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出乎預料,在此之前,無心和老夫人一樣,都以為她說的那人是夜醫門的。


    無心看了下夜竹,不自覺地蹭了蹭鼻子,看到雲十禕自來熟地跑去和那誰打招唿,她用僅兩人可聞的聲音問夜竹,“風影樓的人?”


    夜竹點頭,“當日在千元宗的山腳下碰見,他說去討債,便一起去了。今日過來拿丹藥的。”


    “此前有過合作?”


    “沒有,這是第一迴。”


    第一迴啊,無心閑閑地看向那邊的兩人。


    “雲小姐,你認錯人了。我並不認識你。”


    “你都知道我姓雲,怎麽就不認識?”


    “……”


    見少年握笛的手青筋都顯出了,無心好笑地輕咳一聲。


    雲十禕似乎也迴過神來,若無其事地迴到無心身側,訕訕笑了。


    “夜竹,你帶十禕去考核吧!”


    “這……,”夜竹麵露為難,“她之前是千元宗的弟子,大家都親眼所見,加上夜天他們幾人的傷勢太重,此時若是讓她加入,隻怕會讓大家更加不滿。”


    “那就啟用最難的考核模式。若是十禕通過了,還有人有意見,便讓他來尋我。”


    “是。”夜竹看向雲十禕,“你隨我去。”


    “好。”


    二人走後,無心邀少年喝茶。


    穿過前苑,來到後方的湖邊亭。


    茶水緩緩漫上,映著天上半明半暗的夜月。


    “好茶。”那人抿了一口後,不鹹不淡地讚了一口。


    “自然。”無心毫不謙遜,空間靈茶絕對是外麵喝不著的。


    “玉卿公子這麽晚現身夜府,是算準了我們今晚會過來嗎?”


    “是。”


    以風影樓搜羅信息的本事,隻怕雲十禕前腳進了雲府,後腳消息就已經到了他手中。


    無心卻是不解,“以你的本事若要尋我,何必這般繞彎子?”


    “主子有令,不得去打擾你,除非你來找我們。”


    無心一怔,深吸了一口氣,春天的夜風也是沁涼,絲絲入肺。


    “那你還來這?豈非不遵令?”


    玉卿看著她,月色晦暗,並沒有看清她臉上的神情。“我想知道,他還會迴來嗎?”


    沉默似夜色,無聲地將二人籠罩,深邃難測。


    靜靜地望著天上那朵黑焰一般的烏雲,漸漸遮住明月,直至一縷光亮也無,星光忽然亮起,三三兩兩遙相唿應,一閃一閃地,似是有話要說。


    耳邊響起玉笛聲,似一把利劍劃破寥廓蒼穹。


    刀光劍影在眼前晃過,她不躲不閃,閉上眼眸,任憑冰雪風霜,打落於身上。


    什麽也沒做,不過靈聖的自我防禦,將這些攻擊盡數消弭於無形。


    良久,笛聲驟止,幻象自破。


    她睜開眼,那朵黑焰雲早已飄遠,明月照映著一湖的狼藉。


    “為何不反手?”


    “因為你,吹得不錯。”無心瞥了眼他手中的玉笛,按了按袖下發燙的蝶紋,一道靈力拂過其上。


    她運轉靈力融開被凍住的茶水,“你也無需試探我,風影樓一切照舊,你遵循他以前安排的行事便是。”


    “是。”玉卿正色作了一揖,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然,”她放下茶杯,身上威壓不怒自現,“你若是心生二心,我也絕不客氣。”


    玉卿終於變了臉色,“玉卿自是不會!”


    見他重壓在身,亦不願低頭,無心擔心這一不小心折了他的脖子就不好了,便收了力。


    看著眼前的人,想到空間裏的隱身丹,無心忽然有個好主意,“夜竹說你來拿丹藥,可是要去拍賣的?”


    “是,聽說夜醫門煉製出了可以改變修煉天賦的玄天雲丹,我想日後都放在風影拍賣行,不知可否?”


    “自然可以。我這裏還有一種新煉製的九級隱身丹,你要不順帶一些迴去試試?”


    “隱身丹?從未聽說過。”


    無心取出儲物袋,掂了掂,“就是隱身丹,隱身時長六個時辰,不費靈力,還有補靈丹的效果。”


    “效用真這麽好?”玉卿麵露意外,尋常用隱身符都是要消耗靈力的,這隱身丹還有補充靈力的效果,倒是難得。


    無心沒有錯過少年的懷疑之色,笑了笑問他,“你想知道?”


