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時,忽然一道耀眼白光自身後射出,引得大家注目。


    君無心亦側首看去,光芒是從南無淺掌心的銀色珠子發出來的。


    珠子漸漸隱沒進入他的掌心,光芒亦隨之隱藏。這一刻,方才看到南無淺體內白茫茫的一片。


    有一瞬的錯覺,他似乎隨著日光的遊離而變化顏色。不過這種異樣,轉瞬即逝,很快就被白茫茫給壓下去了。


    縱然就是用上手中古玉印記的力量,也窺探不得其中一二。


    哢,寂靜的山穀中響起一道石裂聲。


    那塊石碑上,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條細微的裂縫。


    縫隙越裂越大,眼見石碑就要一分為二,大家都戒備起來。


    陳懷琰師兄弟三人,自然而然地將君無心擋在身後,與石碑分隔開。


    君無心撇了撇嘴,透著他們的縫隙看到,石碑裏麵冒出了冰雪寒氣,當即冰封住了裂縫。


    不止如此,冰雪靈力迅速地往外蔓延。突如其來的凍人寒氣,讓眾人冷不防地一個瑟縮。


    腳下的霜花不斷地往外延伸,加厚……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覆蓋了整個山穀。


    “這是上古神獸冰麒麟的冰原蠻荒。”


    “冰麒麟?”


    “應該是有人在接受冰麒麟的冰原傳承。”


    ……


    到了夜半時分,整座山穀已然是一個冰雪世界,就連山間的雲霧都被凍成一墩墩雪花。


    四下,冷氣森寒,深入骨髓。雖說如此,但並沒有攻擊性,比起山穀外邊的未知危險,還是好上許多,故而並沒有人提議挪窩。


    各個往湛藍色的弟子服上,貼了張黃澄澄的靈符,以此抵禦冰雪靈力,也便安靜坐著。


    大家表現得倒也是稀鬆平常,大抵是在這個秘境裏頭,見多了光怪陸離之事。


    君無心的弟子服是由鳳羽霓裳幻化的,非但不覺得冰寒,反而還暖洋洋的。她倒是怡然地吸收起了冰係靈力。


    這般過了一夜,第二日破曉之前,那石碑又是哢嚓哢嚓幾聲,裂開了蜘蛛網一樣的縫隙。


    最後砰的一下,轟然炸開!


    頃刻間,磅礴的冰雪靈力,一下全部洶湧了出來,如同洪流般,很快席卷向山穀之外的地域……


    與此同時,玄月宗的弟子與佛宗弟子的身形全都顯現出來。醒神過來,見到已經迴到山穀,紛紛起身。


    唯有雲禕藍一人,仍然盤坐原地,沉浸於修煉之中,她周身的靈力湧動不止。


    “看那!”一位弟子驚詫地指著雲禕藍身後的奇異景象。


    那是一座冰原蠻荒縮小後的光影,正一點一點地引入她的體內。


    “是大師姐在接受傳承!!”


    “大師姐身上的氣息好恐怖!”


    “……”


    正當大家讚歎雲禕藍的天賦與機遇之時,冰雪蔓延得越來越快。


    目之所及的,連天空都結滿了冰雪,那速度似乎要將整個秘境給冰封了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禕藍周身的靈力變得狂暴起來……


    冰封的天空出現了一道道裂紋,冰雪大地也開始出現龜裂……


    她睜開眼眸,眸光似寒星掃過在場之人,見著都是自己人,立即收斂了一身冰寒氣息。


    然而此刻,冰裂越發劇烈,天與地幾乎同一時間,碎裂,坍塌……


    偌大的天,一塊一塊地往下掉落,腳下的大地,亦一片一片地往下塌陷……


    “糟糕!秘境是不是要塌了?”


    “已經塌了!快往前麵跑!”


    “快!”


    “……”


    匆匆瞥了一眼下方,無盡的虛空和時空亂流,風刃與罡風的聲音唿唿作響,隔著萬丈都能聽見死亡的威脅。


    南無淺手中的佛串一甩,帶著佛宗弟子全都飛遠了。


    君無心也不含糊,當即取出一葉飛行舟。揮手將凝集的靈力甩出,一道長風,卷過玄月宗的眾位弟子。


    大家還沒迴過神來,就全都被扔上了靈舟。看著後麵不斷下墜,且速度越來越快的秘境,紛紛吞咽了下口水。


    “都站好,別推搡!”


