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到你了。”


    盛柔從床上坐起來,手沒鬆,“你陪我睡覺。”


    燈光不甚明亮,她的眼眸卻亮亮的,看樣子是一直沒睡,在等他。


    “我晚上睡眠不好,總起床怕你睡不好。”


    陸繹琛在床邊坐下,把腰間的小手放到掌心,一下下輕揉著,“你乖,我在這陪你睡著再走。”


    盛柔不肯,“不,我今天要跟你睡,不準半夜跑掉。”


    她很少會有這樣的情緒化,像個小孩執著於糖果般,陸繹琛垂眸凝著她,“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有,就是你很久——”


    盛柔說著,垂下眼睫,卷翹的睫毛根根分明,顫動著,“沒有抱我睡覺了。”


    陸繹琛聽得胸口一窒,心髒像被人捏住,酸澀難受,“我隻是……”


    “我知道,太忙了,迴來太晚也不想打擾我。”


    盛柔把這些聽爛的借口替他說出口。


    他無奈笑笑,“知道你還……”


    “所以你還打算瞞我多久?”盛柔突然打斷他,聲音清冷。


    聞言,陸繹琛唿吸一緊,瞳孔驟縮,“什麽?”


    盛柔抬眸,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問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男人放在纖細腰間的手一緊,隨即很快鬆下,僵硬扯了下嘴角,“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說這話時,他腦海飛速運轉,細枝末節一遍遍過濾,生怕遺漏任何蛛絲馬跡。


    她察覺出不對勁了?


    不應該,縝密到這個地步,她不會知道。


    “是嗎?我在給你機會。”


    盛柔盯著他,聲線溫柔卻帶著步步緊逼的氣勢,陸繹琛黑眸不動聲色,手心冒出一層細密的汗。


    在這之前,他從沒覺得她的氣場如此強大。


    強到他的心虛差點被看穿。


    氣氛詭異。


    “別鬧。”


    陸繹琛忽地笑起來,唇角弧度恰好,不讓她看自己的眼睛,將她按進懷裏,“在家裏呆久了,盡會胡思亂想。”


    “……”


    房間一片靜謐,盛柔一眨不眨盯著他。


    “沒意思。”


    盛柔忽然瀉了勁,貼在他胸口,“還以為能詐出什麽重磅信息。”


    “……”


    原來是逗他。


    陸繹琛啞然失笑,幾不可聞地鬆口氣。


    而就在這口氣沒鬆完時——


    “嗯?”


    盛柔忽然從他懷裏退出來,抓著他胸口的襯衣聞了聞,“你身上怎麽有香水味?”


    那個味道不是陸繹琛身上慣有的冷香,而是一種陌生的、甜膩的濃香。


    “有嗎?”


    陸繹琛低頭去聞,隱約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正想解釋,忽然,一個荒謬的念頭一閃而過。


    他薄唇動了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你……”


    盛柔秀眉蹙起,想質問卻突然畏縮。


    在怕什麽,她也說不清。


    陸繹琛盯著她,眸底掠過一絲複雜至極的情緒,“盛柔,生意場難免有應酬,你不要太敏感。”


    敏感?


    盛柔錯愕抬眸,難以相信這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


    葉琴和時娜,他們不都是從相愛到熱戀,攜手走進婚姻,以為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另一半。


    可最後呢?


    現實比憧憬荒謬得多。


    男女之間本就微妙,欲望、新鮮感無時無刻不在考驗一個人的情感和底線。


    男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


    她麵色倏然變冷,“你要是覺得這個事是我太敏感的話,就當我沒說。”


    說完,她躺迴床上,把被子一蓋,留個賭氣背影給他,“我要睡了。”


    語氣冷硬。


    房間再次安靜下來,牆上時鍾無聲轉動。


    盛柔頭陷在柔軟枕頭裏,閉著眼,恨得咬牙。


    一、二、三……


    為什麽還不哄她!!


