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了房子比有錢更踏實,對我來說是這樣的。


    十二月底,鬱盛叫我去他家裏住幾天過元旦,順便慶祝買房。我終於可以把在頂樓吃火鍋的想法付諸行動。那天我們採購了許多新鮮食材,由於鬱盛不能吃辣,最後隻好安排鴛鴦鍋。大冬天的吃露天火鍋,冰火兩重天,但我吃一次就愛上了,邊吃邊看夜景,看外麵繁華的街道,心裏會有種在步履匆匆的世間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總是願意負責收拾殘局,這一點我很欣慰。在他刷鍋洗碗的時候,我去他書房待了會兒。這人比我想像中更愛讀書,整壁書架上大概放置了一千多本,低至腳跟,高到天花板。我挑書挑得眼花繚亂,尤其是看到他居然還讀英文原版書,不禁暗自慚愧,我才是真正中文係學生,英文不如他就算了,國學也讀不過他。


    徘徊間,我在書架的角落裏看到一隻別致的木盒,一看就有些年份了,盒子精雕細琢,鎖眼處沒有合攏。好奇心驅使下,我打開了它,引入眼簾的是一張張褪色的明信片,撲麵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樟腦丸味道。


    我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字:秘密。


    既然開了,我決定稍微翻一翻,隨意舉起幾張,上麵字體如花,鋼筆印記淡薄,還算看得清:


    「阿盛,幾年不見,你肯定又長高了,今年生日,哥哥又犯難了,不知道送你什麽,隻好猜測你的喜好,猜測你的尺碼,給你買雙新球鞋,托阿姨給你帶迴,要是喜歡,就常穿。——鬱瀾」


    「阿盛,對不起,今天哥哥不在家,沒能保護你,下次要是再有同樣的事發生,哥哥一定盡全力。新手錶你收好,明天開始也要認真讀書,知道嗎?——鬱瀾」


    「阿盛,別讓媽媽難過,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隨時都可以。手機藏好,別被爸發現。——鬱瀾」


    「對不起,阿盛,是大哥太懦弱,大哥幫不了你……你要好好努力考上名校,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看到這裏,我心中勾勒出一個無奈的仁兄的形象,但看他文字,忽然又想起很多年前在家裏拆遷時搜出的姐姐的信件,分明就是他的字。


    他約姐姐在酒店相見。他們到底有過什麽故事。


    「小艾,出來喝果汁——」鬱盛在廳裏叫我。


    我趕緊收起浮想聯翩,關上木盒,飛快跑向他:「我正好想喝果汁,你真體貼!」


    「榨杯果汁就算體貼了?你可真好養活。」


    「那是自然。」


    一月份放寒假前,我的論文沒有衝上權威,退迴後我重新投稿核心期刊,倒是順利登上了。這意味著我的博士生涯得以早一年結束,以不太完美的成績結束。


    稍微有點遺憾。


    段林安學校放寒假,迴老家後,她跟我說起她大哥身體狀態和心理狀態都還不錯,我懸著的心總算


    放了下來,人好好的就行,這樣一來林安姐也能過個幸福年。有一個周末午後,我坐在鬱盛的晾台與他分享這事時,他問我:「如果我以後生了病怎麽辦?」


    「把你遣去敬老院。」我不經思考地說。


    「要是我沒老就生病了呢?」


    按照常理,作為女朋友,應該用「呸呸呸不準亂說」這一類措辭阻止男朋友的不吉利發言,但是我思考了一下,說:「可能送去療養院吧……」


    「我還在想你要是生了病,我要不要把我的心肝脾肺腎捐獻給你,沒想到你要把我送走……」他訕訕地看著我,「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小東西。」


    「啊,是嗎?」我被他前一句話打動,「可是你捐給我我就要,我不就變得自私自利,貪得無厭了麽。」


    「基於你情我願,怎麽就算自私自利貪得無厭?」


    「你情我願也得建立在我們是感情深厚的愛人關係上,此番感情對你有一定的道德綁架,而且,既然是愛人,我又怎麽可能讓你做不利己的事?」


    「你好好的,對我來說就是利我。」


    「你太片麵了,對我來說也是啊!」


    「……就你會磨嘴皮子。」


    「哼。」


    他繼續捧著書目不轉睛,我忽然感覺自己不近人情得有些過分了——他難得說句走心的情話,我卻巧言譏塞。


    這不是不給麵子麽。


    我起身繞到他身後,環繞他的脖子抱住他,聞他身上冬日陽光的味道,輕聲說:「我愛你,阿盛,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


    那時我是極度誠懇又煽情的,眼看他手下鬆弛,書冊紙業被風吹亂,他側過臉來,問:「你說永遠嗎?」


    我點點頭:「嗯,永遠啊。」


    「你最好別騙我。」


    「騙你是小狗。」


    「那你再說一次。」


    「什麽?」


    「我愛你。」


    「你愛我還是我愛你?」


    「你愛我。」


    「好啊,我愛你,我會一直愛你。」


    風聲似乎戛然而止,我想我眼睛大概露出了太多的愛慕神色,他總該信我了。溫柔的笑意終於從他唇角漾開,他合上書,站起身,又一把將我托起。


    我雙手猛地抵於他大衣前幅,平底毛拖鞋將我抬不了太高,我抬頭看著他,眼睛被斜射的陽光刺得睜不開:「你幹嘛?」


    「還是你會磨嘴皮子。」


    他說完,我便被他吻住了。他的唇幹燥豐厚,他的吻也很霸道的,主導性強,直線緊逼,不容我退縮半步。可我昂著脖子,角度確實不太方便,到了後麵隻得像個人偶一樣被他托著,雙腿無力地踮在地上。再後麵,我感覺不太對,他熱情過了頭,連二連三讓我喘不過氣,我趕緊捶他胸膛讓他放開我,卻忽而天旋地轉——這人竟一把將我扛在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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