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不好聽的，我深度懷疑老萬有問題，趙家崗村隸屬“道留鎮”，這個案子當年可是出在老萬的轄區，還是老萬接的警、立的案，他怎麽這麽沉得住氣？
如果老萬真有問題，我查這個案子難比登天。
我得找個幫手了，單絲不成線，獨木難成林，我一個人折騰，成功幾率不大。
思來想去，我想到了魏勇軍。
他是我在派出所最好的朋友，我們所一共11個人，四個正式警察，其餘全是協警。
魏勇軍就是個協警，他初中畢業後，當了幾年兵，在部隊也沒提幹，複員迴原籍，當時有個政策，部隊轉業人員可以優先安置在司法係統，但不一定有編製。
他家比較窮，勉強托了點關係，進了縣公安局，做協警。
他比我大兩歲，但從警時間比我長得多，隻是這麽多年，依然沒轉正。
因為他這個人比較固執，鑽牛角尖，總是和領導對著幹，不太受領導待見。
以前在鐵城鎮派出所任職，後來被擠兌得幹不下去了，差點辭職，是老萬了解了他的從軍履曆後，將他調了過來，在“道留鎮”留任。
這家夥長得頗為複古，怎麽形容呢，就像古代祭祀時掛在牆上的先人畫像，長臉高鼻，濃眉大眼，膚色暗淡，像蒙了一層土。
我第一次看到他，就聯想到了年畫，特別像過年時貼在鍋台上的灶王爺。
我給他起了個外號：年畫哥。
當初我入職時，萬所長就大張旗鼓地介紹我，說我是警官大學畢業的高才生，文武雙全，參加過大學生搏擊賽，痛打日本選手，把我吹得龍騰虎躍，我都不好意思了。
事後，同事們紛紛向我請教，讓我教他們功夫。
我請示老萬，老萬欣然同意：“好事啊！以前咱們所還請刑警隊的人下來教格鬥術呢，現在好了，咱有自己的教練了！”
於是，工作不忙的時候，我就在派出所後院裏教他們練武。
魏勇軍是天生習武的胚子，可惜，入行有點晚了。
別看他學習文化知識笨得像頭牛，練起武功來，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形意五行拳，散打直擺勾，腿法鞭蹬踹，普通人練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練出境界，魏勇軍幾天就學會了，發力兇猛，有模有樣。
比我當初還強。
我曾私下裏建議魏勇軍給我磕頭，正式拜師。
他不肯，笑著說：“磕什麽頭啊？這是所長安排的教學任務，咱倆是同事，就別磕頭了吧。”
我說：“不磕也行，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叫我一聲爹，也可以！”
“滾蛋！”他大罵一句。
我哈哈大笑。
我之所以這麽信任魏勇軍，除了他憨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幹淨。
他從沒收過任何人的禮，也沒有接受過任何人的宴請。
苦活累活，都是衝在最前麵。
何謂苦活累活？
比如“蹲點”，一蹲就是幾晚上，能熬死你。
再比如，抓捕窮兇極惡的殺人犯、搶劫犯，歹徒可能持槍、持刀，風險極大。
有些警察很刁鑽，一遇到這類兇險案件，就往後躲，他們最願意辦的案件就是抓賭和抓嫖。
這類案子沒風險啊，賭徒一見警察就抱頭鼠竄，嫖客一見警察就乖乖蹲牆根。
而且這類案子有油水，把賭徒和嫖客一拷，接下來就是談價錢，價格談得好，對方肯花錢，弄個治安處罰了事，談不攏，就移交檢察院起訴。
這種情況下，大多數賭徒和嫖客都會花錢消災。
還有的惡警就更過分了，看賣淫的小姐頗有姿色，把小姐帶到一個小屋裏，開門見山：“跟我玩一次，我就放了你！不答應，我先通知你家人，再立案起訴，你就等著蹲監獄吧！”
