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下了三個晚上的棋。


    這日淩晨,端木千華支手托著腦袋倚著桌邊,雙眸緊闔,似乎是疲倦得睡著了。


    “端木千華!”


    君無心喚了他兩聲,也沒有反應。試探著伸手過去……


    可還未碰到他,就被他突然伸出來的手抓住,刺骨的涼意從他的指腹滲入肌膚。手腕翻轉,靈巧地滑出了他的手掌。


    “正想喚醒你,乏的話就去睡了!”君無心若無其事地說道,仿佛並沒看到剛剛那一刹那間他懾人的眼神。


    垂眸拂了拂衣袖,早知道他的警惕性很高,但沒想到反應如此之快。


    端木千華眯了眯狹長的眼眸,盯著空落落的手掌,手指輕撚,似是在迴味方才溫潤細膩的觸感。


    “是有些乏了,與你下棋,甚是費神。”他的語氣慵懶如常,好像方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彼此,彼此!”君無心起身。


    端木千華也跟著起身,“不急著迴去,先和我去個地方吧!”


    君無心微有遲疑,手腕上被他捏過的那一處仍是冰涼,就像是被一條毒蛇纏上,陰冷不散。


    見她不語,端木千華又問了句,“怎麽?不方便嗎?”


    “倒不是。”


    “那走吧!”


    君無心跟隨他來到書房的密室之內,裏麵隻有一個書架。


    端木千華上前輕叩了兩下書架邊框,書架緩緩移動。


    “哢嚓哢嚓——”


    地麵上開啟了一個寬大的入口。裏麵黑黢黢的,什麽也沒有看到。


    “走吧!”


    君無心望著黑不見底,連個梯子都沒有的洞口,問他:“怎麽下去?”


    “我帶你下去!”


    端木千華動作極快,伸手攬住她躍入黑洞。


    黑暗之中,他忽然貼近君無心的頸間,輕輕地吸了一口,“風無塵,你可真香!”


    君無心一個激靈,從剛才恍惚的狀態中抽離了出來,抬腳踢向還欲貼來的端木千華。就在躍入洞中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召喚自己。


    端木千華痛得悶哼一聲。


    君無心順勢推開他的手臂,自己運轉靈力控製著懸空且不住下墜的身體。


    “你可真無情!”端木千華緩了片刻才恨恨道,聲音有些隱忍,剛才好像是被踢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方吧?


    “你靠得太近了!”君無心瞥了一眼旁邊的人,這都能忍?


    端木千華冷哼,“誰讓你那麽讓人想吸呢?”


    “端木千華,你真的喜歡男人嗎?”


    端木千華笑了出聲,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反問道:“你說呢?”


    君無心別開臉,不再看他那雙黑得發亮的眸子。


    過了許久,感覺深墜了兩座山巔那般漫長,才堪堪落地。兩人的正前方恰有一道亮光照路。


    “這是哪裏?”


    “這裏啊!是我的領域。”


    此時,旁邊的人已經卸去偽裝,那一身侵略性十足的氣息暴露無遺。


    感受到突如其來的重力壓身,君無心明白在這裏他的意識就是主宰。眸光微閃,頗為遺憾地說,“真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你發現了。”


    “嗯……若不是你手上的蝶隱蠱,我還真沒發現。差點就要被你迷惑得……”端木千華頓住話語,看向眉頭緊蹙的君無心,“嗯?是不是很疑惑蝶隱蠱是什麽東西?”


    “確實不曾聽說過呢。”


    “那是九天之上才有的東西,你自然沒聽說過。”


    “九天之上?”


    “是啊!九天之上的神女大人親賜的蝶隱蠱。莫說你了,便是九天之上的神,中了此蠱也是無知無覺的,除非動情,才會有異動。”許是覺得這裏是自己的領域,君無心插翅也難逃了,端木千華竟是說得暢快。


    他手掌一抬,一道冰涼的靈力拂起君無心的手,長袖輕落,白皙的手腕顯露出來。冰涼的靈力刺進瑩白的肌膚,那裏慢慢地顯現出一個淡粉的蝶紋,淡得幾乎沒有顏色。


    “嘖嘖嘖,我聽說北月國的攝政王對你情意綿綿,沒想到你竟是毫無所動。瞧瞧你這,一點顏色也沒有,還真是無情的女人呐。”


    君無心這才露出驚訝神色,真的從來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也虧了你這無心無情的性子呢,不然,這蝶蠱一旦被催動,可會一點點要了你的小命呢!”


