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與一眾大臣朝會完,迴了寢殿,用了早膳,換上常服的小皇帝和往常一樣擺駕來到了乾清宮。


    禦駕到達乾清宮,來的可能晚了些,也可能大臣們小朝會商議政事的效率比往常快。


    總之等小皇帝揮手遣退身後一連串的尾巴,悠閑邁步進了乾清宮,拐彎到了大殿一旁的側殿。


    打眼一瞧,殿內除了坐在龍椅下首,左右兩邊的人之外。


    稍微止步朝裏麵望的小皇帝,目光瞬息環視整個房間,沒看見第三個人。


    這才緩緩踱步而入。


    與之前不同,前幾日忙的不曾露麵的嚴奕君,在聽見殿外傳來的腳步聲。


    他便早早起身,小皇帝進門,隔著老遠,他便拱手作揖。


    “陛下安好。”


    與他一同起身的還有另外一邊對坐的沈傾懷,沈丞相同樣拱手長揖,安然拜道。


    “陛下安好。”


    隻是相比喜形於色的嚴愛卿,被兩人跪拜堵在門邊腳步不動的小皇帝,恍然發現。


    和嚴愛卿剛硬英俊的麵容帶著爽朗的笑意不同,立在另外一邊的沈愛卿情緒稍顯平淡。


    像是……像是不喜對麵之人。


    嘶,心裏暗暗吸口冷氣的小皇帝,站在門邊,負手而立,裝的是一派安然。


    故作不知兩人暗潮洶湧的他,抬抬手,唇角帶笑。


    “兩位愛卿不必多禮。”


    到這兒,都沒有覺得兩人緊繃的關係對他來說有多棘手。


    畢竟無論嚴愛卿還是沈愛卿在他的一貫印象裏,一直很是知情識趣的好臣子。


    直到……


    “陛下,”安靜了許久的側殿,三個人各忙各的鬆弛氛圍被一道輕喚打斷。


    閑來無事,這些日子養得越發疏懶的身子,倚著身下的黃花梨躺椅。


    一旁的小幾,擺著茶水果子。


    開春過後,天氣越來越暖,打開兩扇朱紅窗牖,陽下曬暖的春風,輕輕柔柔席卷入內。


    撩起礙事的大袖,親手為自己倒上一杯泡好的茶水,小皇帝心裏別提多美了。


    而這美滋滋的閑裏偷閑,一聲傳至耳邊的輕喚無情打斷。


    他懵然迴頭,手裏還捧著一杯熱的茶水。


    放下奏折,擱在桌邊的沈傾懷。


    整個身子都浸在陽光下的小皇帝,那張生輝奪目的麵龐,當真引人側目


    “陛下,若是你真的閑來無事,不如臣教您習字可好。”


    小皇帝看了看他身後堆成小山的奏折。


    而一旁同樣埋首伏案的嚴奕君,男人出聲之前,便已敏銳察覺他的響動。


    比小皇帝還早抬頭,隻靜觀沈傾懷的舉動,並不做聲。


    抱膀子,冷眼瞧著沈傾懷當著他的麵,居心不良地向他展示,自己和小皇帝的關係有多親近。


    反正在他心裏,眼裏,沈傾懷的舉動處處充滿了對他的挑釁。


    男人冷冷嗤笑,微微聳肩。


    接著轉頭看向一旁正要點頭答應的小皇帝,他笑道。


    “不知丞相教的陛下哪門子書法,嚴某閑來無事也想觀摩觀摩。”


    說著不等人迴應,雙腳一蹬,立馬起身,大步流星湊近還未反過味兒來的小皇帝身側。


    小皇帝還坐在躺椅上,屁股還沒來得及挪地方。


    懵懂的眼,靜看著英俊神武的男人帶著一抹壞笑朝他走來。


    不是,你不是要去觀摩書法嗎?


    來我這幹什麽,直接找沈愛卿啊。


    瞧著多此一舉的嚴奕君,嘴角微不可見抽搐。


    小皇帝看著大馬金刀朝自己走來的嚴奕君,心中暗自安撫自己。


    沒關係,沒關係。


    這是旁人嗎,這不是。


    這是誰?這是他倚重的朝中重臣,他的肱骨之臣,他的嚴愛卿。


    身為合格的帝王,應該有容乃大,心懷寬廣,理應包容偶爾抽抽腦袋的臣下。


    “陛下,請。”


    請字說的鏗鏘有力,五大三粗的老男人擁有不同於外表的細心妥帖。


    說著話,包裹一身腱子肉的手臂一點不閑著,殷切探出。


    一手扶著小皇帝的腰,一手搭在小皇帝端著茶碗的手上,徑自將那碗茶水拿起放在了桌邊。


    看來朝中重臣幹起伺候人來的活,同樣也是輕車熟路, 一臉的理所當然,一點不覺得自降身份。


    抿抿突然發幹的唇,小皇帝看了看麵部肌肉上揚,看樣子在笑,實際眼底一點笑意沒有的嚴愛卿。


    眼角的餘光偷覷了一眼對麵,麵上看似文靜雅致,實則唇角下移至平行的沈愛卿。


    夾心餅幹不好做。


    小皇帝微不可見地咽了咽口水。


    其實……其實……臣子們之間的暗潮洶湧,水火不容,跟他做皇帝的有什麽關係。


    懂得分擔君主的憂愁,不為君主增添憂愁的臣子才是好臣子。


    這樣看來,嚴愛卿和沈愛卿都有些失職啊!


    被人攔著腰,看似恭敬,實則力道裹挾著小皇帝朝前走。


    雲昭木著一張俊俏的麵龐,來到最上手的桌案邊。


    沈丞相早在桌麵展開了細膩的宣紙,筆墨早已備好。


    小皇帝剛剛站定,手裏即刻被人塞了毛筆,帶著趕鴨子上架的別扭感,蘸了蘸墨水。


    弓腰,抽臉的展示了這幾天的學習成果,邊寫,心裏邊罵罵咧咧。


    兩人水火不容的爭鬥,把他當猴看呢。


    身後左右兩邊,兩座醒目的大山壓下來如影隨形的沉重感。


    嘴角抽抽,心裏的情緒波動不由自主帶進字跡裏。


    楷書講究什麽,重心準力,輕重平衡。


    小皇帝心裏憤憤,手上力道輕重不分,字寫得越發狂放。


    一旁的沈丞相看不下去了,捉住身前人的右手。


    清白的紙上立刻落下一點重重的墨跡,小皇帝神色一慌。


    身後捉住他手的沈傾懷卻是不管,帶著他運墨行筆,一氣嗬成的絲滑。


    一邊的嚴奕君,本來想等他寫完,誇誇小皇帝。


    結果被沈某人這麽不要臉的一頓操作,氣得吹胡子瞪眼。


    這不擺明占人便宜嗎。


    雖然不知道男人和男人有什麽好占便宜的,但他就覺得不要臉的某人在厚著臉皮占便宜。


    當真斯文禽獸不要臉。


    “陛下天資聰明,字跡落筆風流,別有一番自由不羈之感。”


    本來穩住的唇角更加抽搐了起來。


    低頭看著自己筆觸飄飛的筆墨,耳後是嚴愛卿不假思索的連連讚歎。


    聽得他心裏發愧,臉上發熱。


    羞赧情緒纏上臉的小皇帝不知,身後嚴奕君意有所指看了看旁邊一本正經的沈傾懷,話音一轉。


    “沈丞相平日公務繁忙,再說天子有三師,實在不必操勞沈丞相,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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