小姐被逼無奈，隻得順從。
這類人，統稱害群之馬，早晚被清理出公安隊伍，鋃鐺入獄。
有時我和魏勇軍私下吃飯，他會義憤填膺：“為什麽好人總是受排擠，小人卻能節節高升？”
我說：“因為你不會拍馬屁！”
“我錯了嗎？”
“你沒錯！早晚，你會被提拔！”
“你為什麽這麽堅定？”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他無奈地搖搖頭：“但願吧。”
我倆都是走投無路之人，他想轉正，我想為趙喚娟的媽媽籌集一筆錢。
命運將我們湊在一起。
一天晚上，下班後，我約魏勇軍吃飯。
飯桌上，我向他攤牌了：“年畫哥，願意跟我幹點事不？”
“你說。”
我說：“我想讓你跟我一起查98年趙喚娟失蹤案。”
魏勇軍一愣：“這個案子歸縣刑警隊了。”
“沒錯，他們有辦案權，但我們可以配合啊。”
“你又憋著什麽壞水呢？”
“沒壞水，我就是想幹點實事！”
他想了想：“這事得跟萬所長請示一下吧？”
我說：“你覺得萬所長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下了一跳：“你說什麽呢？萬所長當然是好人啊！”
我說：“‘好’字寫在臉上了？”
“你什麽意思？”
“趙喚娟的案子最初出在他的轄區吧？所有人都知道這案子有貓膩，他卻無動於衷！”
魏勇軍說：“你錯了！這個案子當初之所以能夠刑事立案，全靠萬所長堅持！”
“說說！”
“咱這個地方，人口走失並不罕見，有時一年就有十幾起，一般情況下，都不會作為刑事案件處理，因為大多數人都是自己離家出走的，家庭矛盾，過段時間，她又迴來了，甚至有的在外打工，三五年又迴來……”
我點點頭：“這我都知道，你撿重要的說！”
“可趙喚娟失蹤案蹊蹺，萬所長當初死咬著不放，堅持刑事立案！也正是因為萬所長堅持，縣刑偵大隊才將這個案子接了手，作為98年我縣重大案件立案偵查。”
我無奈地笑了：“這都2002年了，查出個屁來了？”
“老萬中計了！”
我一驚：“什麽意思？”
“你想想，為什麽一開始刑偵大隊死活不立案，後來又急不可耐地把這個案子拿過去了？”
我說：“拿過去好控製，誰接手了案件，誰就掌握了辦案主動權。”
“對！既然是大案要案，就要層層匯報，層層審批，知會政法委，請示縣委縣政府！甚至要向市局、省廳匯報！程序一繁瑣，就出事了，當初萬所長第一次給犯罪嫌疑人、證人做的訊問筆錄，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份！案子歸了刑偵大隊，反而什麽都沒了！”
我腦袋嗡地一下：“被偷雞了？”
魏勇軍點點頭：“這個案子水太深，你查不起！所以萬所長才不讓你碰它！”
我歎道：“那你的意思是，咱們就等死唄？就當什麽也沒看見？”
魏勇軍一陣無奈：“我也生氣啊！可自從上次我寫檢舉信那件事，我的心就徹底涼了！”
魏勇軍寫過檢舉信，舉報鐵城鎮派出所某些民警的不良作風，最終被檢舉之人啥事沒有，他差點被開除，幸虧老萬保了他，把他調入道留鎮派出所。
我“啪”地一拍桌子：“來句痛快話！你敢不敢吧？”
他憤然迴答：“有什麽不敢的？大不了我卷起鋪蓋卷迴家！我是個協警，我怕什麽？你是正式警察，你不怕影響仕途？”
我一笑：“什麽仕途啊！趁著年輕，幹點實事吧，這不正是咱們當初加入警隊的初衷嗎？別等著被歲月磨得沒了棱角，變成老油條！”
“幹了！”
“別激動，‘四大天王’可不好對付，背後的關係先不說，他們可都是練家子，咱倆可別被人家捶死，這年頭，咱倆這兩條賤命加起來，至多值個十幾萬！”
