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君無心身著一身玄色衣裙,融入夜色之中。身姿輕巧地躲過府中暗衛,來到了秦氏的院中。


    從宮中迴來這幾天,君武侯和君天澤因軍中有事並不在家,秦氏依舊保持表麵的噓寒問暖。


    待在自己院落的君無心前後思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秦氏地態度一如既往地好。到底在圖什麽呢?


    忽然想到自己好像漏了一個人——青檸,原主的貼身侍女。


    君無心前世一直都是獨來獨往,做什麽都是親力親為,習慣了一個人。所以這麽些天沒有近侍也沒覺得不適。大意了!


    問了幾個下人都說青檸知道了自己小姐不見了就急匆匆跑出去找人,便再也沒迴來過。


    問到秦嬤嬤的時候,也是一樣的說辭,但是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還是被君無心捕捉到了。頓覺不妙!


    所以原本急切想要嚐試煉丹的君無心,此時才會出現在秦氏院裏。


    躲在角落裏的君無心,像是黑夜裏的精靈無聲無息,讓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


    聽著屋裏的無關緊要的談話聲,她百無聊賴,幹脆觀察起院裏的花草。秦氏的院落修繕得真心不錯,連觀賞把玩的花草都是靈植。


    此時,君無心正看著一顆顆熒光從靈植的枝葉上點點溢出飄向她身上,一點一點,匯聚成線,整個院子裏的熒光很有規律地匯聚成小溪般流向君無心身上……


    從她契約了木靈星核就發現了這一神奇現象,她周圍的木靈可以自主地將所吸收的星力匯聚給她。越是年份久遠,靈力濃鬱的靈植反饋的星力也越純越多。


    一開始也被這奇異的畫麵給驚到了,好在君無心發現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人並不能看到這些熒光點點的詭異畫麵,也就安心了。


    現在的君無心不必特地使用精神力就可以感應到附近的藥材靈草。


    “主子,君無心這幾天開始打聽青檸的下落了。”


    蹲點了半天,重點終於要來了啊!


    “她可是發現了什麽端倪?”秦氏的聲音依舊不徐不緩。


    “這倒是沒有,隻不過是青檸那丫頭嘴硬得很,都一個月多了,還是不肯說出那東西的下落。”


    “這丫頭倒是忠心得很啊!林奇不是一向很有手段嗎?怎麽會搞不定一個小丫頭片子?”


    “說來也甚是奇怪,林奇的手段狠辣,就是一個身強體壯的老爺們落入他手中不出三日也是什麽話都被撬得幹幹淨淨。可是青檸這死丫頭竟然熬了這麽久?”


    秦氏不以為意:“該不是林奇這迴憐香惜玉,不舍下手了?”


    這林奇可是秦嬤嬤的親外甥,她慌忙解釋:“沒有,主子,林奇絕對不敢。該打的一樣都沒少過,但是這丫頭邪門得緊,嘴硬就罷了,小身板居然也那麽強硬,愣是挺過來了。甚至……甚至……”


    秦氏見嬤嬤吞吞吐吐,不甚耐煩:“甚至什麽?”


    “林奇他們失去打罵的興趣,然後幾個壯漢每天輪番伺候青檸……”秦嬤嬤的聲音越來越小了,實在難以啟齒。


    秦氏也是一驚,不過很快緊皺的眉頭很快舒展了。“林奇可真是越來越狠,也不怕把小丫頭折騰得沒氣了?”


    秦嬤嬤心頭又是一緊:“所以說這個丫頭邪門得緊,明明隻剩一口氣苟延殘喘,被行虎狼之事,卻還是硬氣的很。每次都以為她快沒了,可是第二日又發現她還有氣。”


    “確實有些奇怪。”秦氏略一思索,“難道東西在她身上?”


    “不可能吧?那麽貴重的東西怎麽可能在一個小丫頭身上?而且不是說‘得鳳珠者得天下’,若真在她身上,何至於落到此番下場?”


    秦氏雙眸一利:“嬤嬤慎言!”


    “老奴失言。”秦嬤嬤連忙捂住嘴。


    “讓楊嬤嬤親自去一趟,看看那丫頭身上究竟有何古怪。”秦嬤嬤聽了大驚失色,青檸這事一向是她管的,這會兒換人,主子是不是不信任自己了?


