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誠忍了又忍,才能維持住自個當家人的風度。


    不至於當著女兒的麵罵人。


    “領證是件大事,我不同意。”


    “哦。”


    陸遲晚也不忍為難老父親,眨了眨眼睛,“爸,那您直接說吧,怎麽才能同意。”


    “這不厲宴行就在這呢嘛,您有什麽要求跟他說。”


    厲宴行點點頭,“伯父,這兩日一直忙孩子的事,我也沒能坐下來好好跟您聊聊。”


    “希望您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


    “不可以。”


    陸子誠皺眉,“明知你想拐我女兒,還給你機會?”


    “我腦子壞了?”


    “爸。”


    陸遲晚無奈,“您跟阿宴好好談談嘛。”


    “這是我的婚姻大事,我知道您心疼我。”


    “但我是真的喜歡他呀。”


    陸子誠:“……”


    一顆無比脆弱的老父親心被狠狠的擊中。


    陸遲晚實在太困了,隨便吃了幾口,便起身上樓,“剩下的你們自己談吧。”


    “我真的太累了,我去補個覺。”


    厲宴行終究是要過陸家長輩這一關的。


    陸遲晚怎麽著也得給親爹留幾分麵子,多餘的話沒再說。


    她知道家裏人心疼她。


    但厲宴行是她自己選的,是她深思熟慮五年後,依然堅定的選擇。


    如果說五年前和厲宴行在一起,源於一場意外,還有了孩子,那時候分不清自己能不能和他走一輩子。


    那麽離開的這五年,以及重逢後發生的這些事,就足以讓她確定了自己內心的選擇。


    這五年她並不快樂。


    直到和厲宴行重逢,她才知道兩個人的不成熟和倔強,造成了怎樣的後果。


    但以他們兩人倔強的性子,如果沒有分開這五年,反而根本處理不好感情的事。


    分別雖然讓人心痛無奈,卻也能讓人成長。


    “伯父。”


    等陸遲晚走後,厲宴行起身看了陸子誠一眼,以一個晚輩的姿態開口,“可以跟您聊聊嗎?”


    陸子誠不太想跟他聊。


    宋蘭若卻讓傭人泡了茶。


    陸景辰換了身衣服下樓。


    十分鍾後。


    陸子誠宋蘭若坐在對麵沙發上。


    陸景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厲宴行一個人坐在陸子誠和宋蘭若對麵,單方麵迎接來自於長輩的壓力。


    因為在意,才會緊張。


    麵對厲家人他是從沒有過這種局促的時候的。


    “伯父伯母,當年是我不對,我當年發現晚晚的身份以後,沒敢立即告訴你們,害的五少出了車禍。”


    “我那時……”


    厲宴行認認真真的剖析著自己的心路曆程。


    包括五年前他為何沒有第一時間通知陸家人,後來又為何沒去追陸遲晚,以及錯過的這五年他都在做什麽想什麽。


    他坦誠的揭開內心的傷疤,原生家庭的不幸,奴隸場的經曆,讓他變的人格扭曲偏執。


    也讓他不根本不懂怎樣好好的去愛一個人,隻知道用強取豪奪的手法。


    他說了很多。


    這些話放在以前他不會對任何人說。


    他看似不在意,其實很避諱以前那段經曆。


    但如今麵對陸家的長輩他願意說出來。


    不僅僅是想告訴他們,自己要娶陸遲晚的決心。


    更因為他在陸家感受到了那種溫暖的力量。


    陸子誠雖然總會因為女兒的事揶揄他幾句,但其實對他很照顧。


    宋蘭若更是如此,還會特意詢問他的喜好,讓傭人記下。


    他來了之後,餐桌上便多了幾道他愛吃的菜。


    陸家的傭人也對他都很好,會跟他講陸遲晚小時候的事。


    陸家每個人都很溫暖。


    即便最不待見他的陸家哥哥們,在摸清楚陸遲晚的態度以後,嘴上說著反對,背地裏卻沒做過任何阻攔他的事,也沒真的傷害過他。


    他喜歡這樣的家,想要留在這裏。


    他是真心的。


    “你真打算離開南城?”


