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肆虐京城幾日的大雪稍稍有了平複的傾向。


    嚴寒的北風也隨著漸消的風雪慢慢止住了刺骨的淩厲。


    風雪雖然逐漸褪去,冷宮深處留下的滿地清白卻是依然醒目。


    西北角久久不開的破爛房門,此刻院外院內圍滿了一溜煙的宮廷侍衛,以及焱帝的心腹大太監,黃山。


    “咱家這旨也宣完了,”


    收了聖旨,外人眼中的笑麵虎,兩步上前,彎腰,伸出的手遞到跪地接旨的小皇子跟前。


    等他接穩了聖旨,黃山連忙伸手去扶,將瘦弱的小皇子扶起。


    黃山這才不急不慢接著笑道。


    “天冷氣寒,不如奴婢先帶小殿下沐浴更衣之後,再去覲見陛下。”


    “您說,可好。”


    扶起人的黃山,笑立於體弱的小殿下身側,以便隨時看護。


    笑悠悠的黃山,不動聲色的觀察,雲昭的麵色起伏。


    雖然衣著破舊,麵上卻不悲不喜,沒有任何窘迫感的小皇子聞聲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補丁。


    綺麗俊美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赧然之色,顯然他也意識到這樣落魄的裝扮,覲見陛下,失禮且大不敬。


    “一切便都聽黃公公所言。”


    黃山本就帶笑的眼更加真心實意地眯起。


    皇宮一角的偏殿,揮退想要上來伺候的宮女。


    氤氳的水汽繚繞,沐浴更衣完畢。


    身上僅著白色中衣的雲昭在露珠兒的伺候下,換上了冬日裏的圓領織錦天藍色長袍。


    坐在偏殿內室的梳妝鏡旁,一頭潮濕的烏發被身後的人用棉布絞緊吸幹。


    屋裏頭燃著火盆,用的是上好的紅蘿炭,燒的屋裏暖融融的。


    往日難幹的濕發,棉布和炭火的雙重作用下,很快變得幹爽。


    立於身後的露珠兒,手拿梳篦,靈巧雙手隨著梳篦的齒距劃過烏黑順滑的發間。


    閃爍著不安光芒的黑眸抬起,看向鏡子裏麵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的小皇子。


    “怎麽了。”


    天家皇子,鳳子龍孫,淪落到泥裏也是普通人比不得的俊美非凡。


    如今一番打扮下來,更顯金尊玉貴。


    看著鏡子裏與她眼神相觸的小主子,那雙蓄滿靈氣的眼裏裝滿了對她的關心與擔憂。


    露珠兒從未對主子隱瞞過什麽,小主子問,她便坦白說。


    “陛下?”


    怕等候在外殿的隨侍聽見,露珠兒從唇齒間溢出的話音輕若蚊呐,幾不可聞。


    她身前的雲昭聽得清楚,


    隔著鏡子相視,話裏未盡的擔心,雲昭何嚐不懂,他卻不太擔憂。


    他雖身處冷宮,卻也聽得外麵傳來的閑言碎語三兩句。


    以他那位素未謀麵的皇兄,那股子霸道勁兒,若是礙了他的眼,何須多此一舉。


    直接將他就地格殺,又不是什麽難事。


    看他手下的大太監,又是沐浴更衣,又是滿間炭火,如此大動幹戈,他對皇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這般想著,頭上的發髻插上了一根透明白玉,清透的玉,烏黑的發。


    迴神麵向鏡子,鏡子裏的少年,雪膚花貌更勝女子。


    眉宇間絲絲的清冷強行壓製住了過於綺麗奪目的容顏,使人見之忘俗。


    立於他身後的露珠幾乎看的癡了,麵露春色的她後退兩步。


    細指帶輕煙,手拂暗紋繡花衣擺,拂袖間暗自攏香的優雅少年,斂衽轉身,笑語輕言地安慰身後依然呆住的侍女。


    “如今種種看來,陛下對我並無惡意,一切無礙。”


    外廳耐心等待的太監總管黃山,聽得身後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從屋內傳來。


    他笑著轉身,目光在接觸到來人的那一刹那,仿佛心跳漏了一拍。


    十幾歲的少年,身量尚未展開,冷宮過於清苦的環境致使他比之同齡人要稍稍瘦削。


    羸弱的身軀上麵是一張讓人為之心驚的綺麗容顏,唇若丹朱,眼含秋波,讓人見之心顫,久久不可自拔。


    饒是黃山見慣了各宮妃嬪爭奇鬥豔的美麗容顏。


    可真和眼前的這位一比, 何止是相形見絀的遜色。


    與眼前的這張天人容顏相比,其她自以為容貌豔絕天下的宮妃,人直接被比進泥裏,自慚形穢。


    黃山到底是老宮裏人了,臉上的失神僅僅片刻功夫便收斂殆盡。


    重新掛起熱情而不使人反感的笑容。


    他十分妥帖提議。


    “小殿下既然已經準備好,那就隨咱家前去養心殿麵聖吧。”


    雲昭對著麵帶笑意的人點點頭,隨著他伸出引向門邊的手,腳下的步子停頓一息,隨後轉步朝門邊走去。


    乾清宮西側的養心殿,帝王長居之所。


    隨著身前引路的大太監進入殿內,低垂著眉眼的雲昭不敢多看。


    一路跟隨人從殿外走進殿內,隨著門口太監的傳唱聲,進入殿內的她,心裏稍稍沒底。


    大殿內,地龍燒得正旺,一進門暖融融的熱氣撲麵而來,即刻繞滿周身。


    同時一股子濃重的苦澀中藥味撲麵而來。


    雖然風雪漸消,時值隆冬,天氣依然寒冷刺骨不減。


    焱帝被咳血之症拖的體弱侵骨,不可見寒,見風。


    於是內間休息的寢殿,朱紅窗牖大閉,密不透風。


    堂上不僅地龍燒的熱,火盆擺放的也多。


    猝不及防,陡一進去,身著天青色大氅的雲昭來不及褪下包裹後背的氅衣。


    跪下身的他,來不及看躺在床上形銷骨立的帝王一眼,立馬行禮道。


    “臣弟恭請皇兄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話音落下,垂眼磕頭的她對著眼下分毫畢現的奢華氍毹,看的要多認真就有多認真。


    床上的咳嗽聲,被子衣服窸窸窣窣地摩擦碰撞聲,上頭人沒喊他起身之前,他是一概不理。


    直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停止,咳嗽聲帶著笑聲傳來。


    “自家兄弟,何須如此多禮,快快起來吧。”


    伏跪在地的雲昭在禮節上可不敢有半點懈怠,頭上的笑言,聽聽便罷,半點當不得真。


    “謝陛下隆恩。”


    說完,這才利落起身,起身後也不敢往聲音的地方看,隻是一味垂眼,盯著腳下的氍毹。


    還別說,帝王寢宮不愧是帝王寢宮,連鋪在地上的氍毹上麵織就的紋樣色彩都明豔奢華,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默默開小差的雲昭,思維正發散,結果聽見上頭笑笑開口。


    “抬起頭來”,他沒做多想,話音剛過耳側,還沒過腦子。


    隻見他傻傻抬頭,睜大的眼,猝不及防間,與不知何時支起身坐在床邊的病弱帝王四目相對。


    寢室裏的其他人,早在雲昭沒有注意的情況下。


    按著帝王擺手的姿勢,輕手輕腳,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內室。


    靜悄悄的房間,隻餘下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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