    一道清冷的聲音入耳,舟上眾位都下意識地聽從,站好了身形。


    玄月宗兩批進來的弟子都聚在這裏,人數有點多,靈舟一下子就站滿了。


    君無心最後一個上來,隻得了個邊緣落腳處。不過也不妨事,反正用的是神識和靈石控製的飛行舟,站哪裏都一樣。


    她看著後方的天地一段段地掉落,之後出現的無盡虛空,似乎有點奇怪。


    這秘境的天,不是一個時空的天,倒像是幾個不同空間的天,拚湊在一起似的。


    正凝思間,身後忽然一道巨力將她撞了下去。


    她一時不察,跌下靈舟,迴首就看到韓佳佳那張既得意又陰毒的臉龐。


    “啊!小師叔掉下去了。”旁邊有人看到下墜的人影,嚇得驚唿。


    飛行舟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把下麵的君無心甩遠了,可把那些弟子嚇得心都揪到一處去了。


    聽到“小師叔”這一稱唿,韓佳佳頓時僵住了,腦子像是被晴天霹靂炸糊了!


    怎麽可能?


    近日因為君無心無故失蹤,害得她在隊伍裏麵受盡冷眼,這才惡從膽邊生。


    可是萬萬沒想到,她竟是那位小師叔!這可如何是好?!老祖宗肯定會有秘法查到方才那一幕的,怎麽辦?……


    就在她陷入無比慌亂的思緒中時,一根長鞭牢牢地纏繞上她的脖頸,一息之間就差點兒奪了她的唿吸。


    她艱難地瞥眼,看向執鞭的那白皙玉手,“小師叔?!”


    君無心麵無表情,沒有給她多言的機會,長鞭一動,將韓佳佳輕輕甩開,丟出了靈舟之外。


    她的身形,很快就被坍塌的秘境吞沒。“啊——”,不過幾息的時間,韓佳佳的驚叫聲就消失在空氣裏。


    陳懷琰三個人之前聽見驚叫聲,好不容易擠了過來,恰好看到這一幕,著急問道,“師妹沒事吧?”


    君無心看了下雲層下方已經沒了任何波瀾,不甚在意地說,“沒事,就是清理了個不幹淨的東西而已。”


    深知她的脾性,一般都懶得動手,若是動手,定是惹到她了,也就沒多說。


    旁邊麵如菜色的弟子們聽見他們的談話,都暗暗記著,這位小師叔也是不好惹的!


    沉默間,君無心看著前頭沉著站立著的雲禕藍,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的神識才悄然碰上雲禕藍的肩頭,就被敏銳地察覺到。


    雲禕藍隻淺淺地笑了下,又繼續凝望前方,這讓君無心更覺得奇怪。


    不過,也沒讓君無心多費心思,前頭的雲禕藍突然就昏倒了。


    君無心愣神一下,招唿三師兄過去看看。


    隨後就感覺到身體被一道冰冷的氣息纏上。之後,她的身形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好在靈舟已然到了秘境出口,往前一些,就是進來之時的那座島嶼。


    等三位師兄盤點完人數,發現少了自家小師妹,簡直要炸天。


    三人在坍塌的虛空處來來迴迴翻找,也不得再入其門。


    那裏已經沒了秘境的蹤跡,便隻是一處簡單的島嶼,有什麽東西都是一目了然的。


    陳懷琰看向佛宗那邊的南無淺,兩人透過重重人群,四目相對。


    ***


    此時的君無心,神識正與識海中的那道不速之客交戰之中。


    那道魂被隔在她的識海外層,因為他的魂力強大,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被她踢出去。


    幽魂想要奪舍,意圖十分明顯,“小家夥,要是早些出現就好了,那樣冰原蠻荒就由你來繼承了。”真沒想還能遇見比之前那個還要好的殼子。


    “我不稀罕。”


    “哈哈哈,老夫稀罕啊!我大費周折,疊加了好幾個域麵,才找到你這個好殼子!”功夫不負有心人,付出的總算沒有白費!


    君無心無視掉他明目張膽的覬覦,遺憾地看著對麵老頭透明的魂體,並不是冰麒麟呢!


    “你怎麽有冰原蠻荒力量?”


    “自然是我天賦異稟,獲得傳承啊!”


    “……” 原來隻是如此啊!