“明白！”
如果老萬真有問題，我查這個案子難比登天。
我得找個幫手了，單絲不成線，獨木難成林，我一個人折騰，成功幾率不大。
思來想去，我想到了魏勇軍。
他是我在派出所最好的朋友，我們所一共11個人，四個正式警察，其餘全是協警。
魏勇軍就是個協警，他初中畢業後，當了幾年兵，在部隊也沒提幹，複員迴原籍，當時有個政策，部隊轉業人員可以優先安置在司法係統，但不一定有編製。
他家比較窮，勉強托了點關係，進了縣公安局，做協警。
他比我大兩歲，但從警時間比我長得多，隻是這麽多年，依然沒轉正。
因為他這個人比較固執，鑽牛角尖，總是和領導對著幹，不太受領導待見。
以前在鐵城鎮派出所任職，後來被擠兌得幹不下去了，差點辭職，是老萬了解了他的從軍履曆後，將他調了過來，在“道留鎮”留任。
這家夥長得頗為複古，怎麽形容呢，就像古代祭祀時掛在牆上的先人畫像，長臉高鼻，濃眉大眼，膚色暗淡，像蒙了一層土。
我第一次看到他，就聯想到了年畫，特別像過年時貼在鍋台上的灶王爺。
我給他起了個外號：年畫哥。
當初我入職時，萬所長就大張旗鼓地介紹我，說我是警官大學畢業的高才生，文武雙全，參加過大學生搏擊賽，痛打日本選手，把我吹得龍騰虎躍，我都不好意思了。
事後，同事們紛紛向我請教，讓我教他們功夫。
我請示老萬，老萬欣然同意：“好事啊！以前咱們所還請刑警隊的人下來教格鬥術呢，現在好了，咱有自己的教練了！”
於是，工作不忙的時候，我就在派出所後院裏教他們練武。
魏勇軍是天生習武的胚子，可惜，入行有點晚了。
別看他學習文化知識笨得像頭牛，練起武功來，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形意五行拳，散打直擺勾，腿法鞭蹬踹，普通人練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練出境界，魏勇軍幾天就學會了，發力兇猛，有模有樣。
比我當初還強。
我曾私下裏建議魏勇軍給我磕頭，正式拜師。
他不肯，笑著說：“磕什麽頭啊？這是所長安排的教學任務，咱倆是同事，就別磕頭了吧。”
我說：“不磕也行，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叫我一聲爹，也可以！”
“滾蛋！”他大罵一句。
我哈哈大笑。
我之所以這麽信任魏勇軍，除了他憨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幹淨。
他從沒收過任何人的禮，也沒有接受過任何人的宴請。
苦活累活，都是衝在最前麵。
何謂苦活累活？
比如“蹲點”，一蹲就是幾晚上，能熬死你。
再比如，抓捕窮兇極惡的殺人犯、搶劫犯，歹徒可能持槍、持刀，風險極大。
有些警察很刁鑽，一遇到這類兇險案件，就往後躲，他們最願意辦的案件就是抓賭和抓嫖。
這類案子沒風險啊，賭徒一見警察就抱頭鼠竄，嫖客一見警察就乖乖蹲牆根。
而且這類案子有油水，把賭徒和嫖客一拷，接下來就是談價錢，價格談得好，對方肯花錢，弄個治安處罰了事，談不攏，就移交檢察院起訴。
這種情況下，大多數賭徒和嫖客都會花錢消災。
還有的惡警就更過分了，看賣淫的小姐頗有姿色，把小姐帶到一個小屋裏，開門見山：“跟我玩一次，我就放了你！不答應，我先通知你家人，再立案起訴，你就等著蹲監獄吧！”
小姐被逼無奈，隻得順從。
這類人，統稱害群之馬，早晚被清理出公安隊伍，鋃鐺入獄。