    陸繹琛站在光影裏,陰影覆蓋大半邊身子,默默盯著床上賭氣又虛張聲勢的小姑娘。


    良久,他無奈扯了扯唇,轉身走了出去。


    哢噠。


    房門關上,外麵的光照進來又消失。


    盛柔掀開被子“謔”一下坐起來,拿起枕頭往門板砸去。


    他竟然就這麽走了?!


    哄一句會死啊?


    去死吧!陸繹琛!!


    門外,陸繹琛沒有馬上走,他靠著牆,聽見門板被東西打中發出的沉悶聲,仰頭望向天花板,沉沉歎了口氣。


    ……


    兩人關係跌進冰點。


    陸繹琛依舊早出晚歸,越來越沉默。


    盛柔堵著一口氣,上不來更下不去,這個事上她沒錯,所以不可能先服軟。


    絕對不可能!


    別墅的謝阿姨心思敏銳,瞧出兩個不大對勁,可她一個傭人,自然不敢越矩多問。


    但謝阿姨有著這個年紀特有的過來人顧慮,生怕年輕人行差踏錯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逮著機會就暗戳戳問上那麽一兩句。


    “謝阿姨,您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風和日麗,盛柔站在花房澆水,水珠落在翠綠的葉子上,一滾,便掉進泥土裏,無聲無息。


    謝阿姨跟在後麵搓搓手,醞釀措辭,猶猶豫豫。


    “您是想問我們兩個怎麽迴事對吧?”盛柔迴頭,笑意融在陽光裏,沒隱瞞,“我們吵架了。”


    謝阿姨猜得差不多,聞言勸道,“這兩人在一起過日子啊多少會有摩擦,多溝通多體諒對方,時間長了,就磨合好了。”


    盛柔將澆水壺放在一邊,拿起花剪修剪下一片枯葉,“什麽事都有個是非對錯,總不能什麽都退讓忍耐吧。”


    “那是那是,什麽都讓那不成受氣包了。”


    “是啊。”盛柔嘴角的笑凝了下。


    從他們在一起,她當的受氣包還少嗎?


    陸繹琛性情不定,她也體諒居多,總是站在他的立場先為他考慮。


    可是這一次。


    他為什麽不能來哄哄她?!


    過分!


    盛柔彎腰狠狠剪下一隻康乃馨,忽然迴過頭,“謝阿姨,如果兩人都認為自己沒錯,就是不肯向對方服軟呢?”


    “那不行,在一起過日子可不能賭氣,一賭氣啊就容易打冷戰,這冷戰持續久了,感情就不淡了嗎,不行不行。”


    謝阿姨說著直擺手,看來都是人生路上經曆過的有感而發。


    盛柔沒吭聲,低頭看手裏的粉色康乃馨,不知道在想什麽。


    謝阿姨繼續說道,“這男人啊就那麽一迴事,別慣著但也不能太冷著。要我說,什麽事都可以先好好談,等關係緩和了拿捏了,再好好磨他,使勁磨,把之前的氣都撒了,這方法最好!”


    盛柔笑起來,“謝阿姨,看來您經驗豐富啊。”


    “嗐,一把年紀的人了不講這些,夫人您當笑話聽聽就好。”


    這時候,謝阿姨的手機響起來,她看了眼信息道,“夫人,後天是我老公的生日,您看能不能……”


    “去吧,給你放兩天假,好好陪下老公。”


    “謝謝夫人,那我先去做晚飯了。”謝阿姨笑著道謝,轉身去了廚房。


    盛柔站在花房,一縷陽光落在她肩上,側臉的輪廓流暢柔美。


    “兩人啊,可不能冷戰,冷了感情就淡了。”


    “最好是先溝通,等關係緩和了再撒氣!”


    她細細品著謝阿姨的話,微風拂過,吹動耳後的頭發,心好似也被風撩動了下。


    眸光流動,餘光突然瞥見花房角落的一盆姬小菊,淡紫色小花在風中輕輕搖曳。


    這花……


    盛柔忽地想到什麽,她提步過去,蹲下身看那盆清雅秀麗的姬小菊,彎了彎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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