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中和堂裏的病患比較多,彥波希一上午也不得空。


    他原本想著今天找滿庭芳好好說說昨晚上她提的事。可一個上午都排的滿滿的。他隻好把談話的時間放在中午飯後。


    滿庭芳自告奮勇去廚房,說是要給大家做老頭魚燉豆腐。


    香洲市的所在地坐落於當年的王屋村落,據說是明朝中期一個異姓王爺的封地,至今縣城還保有當時王城的舊址遺跡。


    因為曆經滄桑,當時的王城也隻是剩下了幾座還算堂皇的府屋,此地故而得名“王屋”,久而久之這裏也形成了一個貿易的集市,每逢農曆五、十日開集,屆時人山人海,盛況空前。


    王屋集市離著香洲市的主城區隻是一江之隔,市民們為圖各種特產新鮮實惠,都習慣到王屋去趕集。


    今日是正月二十,滿庭芳開車一溜煙的功夫就從集市搜刮來了魚眼都還透明鮮亮的四條老頭魚,還有一小提籠從王婆豆坊那裏現做的極細嫩的海水豆腐。


    這兩樣在一起來個大火燉煮,乃是世間少有的鮮味。


    滿庭芳也是借著閑暇,給大家添點喜樂。


    當浸著奶白色湯汁的豆腐和魚被端上餐桌的時候,餐廳裏一陣歡唿。


    彥波希雖然和滿庭芳是少時的兄妹,可就是如今也沒有親自嚐過幾迴她做得飯菜。


    譚談給拿來了湯匙,催促著老師先嚐,彥波希盛了一湯匙送到嘴裏。


    這一嚐,鮮鹹爽滑,香純無比,“好吃,很好吃!”


    彥波希讚不絕口,這麽多年以來,鮮魚自己吃的也不少,可這樣的味道自己還是第一次吃到,不僅對滿庭芳讚揚到:


    “你是怎麽做到的,給我們傳傳!“


    滿庭芳也不推辭,細細介紹做法。


    “這是我家鄉漁民的土做法,其實調料用的是最少的,隻有大薑和鹽,連油都沒用。豆腐是選的當地特有的海水嫩豆腐。我們這裏都說,千滾豆腐萬滾魚,就是需要長時間的小火慢燉,將魚的鮮美味道煮進豆腐裏。這個火候最關鍵,你們試試就知道了。”


    滿庭芳知道他們要燉出這樣鮮嫩無比的老頭魚,可不是三天兩日就能做到的,這個需要悟,更需要試!


    “大家快吃吧,涼了就發腥不好吃了!再有什麽不明白的,就向小滿老師拜師學藝吧!”


    彥波希說完,就讓滿庭芳給大家分到碗裏,滿庭芳分到最後剩了點湯,倒進自己的碗裏。


    “這怎麽行,越是忙碌的,越沒得吃?”


    於冠群總是那個旗幟鮮明地主持正道的人,她的這個性格有時候令人感佩,有時候又惹人反感。滿庭芳對她的感情是感佩占的多。


    她搶過她手裏的勺子,要把自己的給她,引得其他人也都效仿,一時間餐廳裏你推我讓,十分燥雜。


    “嗨呀,於姐,於姐,我經常自己做著吃,都吃膩了,今早晨才在家裏吃了,這才想著今天做給大家吃,我真的不想吃了。我留了這點湯,是為了嚐嚐鹹淡,要不然我就先走了啦!您快吃吧,吃完了好收拾呢!”


    “胡說,吃飯還有重茬的?我就是不大相信!”


    “真的,真的是早晨剛剛吃了!”


    滿庭芳努力地做著解釋,好歹才讓於冠群迴到飯桌子上吃飯。


    “小滿,吃完了飯,來茶室,我有個事和你說說!”


    彥波希隻把碗裏的魚和湯吃了,扔下碗,往樓上走去。


    滿庭芳拿了個小饅頭,跟在後邊上去了。


    “哎哎,教授那個嚴肅的樣子,是要找滿姨談什麽啊?”


    李俗兒悄悄問餐桌邊的另兩個人。


    “不知道啊,看樣子是有大事!”


