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那一晚都沒有怎麽睡著。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白天徐梨花叫他去吃飯究竟是為了什麽。


    第二天中午,徐嘉在村小上完課,手裏拿著一本書快步往家走去,昨夜輾轉反側,導致今天早上起晚了,早飯就喝了半碗稀飯,現在肚子餓的咕咕叫。


    半路上,徐嘉聽見有人說著結婚、迎親之類的話題,就順嘴問了一下:“這麽早,今天誰家結婚啊?”


    鄉下結婚一般都安排在夏收、秋收之後,收了糧食,手裏有糧有錢,就會開始琢磨著給自家添個人。


    現在時間尚早,連夏收還沒到呢,雖說也有人在其他時間結婚,但到底少,徐嘉也好奇,就順嘴問了一下。


    “徐梨花啊,今天嫁人!”


    “她家不是昨晚才著的火嗎?”徐嘉震驚,“我記得她之前的出嫁日期也不在今天吧?”


    “對。”那看戲的青年點點頭,“也沒早幾天,再說了,她家都被燒幹淨了,就指望著這點彩禮錢把家在支棱起來,可不得快點嘛。”


    “還有她那張臉,嘖嘖嘖,都被燒壞了,留在家裏是給她花錢治還是不給花錢啊?不如就這樣許出去算了。”


    正說著話,接親的人已經接到新娘往迴趕了。


    徐梨花還穿著昨天晚上那身衣服,半張臉可怖異常,行動僵硬,眼睛無神,仿佛一個會動的死人。


    有人驚唿:“咋,梨花手上還綁著繩子呢?!”


    徐嘉這才看見,徐梨花的雙手被麻繩縛在一起,繩子的一頭被她旁邊的男人——新郎攥在手裏,男人身形高大,麵容堅毅,看在眾人眼裏也算是一個“俊俏兒郎”。


    有人用胳膊肘輕輕搗了搗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小聲提醒道:“你小點聲,再讓人家聽見了,徐梨花怕是被嫁到山裏去了。”


    徐家村的人都知道徐梨花要嫁人了,但卻不知道她要嫁給誰,不過想想也不可能嫁到好人家。


    一個正常人家哪迴出的起高額彩禮,一般都是智障、手腳殘疾、脾氣暴躁、死過好幾個老婆或者半截身子埋進土裏的人,徐梨花的三個姐姐嫁的都是這種人。


    徐家村的人都看不起徐父徐母這種行為,可這幾個姑娘也不是自己的女兒,父母之命不可違,別人也說不出來什麽。


    還有一種就是像徐梨花的新郎一樣年輕、手腳俱全,一看就可托付終身的“好人”。


    看似完美的對象,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他是個山裏人。


    徐家村、梨鄉溝,甚至是柿景鎮都是在大山裏,怎麽好叫別人是山裏人?


    徐家村、梨鄉溝雖然被大山包圍,也沒有什麽正經的道路,但是它們和柿景鎮有聯係,去鎮上的路雖然難走,但是走了這麽多年了,也被人們硬生生的踩出了一條路,柿景鎮又和懷山縣聯係著。


    所以這些地方雖然貧窮,但是和外界有聯係,外麵有什麽消息、政策,他們該知道的也都知道。


    村民口中的“山裏人”則不一樣,他們住的地方很隱蔽,輕易不和外人接觸,更像避世之人,或者是藏在深山老林中的“道士”。


    他們與世隔絕,也不關注外界的變化,每次與外界進行交流的時候隻派三四個人前往,沿途還會掃清自己留下的痕跡,不想讓外界的人發現自己的聚集地。


    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是過年過節的總還能見上一麵,但把女兒嫁到這種地方,結婚那天大概就是此生最後一麵了。


    而且每個山裏人聚集地都不會太大,全靠自給自足,有的聚集地很窮,天天啃樹皮,有的聚集地很富有,自己打獵、種茶葉、采幹貨。


    嫁到一個富有的聚集地日子還算好過,至少吃穿不愁,要是嫁到一個窮的響叮當的地方,真是叫天天不靈。


    山裏人與外界又沒有聯係,你想打聽一下這個聚集地的情況都不知道找誰打聽,全靠媒人的那張嘴,至於媒人對山裏人了解多少,全靠媒人的良心了。


    “後麵這幾個人…徐梨花該不會一起嫁給他們四個了吧?”


    眾人怔忪,看著後麵緊緊圍繞著新郎和徐梨花的三個男人,和新郎相似的體格與相貌,差不多的年齡,很有可能啊。


    “就你會胡說。”一個人拍了亂說話的村民一巴掌,“哪可能啊,嗬嗬嗬。”笑聲幹巴。


    徐嘉望著這幾個人,不可能嗎?


