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鳶解釋道:“夫子莫氣,我做出了扣瓷,本意是想拿給夫子點評,隻因看到您與族長有事商談,不便打擾,所以才轉身離開。”


    夏夫子依舊怒氣衝衝,“在世隱族,女子婚嫁自來有父母做主,你與青兒的婚期本就由兩家長輩裁定,不可更改,你一個閨閣女兒家偏要將婚期延後,還要延期三年,你讓青兒如何跟逝去的父母交代?此事我定要向大長老討個說法!”


    巴彥青自然不想事情鬧大,更不願木子鳶為難,他攔住夏夫子的去路,極力勸阻夏夫子,“姑姑,此事不是子鳶的主意,是我想延期三年,她在學堂的學業還未學成不是嗎?姑姑要怪就怪青兒,是青兒一人的主意,如果姑姑非要找大長老鬧,青兒也麵上無光,幹脆取消婚約!”


    夏夫子聽到此話,更加氣憤,就連眼睛都變得通紅,充滿血絲,“好好!都敢威脅姑姑了?姑姑難道是為了我自己嗎?還不是因為你無人操持,我是你唯一的血緣親人了。”


    見姑姑難過,巴彥青於心不忍,又來軟語寬慰:“姑姑,都是青兒的錯。氣大傷肝,不值當的。不過這一切的確都是青兒的主意,您要是氣不過,要打要罵就朝青兒身上招唿,青兒不但不會怪罪姑姑,還會感念姑姑的教育之恩。”


    “你!”夏夫子當真是氣得眼冒青煙,她真想賞他一巴掌,可是抬起手的那一刻,突然就難以下手,舍不得下手。最終隻有長歎一聲,“你長大了!有主意了!你就寵她吧!日後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要怪我沒有阻攔你!且有你受的!”


    夏夫子瞪了木子鳶一眼大步離開,餘光看到她手裏的扣瓷,一把搶過來,看了一眼,“做工粗糙!形狀怪異!毫無美感!重做!”說完塞給木子鳶後,徑自離開了。


    木子鳶看了看自己花了三天編製的扣瓷被批的一無是處,頓時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巴彥青見姑姑走了,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又看到木子鳶一臉委屈的樣子,心疼不已。


    他接過木子鳶手中的扣瓷,仔細端詳,大加讚揚,“這很好啊,紋理清晰整齊,扣合緊密,這說明力道均衡,我覺得挺好的,這第一件作品送給我可好?”


    木子鳶嘟了嘟嘴巴,“你沒聽到夫子的點評嗎?毫無美感可言!還是算了,下次我編個更好的送給你吧。”木子鳶伸手想要拿迴來。


    巴彥青眼明手快藏在了身後,“我覺得這個精致,本族長就要這個了。”


    木子鳶無奈,隻好由他,“不過,夫子為何直至今天才知道我們婚期延後的事情?你之前為何沒有告知夫子?”


    巴彥青將木子鳶拉至桌邊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說道:“你知道我姑姑脾氣暴躁,我怕她會為難你和老師,所以才暫時瞞著,原定的婚期將近,今天她來找我商議我們的婚事,我才不得不說出來,沒有想到,你偏偏這個時候跑來,這不是上趕著找罵嗎?”


    木子鳶白了他一眼,“怪我嘍,我又不是神仙,怎知你們今天攤牌?”


    巴彥青微微一笑,安慰道:“讓你受委屈了,我姑姑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等她氣消了就沒事了,你別太擔心了。”


    木子鳶吐出一口濁氣,“不過,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姑姑罵我,我不冤,以後我會加倍努力,讓姑姑挑不出錯來。我走了,你說過熟能生巧,我要重做扣瓷了。”


    巴彥青本想攔一下,將自己親手製作的紫檀木簪送給子鳶,誰知這子鳶跑得比兔子還快,巴彥青隻好又將手中的簪子繼續放進袖中。


    ……


    以後的數天,木子鳶更加專注,學堂上聚精會神聽夫子講課,一刻也不敢走神,閑暇時刻也絲毫不敢放鬆,為了刺繡和扣瓷,她的食指和拇指已經遍是細小的傷口。


    巴彥青看了免不了又是一頓嘮叨,當然也免不了一陣心疼,自然還有隱隱的甜蜜和期待,她覺得子鳶是在為自己努力,為將來成為族長夫人而努力,他細心的為她包紮,處理傷口。


    然而一轉身,木子鳶卻將布條扯了,“包這麽嚴實,太笨重了,這還怎麽編織,怎麽拿針?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等長出繭子就好了。”


    對於這樣的木子鳶,巴彥青很是無奈,隻有滿眼的寵溺。


    功夫不負有心人,木子鳶終究在夏夫子的百般挑剔下做出了令夫子頗為滿意的扣瓷花瓶。


    秋去冬來,盡管結界之外的天地已經進入蕭瑟凋敝的寒冬,但是結界之內卻溫暖如春,樹木青翠依舊,族裏使用的日曆還是千年之前的舊曆,一切風俗習慣自然也延續下來。


    雖然這裏沒有數九寒天,沒有冰雪覆蓋,但是日曆上已經到了臘八,族裏已經在為即將到來的新年做準備了。


    臘八晚上,木子鳶和家人們圍坐在一起安安靜靜吃臘八粥,有一家之主坐鎮,木子鳶和木子澄都嚴格遵守寢不言飯不語的家規。


    然而這頓安靜的晚飯卻被大門外的腳步聲和急促的唿喚聲打破。


    “大長老,不好了,大長老!大長老!”


    來人正是族長的長隨柳益,他並未按照以往的規矩在大門外等候,而是疾奔至飯廳,出現在大長老麵前的時候已經是氣喘籲籲,大汗淋漓了。


    木玉笙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凝重,急問:“何事驚慌?”


    柳益氣喘籲籲說道:“老茶農……宏老爹,突然爆發了急腹症,眼下正疼得在地上打滾!”


    “老宏頭?快!快去請張郎中!還有,族長在何處?”


    “族長已經先趕去了,令我來通知大長老。”


    “我這就去,你快去找張郎中!”


    “是!”


    這兩個人一前一後離開,餐桌邊的母女三位就像空氣一般,木子澄鬆了一口氣,像個突然失了力道的橡皮筋一般,“娘,急腹症治不好的吧,宏家怕是要辦白事了。”


    韋燕看了一眼木子鳶,好像怕木子鳶聽到似的。


    她連忙製止木子澄:“閉嘴,這樣的話不要說,小心禍從口出,被你爹爹聽到,又要罰你!”


    木子鳶內心無比鄙視她們:這還真是好家風啊!這種信口開河的無德之言毫無慈悲憐憫之心,母親居然隻是為了怕父親責罰而製止!


    木子澄依舊我行我素,看向木子鳶,“怕什麽,現在家裏就我們三人,母親自然不說,隻要木子鳶不說,父親怎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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