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繹琛眸光閃過一絲比歉意更複雜的情緒,低沉解釋,“一個國外來的合作商,對隱私要求比較高,要求關閉手機,後來又應酬喝了一點酒,就睡了一會兒。”


    他將理由盡量編得合理。


    盛柔靠著枕頭,盯著他沒說話。


    陸繹琛太陽穴突地一跳,硬撐著繼續道,“出門時你還很好,我沒想到你會提前發作。還好提前部署過,任泊也沒掉鏈子……”


    “我不是不相信你。”


    盛柔開口,眼眶一下就變紅濕潤,她的聲音又輕又弱,“我是擔心你,你不在身邊……我很害怕。”


    怕他出事。


    也怕孩子出事。


    聞言,陸繹琛眸光一顫,心狠狠被揪了下,他按住她的後腦勺,手指插進發間,黑發纏繞。


    俯身向下,他額頭抵住她的額,側臉線條緊繃,一字一頓,“我他媽真是個混蛋!”


    外婆手術他不在。


    她生孩子他還是不在。


    比混蛋還混蛋。


    盛柔鼻尖越發地酸,晶瑩從眼尾滑落,“我沒怪你,真的沒怪你,就是怕……”


    再也忍不住,薄唇下移,陸繹琛一下吻住她的唇,溫柔繾綣……


    一點點從軟唇遊離,他吻掉她臉上的淚,很鹹,鹹到他心裏。


    “別哭,別為我這種人哭。”


    他的聲音啞到模糊。


    “……”


    盛柔精神一點點鬆懈,軟軟地靠在枕頭上。


    累過頭了,有點舒服的感覺就很想睡。


    見狀,陸繹琛鬆開她,將枕頭放平,讓她平躺下去。


    盛柔輕輕軟軟地任他擺弄,像個軟綿綿的洋娃娃。


    陸繹琛站在床邊深深凝視她,直到她唿吸平穩,才轉身離開。


    走廊的護士見他出來,迎上前,“想去看寶寶吧?我帶您去。”


    陸繹琛感覺作為父親不去看一眼也說不出去,頓了頓,提步跟護士往嬰兒房走。


    剛走到門口,忽然感覺一股不太尋常的氣場。


    陸繹琛抬眼望去,就見陸奶奶氣勢洶洶殺過來,後麵跟著用力朝他使眼色的陸爺爺和任泊。


    眼睛都快眨抽筋了。


    陸繹琛眉峰一挑,將嬰兒房的門打開,卻不開很大,隻留一條縫隙,讓聲音能傳進去。


    陸奶奶抱著綠蘿,走到陸繹琛麵前,二話不說,雙手舉起花盆,就在砸下去的那一刻——


    陸繹琛慢條斯理抬起手,出聲製止,“老太太,冷靜點。”


    “冷靜?”陸奶奶冷笑,“我要是不冷靜就是帶刀來了。”


    陸繹琛“嘖”了聲,覺得脖子發涼,“今天是好日子,不適合見血。”


    “所以我帶綠蘿來。”


    陸奶奶說著就要將綠蘿往下扣,陸繹琛眼快攔住,“老太太,講點道理,你總不能讓我兒子才出生就沒爸爸吧?”


    “那給你留條命。”陸奶奶的怒意哪是他這兩三句話能平息的。


    陸繹琛蹙眉,一把奪過老太太手裏的綠蘿,手一滑,綠蘿“不小心”摔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嬰兒房裏的寶寶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醒,“哇”一聲哭出來。


    “你看,我兒子都看不下去。”


    陸繹琛腳尖踢開房門,往裏麵看一眼,假惺惺道,“怎麽哭這麽厲害?”


    陸奶奶本來還想去拿一盆綠蘿收拾他,聽到這聲萌化人心的寶寶哭,什麽怒氣都忘了,一門心思去看孩子,撲進嬰兒房。


    護嬰師將寶寶從嬰兒床裏抱出來,輕輕拍了幾下,寶寶就不哭了,但小鼻子仍然皺著,很不滿的樣子。


    她將寶寶遞給陸奶奶,笑著輕聲道,“很乖,看來是個會心疼大人的孩子。”


    陸奶奶小心接過寶寶,目光黏在軟萌萌的臉上,看著看著,漸生淚意,唇角卻是笑著的。


    “這孩子真好看,比你小時候都好看。”


    這話很明顯是對陸繹琛說的,他蹙了蹙眉,伸頭看一眼,嗤聲,“皺了巴幾跟隻老鼠一樣,你管這叫好看?”


    陸奶奶“咻”一下瞪向他,眼刀子直飆,“再說一句不好聽的,我縫了你的嘴!”


    “……”


    女人惹不起,不管是老的還是年輕的。


    沒必要在才平息的怒火上點一把火。


    陸繹琛對孩子也沒多大興趣,抬腿往外走,“盛柔在睡覺,你們別去打擾她,孩子你們看著。”


    他走出嬰兒房,往走廊盡頭的房間去。


    任泊和幾名心腹保鏢在裏麵。


    “陸總,醫生裏有兩名被收買。”任泊將錄音筆和一疊記錄資料遞上。


    陸繹琛一張張翻看,“收買方式?”


    “錢。”


    陸繹琛眼眸一斂,同時也看到了資料上數額,很大的手筆。


    錢是最容易收買人的東西,也是最不好追查的東西。


    給錢的方式太多,匿名賬戶,現金,海外匯款,反正想隱藏身份,就很難被追查到。


    果然,任泊站在一旁繼續道,“那邊是用海外賬戶匯款,醫生接收再去兌的本國現金,賬戶暫時查不到。那兩個醫生還在審,希望能審些有用的東西出來。”


    陸繹琛手指在平滑的紙麵掃過,眼眸沉得厲害。


    要說上次綁架是尋仇,失敗後按理說會收手。


    可時隔不過兩個多月,盛柔又遭人算計。


    他提前部署轉移不過是圖個以防萬一,卻沒想到真的出事了。


    這次跟上次,到底是同一撥人還不同的人?


    如果跟陸家有仇,為什麽針對的人不是他,而是盛柔?


    背後的陰謀到底是什麽?


    任泊轉身接了個電話,迴頭報告,“陸總,那兩個醫生什麽都審不出來,看樣子是確實不知道。”


    意料之中。


    房間一片安靜。


    陸繹琛坐在寬大的黑色座椅裏,一手支著頭,一手在腿上輕敲,眉頭緊鎖。


    良久,他突然抬眼,“任泊。”


    “在。”


    “過幾天把夫人產子的消息放出去。”


    “哈?”任泊懵圈,“我們保密不就是為了夫人和小少爺的安全麽?”


    放消息出去不是給壞人機會?


    陸繹琛黑眸沉沉看他一眼,像看傻子一樣,難得耐心解釋,“能保密一時保不了一世,不把幕後的人引出來,盛柔兩母子永遠處在危險之中。”


    他要的,就是主動引起一場漩渦,看後麵的到底是人還是鬼。


    任泊理了下邏輯,還是覺得有地方不通。


    “陸總,如果那人不會再動手,我們放消息出去也沒用;如果那人會動手,我們為什麽不盡早把消息放出去,讓那邊措手不及,沒有多餘的時間部署?”


    任泊自認為很聰明,他難得聰明了一迴。


    陸繹琛抬眼一瞥,薄涼又嘲弄,“你那腦子不要趁早扔了吧。盛柔才生完孩子,我舍得讓她不休息幾天就勞累?”


    “……”


    任泊想扇自己一嘴巴。


    他就多餘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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