有時我和魏勇軍私下吃飯，他會義憤填膺：“為什麽好人總是受排擠，小人卻能節節高升？”
我說：“因為你不會拍馬屁！”
“我錯了嗎？”
“你沒錯！早晚，你會被提拔！”
“你為什麽這麽堅定？”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他無奈地搖搖頭：“但願吧。”
我倆都是走投無路之人，他想轉正，我想為趙喚娟的媽媽籌集一筆錢。
命運將我們湊在一起。
一天晚上，下班後，我約魏勇軍吃飯。
飯桌上，我向他攤牌了：“年畫哥，願意跟我幹點事不？”
“你說。”
我說：“我想讓你跟我一起查98年趙喚娟失蹤案。”
魏勇軍一愣：“這個案子歸縣刑警隊了。”
“沒錯，他們有辦案權，但我們可以配合啊。”
“你又憋著什麽壞水呢？”
“沒壞水，我就是想幹點實事！”
他想了想：“這事得跟萬所長請示一下吧？”
我說：“你覺得萬所長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下了一跳：“你說什麽呢？萬所長當然是好人啊！”
我說：“‘好’字寫在臉上了？”
“你什麽意思？”
“趙喚娟的案子最初出在他的轄區吧？所有人都知道這案子有貓膩，他卻無動於衷！”
魏勇軍說：“你錯了！這個案子當初之所以能夠刑事立案，全靠萬所長堅持！”
“說說！”
“咱這個地方，人口走失並不罕見，有時一年就有十幾起，一般情況下，都不會作為刑事案件處理，因為大多數人都是自己離家出走的，家庭矛盾，過段時間，她又迴來了，甚至有的在外打工，三五年又迴來……”
我點點頭：“這我都知道，你撿重要的說！”
“可趙喚娟失蹤案蹊蹺，萬所長當初死咬著不放，堅持刑事立案！也正是因為萬所長堅持，縣刑偵大隊才將這個案子接了手，作為98年我縣重大案件立案偵查。”
我無奈地笑了：“這都2002年了，查出個屁來了？”
“老萬中計了！”
我一驚：“什麽意思？”
“你想想，為什麽一開始刑偵大隊死活不立案，後來又急不可耐地把這個案子拿過去了？”
我說：“拿過去好控製，誰接手了案件，誰就掌握了辦案主動權。”
“對！既然是大案要案，就要層層匯報，層層審批，知會政法委，請示縣委縣政府！甚至要向市局、省廳匯報！程序一繁瑣，就出事了，當初萬所長第一次給犯罪嫌疑人、證人做的訊問筆錄，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份！案子歸了刑偵大隊，反而什麽都沒了！”
我腦袋嗡地一下：“被偷雞了？”
魏勇軍點點頭：“這個案子水太深，你查不起！所以萬所長才不讓你碰它！”
我歎道：“那你的意思是，咱們就等死唄？就當什麽也沒看見？”
魏勇軍一陣無奈：“我也生氣啊！可自從上次我寫檢舉信那件事，我的心就徹底涼了！”
魏勇軍寫過檢舉信，舉報鐵城鎮派出所某些民警的不良作風，最終被檢舉之人啥事沒有，他差點被開除，幸虧老萬保了他，把他調入道留鎮派出所。
我“啪”地一拍桌子：“來句痛快話！你敢不敢吧？”
他憤然迴答：“有什麽不敢的？大不了我卷起鋪蓋卷迴家！我是個協警，我怕什麽？你是正式警察，你不怕影響仕途？”
我一笑：“什麽仕途啊！趁著年輕，幹點實事吧，這不正是咱們當初加入警隊的初衷嗎？別等著被歲月磨得沒了棱角，變成老油條！”
“幹了！”
“別激動，‘四大天王’可不好對付，背後的關係先不說，他們可都是練家子，咱倆可別被人家捶死，這年頭，咱倆這兩條賤命加起來，至多值個十幾萬！”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