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庭芳迴到公司的時候,看到三叔正在辦公區外廊上,給剛剛置換來的花草澆水。


    她快步走上前去,搶下他手裏的水壺,扶他到自己的辦公室沙發上坐下,給他沏了杯茶,端到麵前。


    “三叔,您怎麽來幹這些事?這事公司裏有專人負責!”


    “這點事又累不著,除此之外,你說三叔還能幹什麽呢!”三叔仰起偏黃的臉,看著滿庭芳,嘴裏散出一聲輕輕地歎息。


    看得出來,經了一場病,三叔的氣色已比原來差了許多。


    滿庭芳聽出了三叔的話外之音,他這是在問,“我的病已好了,你接管的事,是不是該交給我了?“


    “您不用急,先養幾個月,等完全好了,再迴來接著幹。若是上班太急了,我怕您的身體吃不消!”


    滿庭芳小心翼翼地說,她盡量想把話說得明白,又不讓三叔感覺到洞察了他的內心。


    三叔嗬嗬地笑著,喝了口茶,向空中搖了搖手說道:“我迴來也幹不了原來的事嘍,那些事隻好交給你了。隻要能給我留個來坐坐的地方就行了,老了就是老了!”


    滿庭芳看著三叔衰弱的樣子,從心裏真不想讓他再來公司操勞,可是麵對一個正哀歎自己老了的長輩,滿庭芳說不了真話。


    “您哪裏老了,看看這身板,一看就是扛過槍的人!再說了,公司這麽大的攤子,我自己管不過來呀,您再歇幾個月,等身體完全恢複了,還得來幹,公司離不了您呐!可您要是現在來幹,我可不敢交給您,要是把您累壞了,我可擔待不起!”滿庭芳嘴裏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哄他開心,腦子裏浮現的卻是三嬸在他家中唿天搶地、天塌下來的樣子,心裏還很驚秫。


    三叔三個月以前,剛剛得了一次中風,雖然是救治及時,沒有造成什麽大的閃失,但是卻因此住了三個月的醫院。經此一病,他老人家的精神和力氣就差了許多。這不剛剛出院,他竟在家裏待不住,又跑來公司尋事幹了!


    “沒事,我有數!小豐子忙什麽呢?剛才我去他辦公室,人不在。”


    三叔的眼睛裏,滿是關切,好似三豐離開他多久一樣。看來三叔在這裏摸了底,還要聽三豐說一句話,心裏才踏實。


    “大概是有事出去了,我也是剛迴來,怎麽,您這麽幾天不見,就想他啦?”


    “嘿嘿!是有點!”,三叔低頭笑了笑,表情有點像被人家看穿了心思的小孩一樣害羞。


    滿庭芳也隨著他笑,心想:“真是老小孩,也沒有太老啊,怎麽這麽快就.......”


    她邊想邊掏出手機給三豐打電話:“三叔出院了,來公司找活幹,你這大老總到哪去了,也不在公司迎駕?”


    手機裏傳來王三豐低低的聲音,“我這裏還離不開,你好好接待他,辦完事我就迴去。”滿庭芳邊聽他說,便要把電話給三叔,想讓他爺倆說上兩句,三叔擺手拒絕。


    “說是很快就會迴來!”,老人家的臉上立馬露出了欣喜.。


    滿庭芳就跟他先簡單匯報了一下他不在時,公司裏發生的主要事情,他聽得還很認真,問道:“公司的運轉還好吧?”


    ”一切正常,您老就放心吧,咱喝茶!“


    三叔這才放鬆了身體在沙發裏,安心喝茶等三豐,滿庭芳趁機跟他聊他的身體,還現學現賣,把在波希哥哥家學到的養生知識傳授給三叔,一直聊到王三豐迴來。


    王三豐滿麵春風,躊躇滿誌的樣子寫在臉上,像是打了大勝仗。他一見三叔就嚷嚷:“三叔啊,您不在家好好休息,剛出院就跑來了,我和庭芳想好了.......“


    滿庭芳搶話說:“三叔迴來工作,咱是不是得歡迎慶祝慶祝啊?”邊說,邊給王三豐使眼色,讓他聽從自己的安排。


    三豐會意,隻好順著滿庭芳的話,一拍胸脯說:“對對對,得歡迎,得慶祝,地方你來挑,飯菜三叔點,我買單!”