    君無心還以為會和冰麒麟有什麽直接關係呢!見也沒什麽好問的,便開始精神攻擊他。


    在自己的地盤,就是條真龍也能把他撕碎,更遑論隻是一個糟老鬼。


    這和那想要奪舍的老頭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原本飽含期待地想著,吞了這個香甜可口的小家夥,滋補一下殘魂。


    不曾料到,才一碰著她,整個魂體就被燒灼了一般,痛苦難耐。


    本來築造這個龐大的秘境,就已經耗費了他許多精力。先前又將自己的力量傳承給了雲禕藍。


    這會兒,他可真的是嘔得魂體五官胡亂移位不說,七竅還都生煙了。


    君無心可不手軟,把他魂上兩個影子撕開後,又拿出精神大錘子,加了點火靈力,一下又一下,把兩個分開的影子,錘得相互糅合,錘得老頭子的魂體越發透明了。


    她一邊忙活著,一邊讀取他記憶中有用的信息。


    這老怪物古老得幾乎超出六界了。他會的靈訣,大多數都是失傳已久的古老法訣。


    端看他可以構建出這個將不同域麵連接在一處的秘境,便可以窺見其本事不一般,雖然很不穩定。默默地將他的記憶小光珠收了起來。


    這時的魂體已經透明如風,看上去似乎隻要輕輕一口氣就可以把他吹散。


    “啊啊啊!”


    “該死的臭丫頭!!你也別想活著走出去了!”


    老頭狠戾決絕的無能狂怒,隨著一聲砰然炸響,無影無蹤了。


    ……


    在黑暗之中,行走了許久,久到君無心都懷疑自己是否得了盲症。


    用神識探看時,周圍的一切,也一樣像是被浸泡在墨汁大缸裏頭。


    這裏應該是某個荒域角落,被上天遺棄的,連一絲微弱光點全無的荒角。


    沒有任何物體存在,亦沒有一絲風吹草動的聲音,隻有寬廣無邊界的黑暗。


    她試過空間裏麵,所有可以照明的東西,在這裏都發不出光澤。


    因著最近總是餓得異常快,她也沒費力使用神火來照明。


    行走全憑本能遵循的方向,餓極了才停下來吃東西,幸虧空間裏麵的食物充足。


    找了一個以前閑暇時候煉製的沙漏出來,漏完一次,為十二個時辰,記一日。耳邊有了沙沙聲,總算多了絲生氣。


    沙漏完成了十次時,耳畔多了些罡風唿嘯聲,還有肅殺的喊殺聲。


    盡管入目的仍是黑暗,但殺戮之氣幾乎化為實質,或從她身上碾壓而過,或擦肩而過……


    每次總要留下許多傷口,因為彼時靈力無法凝聚,她如同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一般。


    這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真沒想到那老頭還留這一手,君無心也被這漫無邊際的黑暗整得想要磨牙。


    無聲歎氣之後,隻得全當這是一場修煉身心的旅途。


    好在十二個時辰裏麵,有六個時辰是平靜的,可以趁此期間趕路。另外六個時辰頂著罡風與煞氣,可就慢若蝸牛。


    這一日,她一如往常行走在風刃刀尖中,全身疼痛早已麻了。


    忽然一腳踏空,墜入一樣黑暗的深淵。


    許久之後,她動了動睫毛,崖下似乎藏有一道溝塹,透露著一些光。


    這一迴,她很好運地,沒有摔砸在地上,而是落入一個久違的懷抱。


    “壞丫頭,總算找到你了!”微弱的暗光中,一雙黑眸璀璨生輝,叫人看了心生歡喜。


    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鬼地方,還能遇見一個大活人,君無心打心眼裏喜悅。有一種還行走在人世間的恍惚感。


    “明鬱宸,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明鬱宸執起她的手,點了點指間的戒指,“這個。”


    這戒指,正是進入秘境前多出來的那枚。君無心恍然大悟,“你該不是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明鬱宸沒好氣地咬了她一下,“沒有,我隻是不想再像上迴那樣找不到你。”


    君無心也想到上迴被困在魔龍珠之中的事情,一時靜默無言。


    明鬱宸將她攬進了些,自己擋住了所有的罡風。


    兩人來到溝塹旁坐下。


    借著微弱的光,把君無心臉上的傷看了個清楚,“才幾日不見,就把自己整得這般醜。”


    明鬱宸拿出一盒散著濃鬱靈氣的藥膏,挖了一大塊,往她臉上抹。


    見他塗完一層還不夠,又摳出一大塊來,君無心偏頭躲開,“夠了,其實不用塗的,明天就會愈合了。”


    這點小傷,到明日就會自動愈合不見了。這些天來,一直都是如此的,想來是因為氣海中小青蓮的緣故。


    明鬱宸並沒有聽信她所說的,反而臉色沉沉。伸手把她扳正,又繼續給她塗上了一層厚厚的藥膏。


    似乎就是故意與她作對,明鬱宸十分耐心地把一整盒藥膏全都用得幹幹淨淨。


    “……”


    感受著臉上厚厚的城牆,君無心閉上眼,也不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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