    譚談往李俗兒的碗裏夾了兩塊魚,自己碗裏就剩下豆腐湯了。


    李俗兒滿足地笑著,又給他夾迴去一塊。


    “善解人意的小乖乖”,譚談心裏吃了蜜一樣的想著,看向李俗兒的眼睛,幸福成了兩道月牙。


    “要秀恩愛找對了地兒啊,你們倆注意點影響好不好?”


    於冠群看不過這倆活寶在自己麵前的那個膩歪樣兒,氣得扔下碗就出了餐廳。


    背後的兩個小年輕朝著她直吐舌頭。


    走了老妖婆,就像眼前去了霧障,真叫人暢快。


    譚談就勢大膽出擊,抱過來李俗兒一頓狂吻,這讓涉世未深的李俗兒意亂情迷,心跳得就像撞鹿,一碗上好的老頭兒魚被晾在那裏,沒有心情再吃了。


    纏綿過後,李俗兒有些膽怯,她看著譚談驚略略地說道:“譚哥,你可得對我負責到底呀,這可是奴的初吻!”


    譚談高高興興地操著一口川腔迴道:”要得,麽妹兒!你放心,鍋鍋(哥哥)就是走到拉(那)天涯海覺(角),也不會丟哈(下)你麽妹子!”


    據李俗兒講她的老老老老老.........的祖上,曾是治理巴蜀之水的李冰父子,譚談可著心地討李俗兒開心,管它李冰是誰,現在美人入懷,就是自己最大的造化。


    他看著自己懷裏豔麗如花的李俗兒,譚談猶如得勝的將軍一樣,他覺得自己的生命之花從這裏又開始了新的春天.....


    ******


    茶室裏,彥波希還是為滿庭芳泡起了香茗,可屋裏的氣氛並不溫馨。


    “為什麽非得這樣選擇?”


    彥波希看著滿庭芳,神情凝重如霜。


    “哥,你知道,我從小就是在山裏野慣了的,我喜歡那個地方。更重要的是,我去了那裏既可以為錢程管理醫院,又可以幫著老紀哥把那片山搞好。隻有我才能把那片山按著你的意思搞好了。單憑老紀哥的一己之力,那裏恢複起來太緩慢了。你的藥材基地何年何月才會建起來呀?”


    “我不懷疑你的能力,可是這些事情有錢程、有我,怎麽著,都還沒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你走了,剛剛完整起來的家怎麽辦?”


    “三豐怎麽辦,你這不是拋棄他嗎?小滿,咱們兄妹可不能幹落井下石的事啊!”


    “我這叫伺機而動,和三豐的事沒有任何的關係,怎麽扯得上落井下石這幾個字嘛,哥,你錯怪我了!”


    滿庭芳也有些心急,他不同意自己怎麽好強走,他可不是別的人,這一生,她什麽時候都不會不顧他的感受,去做令他不高興不接受的事。


    彥波希的一通質問,滿庭芳不是沒有考慮過。


    可是自己說服自己的那些理由,似乎不能說服波希。


    她也曾想到過,離開了,家怎麽辦?


    可是自己的家真的還能是自己心目中的那個家嗎?三豐變了,孩子也不在身邊,自己的心似乎也落不到那個新的無法安心放置的大屋裏。


    這個家因為王三豐的被追迴來,形式上是完整了,可是隻是有了形式就夠了嗎?


    自己走了,三豐怎麽辦?可是三豐走了時,自己又是怎麽辦的?


    她覺得三豐要真正人格再次獨立自主,還的是憑自己走出困境,她在他身邊看起來或有助益,實際可能正是縛繩。她相信三豐會接受這次教訓,重新站起來的,畢竟他曾經是自己那麽真心看得起的人,真心愛過的人,他的秉性她知道。


    他隻是暫時累了,休整之後他會自己站起來,不需要自己這拫拐棍。


    也隻有這樣的三豐,才是她愛的三豐。


    這隻是來自於滿庭芳自身的考慮,這樣做眾人看到的是自己離開了三豐,這樣也好,也免得徒生別的非議,加到她自己身上的,她已不怕。


    滿庭芳內心凝結著的另外的苦楚,無法一一和彥波希說清。


    在波希看來,是小滿離開了三豐。如果因此能讓他忽視了“小滿也離開了波希”這另一個事實,那麽說她是落井下石就落井下石吧!


    她要離開,是為了更好的看清自己,也讓於冠群有機會和波希單獨相處,也同樣是讓他們也看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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