    山裏人本就看中男丁,因為人數少,生下的女孩也被嫁到了外界,導致內部男多女少。


    落後的環境與封建的思想相碰撞,竟然碰撞出了不可思議的道德觀,比如男\/妻和共\/妻,任一個拿出來外界都要瞪大眼球,在他們看來就是稀鬆平常。


    如果周興然當時也在這裏觀禮,怕不會像徐家村的人這麽驚訝,畢竟生長在一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什麽突破底線的事沒見過。


    改革開放後,還有人在山裏稱帝呢,直到九零年才被公安局消滅。


    任誰見了都會當個笑話,可這就是確實發生過的事情,當一個地方與外界聯係過少時,發生什麽好像都不足為奇。


    雖說很少有爹娘會把女兒嫁給山裏人,可也不是沒發生過,眾人多多少少聽說過幾個,隻是不記得有哪個山裏人來迎親是把新娘拴著帶走的。


    山裏人來迎親一般都是自己一個人來,就算帶了幫手,也都是製造氛圍的,吹吹打打,看著熱鬧。


    哪怕你娶得這個媳婦迴到聚集地要麵對一百個丈夫,也不能在迎親的時候表現出來,不然就是打女方父母的臉,讓別人怎麽想他們,想錢想瘋了?


    而來迎娶徐梨花這四個山裏人,是直接沒有任何隱藏,也沒給徐鴻一家留任何麵子。


    徐鴻則跟在四個男人後麵,他走路還一瘸一拐的,低垂著頭,誰也不看,他是來送親的,他們家除了徐鴻沒有一個人來送親。


    這場連遮羞布都沒有的婚禮,讓徐家村的人議論了好久。


    幾天過後,才被徐鴻送親後一直沒有迴來的消息給蓋過去。


    徐嘉這兩天正憂心忡忡,他利用老師的身份,對已經迴過神來的山娃和另外一個小孩套話,從他們口中得出一個大概結論之後。


    又借著徐梨花結婚這個熱點新聞在劉嫂子那裏確定了細節。


    徐嘉發現,那晚的大火可能是徐梨花自己點的。


    提前堆積好的柴火,被頂住的院門,突如其來的火焰….


    按照劉嫂子所說,那天她如約來到徐鴻家,發現徐小草正在打徐梨花,原因是她殺了家裏的一隻雞,劉嫂子就意識到徐梨花跟她說的徐小草為了她結婚辦席麵請客這件事是假的,很可能是徐梨花自己想給自己置辦的體麵一點。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會笑著打個嗬嗬,然後轉身離開,可劉嫂子偏偏不是一般人,她想著雞殺都殺了,不坐下吃點,不就虧了嗎?


    另外兩個來客是四六不懂的小孩,也直接在桌子旁坐下等著吃席。


    徐梨花任憑徐小草打罵,就是要弄這桌席麵,把徐小草氣個仰倒。


    劉嫂子為了順利吃上席麵,還專門擠兌了兩下徐小草,把徐小草及對的迴臥室待著了,劉嫂子還幫徐梨花做了兩道菜,想著吃完趕緊走人。


    誰知菜做都做好了,徐梨花卻不讓她吃,說要等人齊了再吃,等啊等啊,徐家一家人都齊了,徐梨花還是不讓吃,說人還沒來齊,可眾人都不想聽她的,埋頭吃起來。


    “看沒人聽她的,梨花那丫頭還傷心的跑迴屋哭了一會兒,然後才迴到桌子上跟著我們一起吃飯。”


    “可惜啊,她才剛坐下沒一會兒,他們一家就著了火。”


    徐嘉隻想知道,徐梨花那天叫他去吃飯,是不是也想將他一起燒了?


    可是,為什麽會想燒死他呢?他們兩個之間無冤無仇的。


    不,不對,徐嘉仔細想了想被徐梨花邀請到家裏吃飯的這幾個人,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麽關聯,要說關聯,那就是他們都是一個村的人。


    徐梨花不會是想燒死整個村的人吧?


    徐嘉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出一身冷汗:“不可能,不可能。”


    但徐嘉找不出一個更合理的原因了,徐梨花想要燒死全村的人,但她沒有這個能力。


    可她有燒毀一個院子的能力,這個院子裏有她最痛恨的幾個人,燒死他們幾個人徐梨花就知足了,但如果能多捎帶幾個就更好了,所以她進行了無差別邀請,來一個賺一個。


    徐嘉想:或許,被邀請了沒去參加宴席的人不止他一個。


    ——


    不能嘲笑山裏人,這次亞運會看杭州城的科技,我都感覺自己是山裏人【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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