    秦氏緊接著又說:“你明晚去那礦脈去盯著,那些靈石品質上好,萬不可出意外。”


    秦嬤嬤一聽這才安心下來:“主子,那處礦脈少說也有上百萬塊靈石,真的要全部獻給侯爺當壽禮嗎?”


    “嗯,一塊都不許動。給侯爺一個驚喜。”


    秦嬤嬤是秦氏的奶娘,算是非常親近的人,所以平時有什麽都會和她說。


    “侯爺行軍打仗多年,論謀略,後院宅鬥的伎倆,他會看不透嗎?他隻是不屑管理後院之事。更何況有一個君如煙那樣的蠢貨拖後腿,難免不出點什麽麻煩,所以還是要打點好。”


    “是,老奴這就去辦。”


    潛伏在暗處的君無心早就已經怒火中燒,臉上一片肅清。越是憤怒,越是平靜,靜得仿佛空氣裏都充斥著來自九幽地獄的冰冷。


    她一直知道秦氏所圖不小,卻想不到她竟是這麽不擇手段。一想到那個小丫頭受辱的畫麵,她的心揪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來自原主的情感。反正動了她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君無心悄無聲息地尾隨著徐嬤嬤來到了城外一處別院。


    破敗的柴房裏,燈光明亮,裏麵不斷地傳出少女痛苦的驚恐聲,那一聲沙啞的尖叫聲充滿了絕望,如刀般一道一道地劃在了君無心的心口。


    一陣陣淫邪的笑聲不時地傳了出來……


    “臭丫頭!還要嘴硬嗎?”


    “死丫頭,別以為拖延時間就可以等到你的草包小姐來就你!爺早就告訴你了,君無心現在就是個廢物了。爺勸你還是識相點!”


    “啪啪啪!……”巴掌聲不覺入耳。


    指尖嵌入手心,按捺不住的憤怒如洪荒猛獸般洶湧而來……


    “誰?”楊嬤嬤青階七品靈石,靈識比在場的人都要敏銳,她迅速奪門而出,一記青色冰係靈力刀刃擊向君無心剛剛的藏身之處。


    屋裏的人聽見動靜,全部隨著楊嬤嬤追了出去,可是越追越覺得身上不對勁,各個腳底似火焚燒痛的厲害,而且身上越來越軟綿無力。


    隻見其中一個滿臉煞氣的中年男人,忽然倒地不起,猙獰地盯著自己炙痛的雙腳,痛苦地嘶吼,他的腳底被腐蝕了一個大洞,而且這個大血洞還在蔓延著,不斷地擴大……


    緊接著,其他幾人也跟著倒地,全身無力地癱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地被腐蝕,又是痛又是恐懼……


    楊嬤嬤聽見耳邊傳來的“哇哇——”痛叫聲,也察覺到不對勁,她的修為比較高,防禦力比他們都好些,早察覺的腳底有種奇異感覺,但是著急追人就沒去注意。這會兒看向自己腳底處,竟然被炙燒了一個血洞!雖然這個血洞很小,蔓延的速度也很慢,但是卻停不下來……


    楊嬤嬤快速運起冰係靈氣,冰封住腳底的傷勢,繼續循著氣息追去。


    前方暗處的君無心見此,嘴角浮起詭異的弧度。揚了揚衣袖,一陣風拂過,無色無味的九幽暗香飄出。


    刹那間,楊嬤嬤麵色驚恐地止住腳步,她看到了一群又一群的怨魂,有的青麵獠牙,有的無頭怨鬼,有的沒手沒腳,有的隻有一張沒有五官的臉,有的七孔流血……無不嚇人,他們全部都發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鳴聲,聽不清內容,卻是魔音刺耳,直擊心髒。


    楊嬤嬤氣息紊亂,吸進去的暗香越來越多,眼前的場景越發可怕。她拔腿要逃,可是不管往哪個方向,怎麽都跑不出去。四周都是曾經被她害得慘死的人,他們死死地困住她。


    沒錯,君無心剛剛在她追來時,一邊跑一邊隨手設下一個小困陣。


    此刻,她正站在陣外看著被困在九幽地獄的楊嬤嬤,看著她驚恐的忘記控製腳下的傷勢,兩個大血洞慢慢地爬上她的小腿,一點一點地腐蝕……


    衣袖一揮,收了陣法,不留痕跡。


    楊嬤嬤早已驚厥過去,而她身上的血洞蔓延得越來越快……


    君無心快速返迴,一路上,什麽人都沒有,連一片衣角都不曾見到。


    “要快些帶青檸迴去,不然難保不會再來幾個高手。楊嬤嬤隻是一時不查吸入九幽暗香,其他人來未必那麽容易中招。”