    端木千華像是在說什麽好玩的事情一般,笑得十分燦爛,可是每一個字都像是含著無盡的涼意。似乎隻有提到神女時,他的眼中才會帶著些溫柔。


    聽他這麽一說,君無心前後聯想,便將事情的大概猜了個七八分,就是不知道那所謂的神女又是何方神聖!


    “是你讓秦氏下的蠱?”


    “是呢,雖然不解當初神女大人為何要給你種下此蠱,不過如今看來也不是沒有用處。”


    “神女?”再次聽到這個存在,君無心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這麽說來,你們一開始就是衝我來的,那為何要害我母親的孩子?”


    “你母親?雲飄飄嗎?……記不太清楚了呢,或許是誤殺?或許是命該如此吧!”端木千華不甚在意地說著。


    他的不以為意,卻是惹起了君無心的怒火。她的周身氣流暗自湧動,猶如暴風雨來臨之前風雲凝聚著磅礴力量。


    端木千華輕笑出聲,“這就生氣了?美人生起氣來也是這麽動人心弦!真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你若是恢複女兒身是不是更加美麗動人呢?”


    長指一勾,挑起一縷她的發絲,湊近鼻尖聞了一下,“不若讓我看看你的真容?說不定,我一心動,就會讓你死的輕鬆一點呢!”


    君無心眼刀子射向這個瘋批男人,冷笑出聲,“這輩子,你怕是沒有機會看到了呢!”


    餘音未落,她的全身迸發出萬千劍氣,直刺身前之人。


    端木千華怎麽也沒想到,在自己的領域空間裏麵,她竟然還能反擊!


    “你……?!”一股鮮紅順著他張開的唇瓣溢出,身上的白衣也染得鮮紅斑斑。


    君無心勾唇,“不過是憑借外物的一個小小領域罷了,可掌控不了我。”


    彈出幾道靈力,頓時亮起一道法陣。


    端木千華見狀,用手背擦拭著嘴角血跡,眼中淬了毒一般,“那又如何?你以為這樣就能傷得了我嗎?”


    他全然不顧身上還在流血的數道傷口,瘋了一樣使力飛出無數片竹葉,朝著君無心奪命而去。


    君無心腳步輕移,擲出扇子擋住射來的銳利寒芒,扇子旋轉出的靈力風浪與竹葉連連炸響在空氣之中。


    端木千華被風浪的攻勢擊得倒退幾步,猛地又吐了一大口鮮血,眼中蓄滿驚濤駭浪,“這才幾年,你竟然這般強了?”


    君無心招手,收迴扇子,“不,是你這身殼子太廢了!”


    說完,冷睨著眼前如同破布娃娃一樣的端木千華,君無心的眼底除了深不見底的冰寒之外,再無其他。


    無邊的殺意,令得一向自以為可以執掌乾坤的端木千華心中一凜,他抹了把唇角,“君無心,你難道不想知道雲飄飄身在何處嗎?”


    “想知道又如何?你又不知道。”


    “你既然知曉我不知,為何還要大費周折地混入我府中?”


    “自然是為了殺你啊!”


    清冷如冰的聲音,與長劍刺穿血肉的聲音,同時劃落在寂靜的空間裏麵。


    寒月從他的身後刺入,穿心而出。快得隻看得到一道冰藍色的流光一閃而過,就已迴到君無心的手中。


    端木千華如同機械一般僵硬地低下頭看向胸前,汩汩的血液從空洞洞的心髒不斷地流出。


    他咬著染了血的牙,發出了詭異的笑聲。迴蕩在黑暗之中,刺耳的恨意令人毛骨悚然。


    君無心直覺不妙。


    果不其然。


    下一瞬,原地隻剩下一枚血紅珠子,爆炎珠!


    手中快速掐訣,合著陣法,將爆炎珠一道打包丟遠了出去。


    即便如此,腳下還是震蕩不已。


    穩住身形,四下再無他物。


    來時的路,早已經消失不見了。君無心沿著前麵的路,繼續往前,神識之力宛若藤蔓一般鋪散出去……


    那道縹緲之音,似乎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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