    “當然。”玉卿如常答話,看她神色,有些不明就裏。


    忽然身子一僵,他被無心點了穴,全身隻剩下眼睛嘴巴和眉毛能動彈。


    “你要做什麽?”


    無心趁他張嘴說話之際,將丹藥彈進他的口中,“讓你自己感受一下丹藥的效果,入口前味道大了一點,吞服下就沒有了。”


    “咳咳咳……”


    玉卿差點被濃臭的味道嗆死!


    那味道!


    何止大了一點!


    無心解了他的定身,下一瞬,那人就消失在夜色中。


    無聲無息。


    夜羽來時,就看到主子對麵位置的一水杯忽然消失,眨了眨眼,還以為是錯覺。


    “主子,你都好了?”


    “好了。”


    “太好了!”夜羽左右看看,“剛還看見玉卿樓主的,他走了嗎?”


    無心看了下對麵空無一物的位置,“你找他有事嗎?”


    “諾,小竹子讓我帶過來給他的丹藥。”


    “還在的,他剛服了隱身丹。”


    “什麽隱身丹?”夜羽好奇。


    隱了身的玉卿看著無心跟個沒事人一樣,仿佛之前不是她做的一般,有些稀罕地翻了個白眼,這人絕對是在報複自己。


    見她要拿出隱身丹給夜羽看,玉卿一糗,出手把二人手上的儲物袋都卷走了。


    “靈石等拍賣結束了自會送來!”丟下這話,他就閃身飛離了這個亭子。


    劍拔到一半的夜羽,不解發問,“他怎麽了?”


    “別太好奇。”


    “嗯?”


    “我怕他殺人滅口。”


    “嗯?主子你對他做了什麽?”


    無心不語,沉默是美德。


    不想夜羽卻是語出驚人,“主子你該不是喂他吃了排泄物吧?”


    無心差點把口中茶水噴出。


    看主子這心虛的樣子,結合當初她給自己吃聖蠱王的排泄物,夜羽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難怪我在廊道上就聞到一股味,我還以為是小竹子養的湯圓狗胡亂拉臭臭……”


    話未完,一片葉子從暗處飛來,險險擦著夜羽的耳邊飛過,一縷發絲飄落。


    夜羽驚怒,“混蛋!有本事就出來打一架啊!你敢吃還不敢讓我說了!”


    咕嚕,一個不明物飛入她的口中,一口咽下。


    夜羽的臉瞬間綠了。


    “千!”


    “玉!”


    “卿!”


    無心不厚道地笑了,對著夜羽消失的地方提醒了句,“人走了。”


    夜羽現出身形,一言難盡地看著她,“主子你能不能別這麽惡趣味?之前那個好歹還是香的,這個也太臭了。”


    雖然服下丹藥後,味道就散了,但是正常鼻子都遭不住啊!


    無心一本正經,“之前那個是真排泄物,這個可不是,就是味道獨特了一些。晚點我再改改。”


    丹藥藥力化開,被一身暖融融的靈力包裹著,夜羽一身精力充沛,“主子,要不我趁這會兒去皇宮,把那個孟太後給殺了吧!”


    不能白瞎了一顆隱身丹。


    “為何?”


    “主子不知,此次事端皆因孟太後而起。她多次求醫不成,竟然懷恨在心,暗地裏無中生有散播謠言,引誘那些與我們夜醫門有摩擦或者利益衝突的宗門勢力來鬧事。”


    “原來是她。”


    微風輕拂,湖中淩亂的蓮葉,不規則地發出搖曳聲。


    無心起身走至旁邊,衣袖拂過,將湖中狼藉枝葉全部收起,凝火熔了它們。


    火光映著她的臉,幻幻滅滅,“皇宮就不必去了,她已活不久。你一劍去了,反倒是幫她解脫。”


    一池殘破的蓮葉,慢慢被淬煉成一團碧綠晶瑩的靈液,蓮葉清香溢滿亭子。


    將靈液收進瓶中,她又從空間裏移出一些蓮花,隨意地種進湖中,伸手灑了些靈泉水到水中。


    又把在空間裏繁殖出來的變異靈蜂也放進蓮池上,“你們看下,誰想契約,或者馴養這些毒靈蜂的安排一下,日後打探消息或者尋人都不錯。”


    “好的。”


    “走吧,迴去休息。”她還要再去突破一下煉丹術。


    “對了,師兄他們呢?”