    破敗的柴房裏,衣衫不整的青檸早已昏睡過去。


    君無心脫下外衫披在她身上,然後將她背了起來。


    一把火燒了整個別院。火光衝天,但是此地較為偏遠,誰也沒能及時發現。


    君無心帶著青檸來到附近的一處山洞。


    遍體鱗傷的青檸,全身沒有一塊好肉,臉上不僅紅腫不堪而且血肉外翻。有些結痂了又裂開,有些是新傷。而某處更是撕裂得讓君無心也不忍直視。


    快速給青檸喂下一顆補元丹,她才悠悠醒來,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中。她激動得雙手握住君無心的手:“小姐,青檸終於見到你了!”


    又突然驚恐地鬆開手:“對不起小姐,青檸太髒了!青檸不能碰你!”


    君無心反握住她的手:“你不髒,髒的人已經被我解決掉了。”


    青檸瞬間淚流不止,這麽多天的委屈和痛苦終於得到宣泄。


    許久才停下來了,“小姐不嫌棄我嗎?”她知道自家小姐是有潔癖的,哪怕沒有,她也覺得自己不配再跟著小姐。


    “不嫌棄。你受苦了,你放心,這些我都會為你討迴來!”


    青檸又掉下淚花:“小姐,這些都是青檸應該做的。”


    “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養好身體。”


    聽到君無心溫柔的話語,青檸失落的低下了頭,驚恐地顫抖了雙肩。


    “小姐,青檸活不了。小姐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天澤少爺是個好的,你一定要聽他的話。”


    想到青檸這段時間所遭受的非人對待,一時之間君無心也不知道怎麽勸解。


    恍神的功夫,忽然聽見,“噗嗤——”一聲血肉割破的聲音,隻見青檸正用短匕割破自己的手臂,她剛剛處理傷口放在旁邊的銀月靈匕。


    銀月很鋒利,而且切割的傷口再深也不會出血,是把頂好用的手術刀。


    一枚血紅色的珠子從青檸的手臂傷口處飛出,珠子裏麵隱約有一隻鳳凰的暗影。


    血珠子徑直飛入君無心的眉心,刹那間,君無心的身體仿佛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一顆石子,不,不是石子,是一顆驚雷!全身血氣翻湧,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青檸著急了:“小姐沒事吧?”她掙紮著虛弱無力的身體想要起來。


    君無心調整氣息,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轉而看向青檸,讓她不許亂動。


    青檸見自家小姐沒事才放下心來,開始迴憶往事。


    “夫人說這本是小姐生來就戴著的珠子,夫人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是看著裏麵有鳳凰的影子,所以才叫它鳳珠。當年夫人連連遇見禍事,後麵才知是鳳珠走漏了風聲,最後還出事了。夫人臨終前吩咐青檸藏好鳳珠,待小姐十四歲生日時交給小姐。卻不想小姐還是因此遇害。幸虧小姐現在無事。”


    “鳳珠?得鳳珠者得天下?”


    “青檸不曾聽說過這句話。但是這些天如果沒有鳳珠,青檸也撐不到這會兒見著小姐了。”語罷,又是淚水潸潸。


    為什麽有種掉入巨大陰謀裏的感覺?


    隻喜歡醫學的君無心真心不喜歡搞陰謀。


    鳳珠離身,青檸的小臉很快變得慘白,這迴會兒隻有出氣多進氣少了。氣息越發微弱的她眼含不舍:“小姐,青檸好累……”哇的一口血湧出,流入耳發間,她卻還在說,“小姐,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青檸…怕是……”


    君無心趕緊用帕子清理她的血跡,一邊往她的嘴裏塞入丹藥一邊喂她喝下靈泉水:“不許再說了!青檸,你好好休息,我可以救你,我可以讓你的身體恢複如初。也能讓你忘記這些不好的記憶,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青檸緩了緩,才虛弱的搖頭:“不,求小姐別救我!青檸太髒了!”眼中掩蓋不住的驚恐。


    “真的不要救我……請小姐將我焚化了……我想幹幹淨淨的……”一滴淚滑過她的眼角,隨著它的滴落,眼中的光亮也瞬間湮滅……


    凝視著青檸迅速灰白的臉色,胸口仿若被巨石壓住,熊熊怒火想要噴薄而出卻是沒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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