蓉剛嫁到梨鄉溝,就開始跟著周興家到處跑,即使孕晚期也一樣。


    因為太忙以至於生下一個女兒後,隔了四年才生了第二個孩子,這在農村來說很不可思議。


    最近,田宛蓉變得清閑起來,一是因為她和周興家忙的事情已經有了章程,自然不需要像最開始那樣事事親力親為。


    二是她生了第三個孩子。


    周興家的三胎是個兒子,叫周寧傑,現在也就半歲。


    和周寧慧隻有一歲半的年齡差距。


    第三胎顯然生的有些焦急、倉促,主要原因就是計劃生育。


    計劃生育後來既然能被定為一項基本國策,那就說明在被定為基本國策之前,它的推行力度就很大。


    其實1970年時鎮上就派人到梨鄉溝宣傳過計劃生育政策。


    宣傳效果就是沒有效果!


    村民全當宣傳人員放了一個屁,根本沒人在意。


    跟誰睡、怎麽睡、要不要生,你都管著?你管的真寬。


    村民不放在心上,就連宣傳人員也不放在心上,上麵派了任務,他來完成任務。


    現在任務完成了,至於效果怎麽樣,領導既然沒要求,他自然也不需要去考慮。


    像平城這種地方計劃生育實行的好,是因為一開始就有人管。


    大城市經濟好、人口多、工人多,崗位分的細,哪個人管哪一條街道,或者管街道的哪一方麵,都是有具體對應的。


    完不成任務自身可是會擔責任的,當然得認真負責。


    有些人為了出頭,甚至在要求上根據自己的理解再加要求,讓人苦不堪言。


    不像柿景鎮,來來迴迴跑村子的就那麽幾個人,什麽都管,人手不夠的時候還要去公社臨時借人。


    村裏也不如城裏開明,他們依舊認為多生孩子是好事。


    以前吃糠咽菜時,孩子都一個接一個的生,現在日子再慢慢變好,可不得多生兩個。


    這是隨著時間推移,國家對於計劃生育越來越重視,鎮上的宣傳人員往鄉下跑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生產隊長、支書去公社開會的時候,也會被要求迴去後要好好向生產隊員宣傳計劃生育。


    村民們也時不時地聽說,x村的xxx因為沒有遵守計劃生育,被訓斥了、糧食少給了之類的事情。


    他們終於意識到,原來的孩子也不是想上就能生的。


    本來鄉村對生孩子這件事就很著急,聽說計劃生育這件事後就更急了,恨不得一下把所有的孩子都生下來,免得以後不讓生了。


    周寧傑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生的。


    周寧慧出生的時候,李琴美雖然有些失望不是孫子,但依舊很開心。


    李琴美年紀大了,孩子也都成家了,她退居二線,不再下死力氣掙工分,去上工都是跟著老太太、小孩一起拔拔草、澆澆水。


    稍微掙點就夠她自己吃的,手裏還有這大筆養老金,養老不用愁,家裏幾個孩子都是孝順的,時不時的就給她買些吃的喝的用的。


    李琴美覺得她的人生已經很圓滿了,這是膝下空虛。


    即使周寧慧是個姑娘,那也挺好,又有一個人能陪伴她了。


    但周寧慧三個月時,李琴美正抱著她在院裏曬太陽,鎮上那位宣傳人員來到家裏,話裏話外就是這兩年不要再生孩子了,或者直接就不要再生了。


    宣傳人員走了之後,大隊長又來了。


    梨鄉溝現在的生產大隊長依舊是林衛軍,他在梨鄉溝當了二十多年的大隊長,在村裏積威甚重。


    李琴美看著麵前白發蒼蒼、老鍾老態的林衛軍,卻悄悄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這個老不羞,年紀這麽大了,都當了這麽多年的生產隊長了,怎麽還不退下來,怎麽滴,要老死在生產隊長這個位置上嗎?


    林衛軍是林家人,自然是護著林家。


    周家雖然和林家旗鼓相當,但這麽多年下來,心裏也有不少憋屈。


    林衛軍作為大隊長,就算暗地裏摳搜些什麽補貼給林家,周家也不會知道。


    站在周家的立場上,自然是想林衛軍趕緊退位讓賢。


    比起其他周家人,李琴美更迫切一些,因為她渴望讓周興家頂替林衛軍的位置。


    周興家的野心並沒有隱瞞親近的人,在母親的眼裏,自家孩子當然是十全十美的,李琴美認為周興家配一個大隊長的位置。


    雖然周興家才二十來歲。


    李琴美想了想周興家、田宛蓉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覺得等林衛軍退下來後,即使周興家年紀不占優勢,但上位的可能性非常大。


    林衛軍來周家也是來說計劃生育的事。


    內容和那位宣傳人員說的差不多。


    李琴美知道,如果不抓緊一點,周興家可能真的不能繼續生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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