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能做主的主事者卻是一言不發,幽黑深沉的眸子定在了行軍布陣的沙盤之上,半晌不曾說話。


    這一仗打得艱難, 直接從初秋的秋風蕭瑟萬物凋零之始磨蹭進入寒冬瑟瑟。


    這一日的大朝會,放血放得幹巴巴撐著的戶部尚書陳亮。


    雙臂激動失控擼起長袖,顧不得臉麵其他,對朝堂的一眾同僚就是一頓狂噴不止,他怒目而視,滿腔憤恨。


    “沒錢,你他娘的狗屁,說再多屁話老子手裏也是兩袖空空的沒錢,你要是缺錢就自己墊吧,我是一分沒有。”


    禮部尚書委屈的雙眼憋淚,瞪大通紅的眼眶。


    他左眼上眼皮下眼皮黑漆漆一片,形成了一個搞笑的圓環。


    被人一拳頂上熊貓眼的他,雙手叉腰,一臉憋屈。


    “這新羅使臣一行人眼看就要到了城郊驛站,招待布置不要銀錢嗎?上下打點,宴請吃食哪個不要錢,老陳啊,你就不要跟我倔了。”


    他一臉的諄諄教誨。


    “該拿的錢,早拿晚拿都是要從你手上出來的,早給晚給都是給,你就給批了吧。”


    瘦幹巴的戶部尚書,老臉往旁邊一撇,就是不搭理了,過了片刻,悶聲嘴裏蹦出來一句。


    “沒有!”


    幹巴巴,一點轉圜的餘地都不給旁人留丁點。


    “我晉朝乃是上朝天國,別說是給他吃糠咽菜了,就是他自費吃喝那也是應該的。”


    “作為附屬小國,他來麵見我朝帝王,難道不應該進貢納稅以討陛下歡心,討得天朝庇佑,難不成還是千裏迢迢趕路,來我朝蹭吃蹭喝的嗎?”


    朝廷的重臣聽著戶部尚書為了不出一分錢銀,那言之鑿鑿的吐槽,吐槽攀上了興頭還冷哼了一聲,哼。


    老頭幹癟的一張臉,怪裏怪氣,刻薄至極。


    “那也忒不要臉了。”


    “我不管,錢是一分沒有,前方戰事軍餉吃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禮部做臉就自己去想法子掏錢過來做臉,反正我是一分沒有。”


    哦,鐵公雞一毛不拔。


    一旁的禮部尚書被氣的喲,臉漲脖子粗,指著扭頭不搭理他的戶部尚書的手,抖啊抖啊抖,一口一個。


    你……你……你……


    瞅瞅,被氣的話都不成聲了。


    兩個人一早上的爭論,被坐在高座很少開口的帝王製止。


    戶部沒錢,現在前方戰事吃緊,每一分銀錢都應該花在刀刃上,用在刀刃上。


    小皇帝實在不想前方的戰士在那裏浴血奮戰保家衛國的同時還要擔心後方補給不夠,餓著肚子作戰,還有比這更諷刺的嗎?


    相比這些,臉麵什麽的,天朝禮儀什麽的,好像都不是那麽重要。


    於是他開口說道。


    “我等作為上國,新羅乃是我國邊境的附屬小國,得天朝威嚴庇佑已是大幸。”


    龍椅上的小皇帝歇了歇,又說道。


    “我天朝自古以來地大物博,實在不需大費周章再花費民脂民膏,浪費不必要的財力物力。”


    “陳卿說的極是,客隨主便,新羅前來出使拜訪,總是要跟著主人的方便吧,依朕看,一切從簡就好。”


    小皇帝發話,一切敲錘定音,好麵子的禮部尚書也不吱聲反駁了。


    下了朝,坐上了禦輦,打道迴養心殿,這邊剛褪下繁重的朝服,那邊……


    “陛下,大喜…大喜…”


    身上褪得半半拉拉的外衫顧不得,小皇帝轉頭看向外麵,一邊將褪到一半的外衫又重新披上了身。


    “什麽?”


    “陛下,邊關大捷,邊關大捷啊!”


    剛一開始被突然而至的喜悅衝昏頭腦的小皇帝還沒反過味兒來。


    神色有些蒙蒙,等反過味來,他愣愣失神的眸子一夕間靈動非凡的流轉。


    看上跪在地上迴稟的太監內侍。


    強忍住內心的歡欣雀躍,不敢置信的再次發問。


    仔細聽來,嗓音中還有些顫顫的震動,驚喜的消息太過突如其來。


    “傳令官現在就在乾清宮,陛下若是想要了解戰況,不如傳他過來仔細詢問一番。”


    等不及的小皇帝,張張嘴,剛要下令傳傳令官前來覲見。


    他又凝眉想了想,按下了這個念頭,不嫌麻煩,自己親自擺駕去了乾清宮。


    乾清宮,等著帝王召見的傳令官,俯身跪拜,頭上立馬傳來了小皇帝有些焦急的嗓音。


    “快快請起。”


    有些受寵若驚的傳令官。


    “邊關大捷,確有其事。”


    問完這一句的小皇帝,咬了咬唇,緊接著又連聲詢問道。


    “嚴將軍可好,眾位將領可好……”


    這些問題,穩下心神的傳令官皆一一作答。


    前幾日嚴奕君作為大軍統帥,以主力軍隊掩護,與敵軍主力軍隊於戰線前方展開正麵戰鬥。


    另外一方麵,他們帶了幾隊輕騎,一切從簡,趁著黑夜,展開奇襲。


    趁機燒了敵軍後方的糧草庫,驅散了敵軍後方圈養的牛羊,現在敵軍內部軍心不穩,不出意外,勝利指日可待。


    麵露喜色的小皇帝。


    “賞,賞黃金百兩。”


    說著,跪在堂下的傳令官又從胸膛的衣襟裏一陣摸索。


    摸索出了一封點著火漆的信封,信封外頭包了一層油紙,防止雨水滲透。


    小皇帝看看被傳令官雙手捧起的信封。


    “可是……可是將軍的來信。”


    “是的,將軍囑咐叫卑職一定要親手交予陛下,臣幸不辱命。”


    交出信封,此行任務盡數完成。


    吩咐身邊的人好好招待傳令官的小皇帝,人家剛一出門,他就等不及拆開了手上的信封。


    看的一邊始終不語的沈傾懷心裏酸滋滋,很不是味。


    若是此時是我去了戰場,異地而處,小皇帝對我是不是也如對嚴奕君那般珍重。


    向來寬和大度的沈丞相,此時也跟尋常男人沒個兩樣。


    酸酸地鑽進了牛角尖,其實他若是仔細靜下心來想想,便會發現。


    小皇帝心目中,兩個人的地位同等重要。


    畢竟都是小皇帝倚重的肱骨之臣,誰的分量都不輕。


    讀完了信封,眉眼彎彎,眼角漾起笑意的小皇帝拿起手中展開的信紙,對著一旁暗自出神的沈傾懷甩了甩。


    “沈卿…沈卿…”


    “陛下?”


    轉動眸光看人的沈傾懷。


    歪頭與他失神的目光撞上的小皇帝,不在意的笑笑。


    “沈卿,今日當真是個好日子,鴻運當頭,得償所願。”


    沈卿:“陛下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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