    三叔很高興,吃飯時,滿庭芳又去把三嬸也接來飯店,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除了不能喝酒,三叔分外開心。


    晚上迴家,兩個人躺床上起愁來,不知道如何妥善處理三叔的事。如果他是公司的一般人,事情還好辦,可他是老板的三叔,又是公司元老,這事就不好辦。談不好,老板就可能背上目無尊長,忘恩負義的罪名。


    自從三叔得病,兩個人就商定,不讓三叔再幹了,給他公司10%的幹股,讓他享受公司的分紅,安安頓頓舒舒服服富富裕裕地安度晚年。隻是這決定還沒來得及和他談,他就急著迴公司來了,這讓兩個人非常被動。


    “隻有等他自願地離開,這件事才完美,你看他那急於上班的樣子,那話我說不出口!“滿庭芳首先打破了沉默。


    “他不是說不能幹了嘛,你怎麽不順水推舟,把咱商量給他股份的事情告訴他呢?現在僵在這裏怎麽再開口?哎,你平時也不是願說假話的人,這次怎麽也學會虛偽了?”王三豐起身坐起來,話語裏有些責怪滿庭芳多此一舉。


    “他那是言不由衷的。如果真心想不幹了,怎麽今天吃飯,他在你麵前連一句推辭的話都不說?他分明是為了給咱留點麵子,用話套話罷了!老話真說得不假。薑還是老的辣!你看。遇到了事,老將一動心思,咱倆就抓瞎,你不用心人家用!”


    “可是你要是真讓他幹,那就是害他。他可不是別人,是我三叔!他再怎麽誤解我,我也不能讓他拿著老命去證明什麽!“


    王三豐的強勁上來了,還真不好轉圜。


    “我知道是你三叔,實在沒辦法,那就我替他幹活,他隻當甩手掌櫃就是了,反正公司裏多他一個人也不多!”


    ”滿庭芳一轉身,把後背留給三豐,她都不願意多給他再解釋了。


    “暫時隻好先這樣了!那就辛苦老婆大人了?”王三豐聽到老婆這樣大包大攬,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態度有些毛糙,就把頭趴在她的肩膀上,向她示好賠情。


    王三豐此時的示好,並沒有消化滿庭芳的不快,她挪開身體,把三豐閃了個“嘴啃床”,不理他。隻希望有些棘手的事,可以通過時間的消磨,條件的轉圜,會自行消解...........


    第二日上班,三叔並沒有來上班。晚上滿庭芳和王三豐接他和三嬸迴爸媽家團聚,順便住家裏。


    一個月以後,三叔也沒有來上班,夫妻又給四個老人定了一個旅遊團,跟團出遊去了。


    三個月以後,三叔還是沒有來上班,說是老兩口去看外孫子去了,


    半年後,三叔照樣沒有來上班,爸爸告訴三豐,他去上了老年大學去了,好像是去學習了太極拳和國畫。爸爸還哈哈大笑著告訴三豐,“其實,你三叔原本就沒打算再去上班了。之所以過去看看,那是因為和我打了個賭,就是為了要試試你小子對他這位元老叔叔有多少真情!看來你小子是經受住考驗了!我也因此贏了他一幅紅木象棋!哈哈哈.......“


    一年後,王三豐和滿庭芳一起給他送去股份和年終分紅。


    三叔和三嬸子老高興了,逢人就誇自己的大侄子講良心。


    第二年春,王三豐的公司又聘了一位專管生產的新副總。


    滿庭芳也終於完全脫手公司,成為了真正意義上“散淡的人”。


    此等皆是後話,而此時正鬧小性的滿庭芳並不知曉,正是自己和三叔在公司裏喝茶的那個時刻,王三豐和人簽署的一項投資協議,險些將公司送上破產的邊緣,當他們麵對著那場危機的時候,才感歎三叔的這點事,簡直小得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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