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有什麽想法,你倒跟我說說清嘛,興許我可以幫你唻!”


    八爺往寨長身前靠了靠,他希望能爭取到機會,讓彥陽今晚上少受點苦,最好能吃上飯,喝上水。這小夥子雖然和自己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八爺覺得他是個重情義、講義氣、有文化的人。他老八爺爺活了這麽大歲數了,脾氣隨年齡變了不少,但有一樣沒有變,那就是交朋友的原則沒有變。


    他隻和那些有情有義的人交朋友。彥陽這孩子他喜歡,短短的幾個月接觸,就已經成為了忘年之交。


    如今小老弟有難,他豈能坐視不管。


    可他和大哥那更是幾十年的莫逆之交,不能為了新朋友就背叛老相知,他有話還是要和大哥說在明處。


    “大哥,彥陽那孩子多可憐,你怎麽就能狠心讓那個馬仔那樣欺負他!”


    “老八,你是有所不知,彥陽這孩子不光你喜歡,我也喜歡。可是我們喜歡他,並不代表我們就可以看不見他身上的毛病,慣著他!“


    “大哥此話怎講?”


    八爺笑嘻嘻地,他猜想,大哥這是要和自己說知心話兒了。


    寨主用土紙給他卷了一紙桶煙,點著了火,遞給他,歎氣道,”這孩子看起來聰明伶俐叫人喜歡,肚子裏有墨水,知道的事情多,也著實容易叫寨子裏的小孩子們著迷,跟著他轉。可畢竟少不更事,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我也觀察他不少時候了,我發現他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剛愎自用、自以為是、驕傲自滿!”


    寨主一連串的這些詞語,把八爺說得嘴跟著詞匯一咧一咧的,忍不住替彥陽爭辯,“有那麽多缺點嗎?我怎麽沒發現啊!”


    “你當然沒發現,因為你不用負責!可是我能不負責嗎?要是他不剛愎自用,為什麽出山的主意就不能好好和我們商量?如果不是自以為是,出山的路線,方法他都沒有事先嚐試過,怎麽認為是安全可行的?如果不是驕傲自滿,為什麽就聽不進我們老輩人的勸阻,非要一意孤行,鋌而走險?”


    寨主越說越激動,看八爺那眼神都蓄滿了怒氣,這是不常見的,可見這次彥陽是真讓他生氣了。八爺覺得自己的那點私心,似乎被大哥看穿了,心下就先虛了,因此對大哥說出的話,有些膽怯,“那、那你、想把他怎麽樣啊!”


    “這就是我留下你的初衷了!我嘴上說,要餓死他,可哪能真餓死他?但就這麽饒了他,又不合咱寨子的規矩,也怕縱容了他的壞毛病,所以.......”


    “啊,大哥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


    八爺欲言又止,他環顧了一下門口,附在寨主的耳朵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寨主會心地笑著點頭,又趴在八爺的耳朵上嘀咕了半天,才催他離開。


    彥陽被塞到黑屋子裏之後,滿腔義憤。想想自己背井離鄉受人擺布的處境,禁不住悲從中來,英雄淚灑衣襟。


    他望著窗欞外那輪皎潔的明月,一腔心事無處訴說,倍感淒涼寂寞。


    他不知道自己今後會是什麽結果,他怨恨命運的不公,他牽掛遠方的父親,不知道此時怎樣痛苦煎熬。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到孤立無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念自己的父親。那些已經的往事,浮上心頭,都顯得那樣珍貴,那樣動人,那樣值得珍惜,就算是父親那些麵帶惱怒的挖苦、諷刺、甚至謾罵都變成對他恨鐵不成鋼的關懷。


    他恨自己覺醒的太遲,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還有大把的時間,總覺得以後有的是機會來報答他的養育之恩,所以他總是以自己的喜好為中心,並不把父親的話放在心上,當然也不會去關注他的喜怒哀樂


    。他想起了張陽離校前對自己的那一番勸告,後悔沒有早聽他的,現在就是自己再想為父親盡孝,在這遙遠的密林荒野,也都已是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他悔不當初,但悔之已晚。


    倘若自己就此犧牲了,那一切都將成為虛無的泡影。


    胡思亂想中彥陽漸漸睡去,思緒隨著那一輪明月飄向故鄉.......


    八爺從寨長那裏迴到家,就開始忙著準備需要的東西,此時已是半夜時分,折騰了半宿,身上覺得疲乏,但想想彥陽還在小黑屋子裏受苦,他就顧不得自身疲累。


    他從家裏帶上一壇子老米酒和一些吃食,用柳條筐盛了,帶來到看押處。


    借著篝火的光,他看到了屋門上掛著的那個生鐵鏈子掛鎖,對著兩個正在打盹的看守吆喝了一聲:


    “喂——,你們這倆後生,怎麽打起盹來了?萬一讓彥陽跑了,你們倆還要不要命了?”


    這一聲訓斥,把二人都嚇醒了。他們見到八爺爺手提著東西,眼睛放亮,笑意滿臉,趕緊接過來放在屋子旁的一塊石條上,說聲“謝謝八爺爺!”就狼吞虎咽地吃喝起來。


    八爺鼻子裏哼出了一陣風,歪嘴一笑,“裏邊那小子,沒有求饒?”


    “沒有,挺英雄的!”


    那個外號叫“馬大哈”的守衛,翹著大拇指對八爺說,眉眼中露出幾分佩服的神色。


    “好好看好了,要是讓馬仔知道你們偷懶,那可就不是一頓鞭子的事兒了!”


    “嗯!多謝八爺爺的提醒,你可不能告訴他呀!“


    “放你媽的屁!我老八要治你們,還用得著找他那個王八蛋嗎?”


    八爺深知馬仔的驕橫跋扈不得人心,人們服從他,不過是迫於寨長的袒護和他殘暴的淫威罷了,自己曾多次提醒過大哥不能養虎為患,用惡治寨,可不知為什麽,大哥一直置若罔聞,對馬仔的許多惡行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天他對倆孩子這樣嚷嚷,就是為了拉攏這兩個人,不要他們在馬仔的逼迫下,成為他們對付彥陽的幫兇。


    “是啊,八爺爺是誰,還、還能怕那個、馬牙子!”


    馬大哈已經有些醉蒙蒙的了,另一個守衛也覺得眼睛發花,“八爺爺的酒,真、真、有勁兒,我才喝這麽點兒,就、就頭暈、暈、暈.......”


    兩個守衛在頃刻間東倒西歪地躺在了地上,八爺上前叫了兩聲,見沒反應,就迅速從他們身上摸到鑰匙,奔到到門口,打開鐵鎖,進門解開捆繩,搖醒了正在淒夢中的彥陽,同時機敏地捂住了他的嘴,悄聲說道:“我是你八哥,快跟我走”說完,架起尚還睡意朦朧的彥陽,飛快地奔逃,根本不像是個近九十歲的人。


    彥陽這才明白過了,緊跟八爺奔走,消失在如水的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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