    “他們不知你已醒來,急著迴去看你,所以半路就迴去玄月宗。”


    “哦。”那日聽雲禕藍說收到陳懷琰師兄的靈訊,無心還以為他給大家都發了呢,就沒有再給他們報過平安,失誤。


    兩人往居住的院子行去,路上遇見好些個門中弟子,他們都是初次見到門主的真容,隻覺得她一走近,整個夜色都亮了。


    問過夜天幾人的情況,夜竹已給他們處理過,且人已休息,無心便沒再去看。


    迴到院中,擔心再次出現雲家白日的那般誤會,便與夜羽說了要閉關幾日,讓她不必擔憂。


    至於雲家那邊,來時也打過招唿,自己可能會晚些時日迴去。雲老祖未歸,她也進不去雲靈空間察看雲飄飄的情況,左右也是無事。


    進了空間,便又去收靈藥,繼續煉藥去了。


    這一煉藥,她就像是一頭猛紮進了深海之中。


    在空間裏不知疲倦地煉製了三十個日夜,終於突破了十級,她卻仍不知足。


    三十日,外麵也才三日。


    她又去靈藥田裏,把能用的靈藥全都給薅禿了,繼續迴去煉藥房中發奮圖強。


    外麵的夜竹,等了三天,沒見她出來,倒是等來了不速之客。


    大皇子明澤瑄居然上門求醫,且是為孟太後和孟長鋒求的醫。


    孟太後的病情,夜竹聽了夜羽提過一嘴,心中早已有些猜測。


    那孟長鋒的病情就十分離譜,說是搬進攝政王府一日,人便突然瘋瘋癲癲。不僅一把火燒了攝政王府,還跑去大鬧皇宮,險些把孟太後的寢宮也給燒了。現在人被捆在孟府才消停一些,但是神智退化,生活已經不能自理。


    被夜竹拒了幾迴之後,明澤瑄竟又堅持不懈地來了。


    其實他也是不願的,但是孟太後怕死,非逼著他來。孟家也是,知他曾經與夜醫門有過交集,便使出渾身解數求他來尋醫問藥。


    這一日,烈日炎炎。


    夜羽帶著一身熱氣,從外麵迴來。


    碰頭就迎上送客出來的夜竹,和又又又被送出來的大皇子。


    這火氣騰地一下就上來了。


    “我說你怎麽又來了?”


    “明澤瑄你出門的時候就不能帶個腦子嗎?”


    “你不知道你家孟太後對我們夜醫門做過什麽齷齪事嗎?你還敢為她求醫?”


    “你迴去問問你家孟太後她臉皮到底是哪塊玄石鑄成的?怎麽這麽大還這麽硬?還是她以為她做過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嗎?”


    夜竹拉了她一把,被她甩開了。


    “小竹子你給我讓開!天天說話那麽委婉做什麽?人家腦筋是直的!你給他繞個十年八年他都悟不過來的!”


    “……”夜竹眼皮跳了跳,心說,人家就算腦筋是直的,也有千百萬條,哪像你隻有一條。


    本來夜羽也覺得明澤瑄是個君子,不想遷怒的,可耐不住這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啊!


    明澤瑄也就這兩三日才出府走動,此前一直宅在府中,兩耳不聞府外事,還真不知自家母後竟是連宗門門派的事都敢插手。


    他黑著臉聽完夜羽的好一頓輸出,賠禮,“抱歉!此前我真的不知我母後所為!冒昧打擾了!”


    一邊邁出夜府大門,一邊吩咐親侍去備上賠禮。


    夜竹自是不會收。


    見人遠去,才迴頭看向夜羽,“你做什麽去了?火氣這麽大。”


    “迴了趟雲府,碰上了死了王妃的瑞王!”


    夜竹邊走邊問,“他怎麽招惹你了?能把你惹成這樣?”


    “他跟雲老爺子提親,妄想求娶咱們主子!”


    夜羽咬牙說著,冷不丁撞上前麵突然停下的夜竹身上,吃痛的淚點都要出來。“你這個竹子也太硌人了!好痛!”


    “沒事吧?”夜竹拿下她捂著鼻子的手,見她鼻子通紅,凝了靈力上手捏了捏,“沒事,你骨頭硬,再撞個十次八次都壞不了。”


    夜羽:“……”


    竹子也會損人了。


    “眼睛瞪得不痛嗎?行了,我賠你幾顆糖豆,總可以吧?”


    “行,這迴是什麽口味的?”


    小竹子的糖豆,可以補靈氣,還有各種五花八門的口味換著,嚼著吃。


    “桃花當季。”


    夜羽倒出一顆,還真是粉粉嘟嘟的,“不錯,微甜,淡香。”


    看她笑得跟個孩子一樣,夜竹暗笑,還真是好哄,言歸正傳,“你說說,雲府怎麽迴複瑞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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