    兩個小時後,陸子誠總算開了口,神色複雜的看了厲宴行一眼。


    厲宴行點點頭,“這幾年一直在準備,南城那邊的生意我不會放手。”


    “但公司總部設在北城,以後那邊做分部,我會派人過去管理。”


    “嗯。”


    “這倒是個好辦法。”


    “厲家那些人……”


    陸子誠皺眉,“既然話說到這份上,那我也跟你聊幾句。”


    “你們家那些長輩跟陸家也算有些淵源,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在生意場上碰到不是什麽難事。”


    “隻是你們厲家做生意的手段手法,和我們陸家完全不同。”


    “我們家老爺子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厲家的行事作風,尤其是你父親接管帝景之後,那些手段就更讓人不齒了。”


    “晚晚是我們的心頭寶,我們陸家掙的已經夠她和孩子衣食無憂,無需再擔心了。”


    “所以我們不要求晚晚嫁的人非得是名門望族,但我陸子誠的寶貝女兒不管嫁給誰,絕對不能受一絲委屈。”


    “誰要敢負了她,我就是搭上這條老命,我也得弄死他!”


    啪的一聲。


    陸子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實在是說的太過激動了。


    宋蘭若嚇了一跳,皺眉看了他一眼。


    陸子誠迴過神來忙道:“夫人沒事吧,我太激動了。”


    宋蘭若見慣不怪。


    自打陸遲晚出生那天起,陸子誠這個做父親的就徹底淪為了女兒奴。


    那麽有原則的一個人,在女兒麵前可以什麽都沒有。


    女兒說什麽那就是什麽。


    但如果麵對的不是女兒,那就是他說什麽必須得是什麽。


    連老爺子都管不住。


    因此老爺子經常戲稱,小孫女就是來克這混小子的。


    “婚姻大事不是兒戲,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


    沉默片刻,宋蘭若開了口,“你要考慮的不止是你現在和晚晚相愛,還要考慮婚後的生活。”


    “我希望你不是一時衝動做出的決定,兩個人能組建一個家庭,看似容易,其實並不容易,婚後如何相處,如何磨合,這些你都要考慮好。”


    宋蘭若與陸子誠足夠相愛,兩人琴瑟和鳴了大半輩子。


    但這其中也有獨特的夫妻相處之道。


    宋蘭若看的出厲宴行很愛陸遲晚,陸遲晚也很愛厲宴行。


    可她還是希望兩人能把婚姻這事考慮的更長久一些。


    厲宴行站了起來,認真道:“伯父伯母,您放心,這五年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我放不下晚晚,我要跟她在一起,一輩子。”


    “我保證絕不會讓晚晚受任何委屈。”


    “如果以後我有什麽做錯的地方,您二老盡管說。”


    “如果我敢背叛晚晚,我自行了結。”


    說到這,厲宴行從懷裏掏出了兩份保證書,認真的擺在了二老麵前。


    是他寫的婚後保證書,還專門寫了兩份。


    陸子誠都看愣了。


    他都沒給老婆整過這玩意。


    這小子還真會整。


    宋蘭若拿起來看了一眼,字寫的很漂亮,條款清晰清楚,每一條都很認真。


    最後落款簽了名字,還按了手印。


    瞧著有些兒戲,卻能讀出其中的用心。


    厲宴行其實是一個不怎麽懂得去討長輩喜歡的人。


    畢竟他在厲家是真不討喜。


    他在陸家能做到這些,已經是他極限了。


    再多的討長輩歡心的花樣,他是真的想不出來了。


    陸子誠意味深長的看了厲宴行一眼。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爸。”


    許久,陸景辰打破了這沉默。


    他笑著開口,“大寶他們以後上學,還得靠您跟媽帶。”


    “晚晚工作忙,照顧不了孩子。”


    “厲宴行在北城工作,也能照顧一下三寶對不對?”


    陸子誠沒說話。


    陸景辰起身拍了拍厲宴行的肩膀道:“婚禮總得要辦的,還有聘禮。”


    “聘禮不夠,我們家晚晚可不嫁。”


    別說厲宴行了,不管誰娶陸家的女兒,物質上也得拿出足夠的誠意。


    如果連基本的物質誠意都達不到,那就也別提娶他妹妹的事了。


    陸家的千金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娶的。


    陸景辰這態度基本就是默認了。


    厲宴行點點頭,“多謝。”


    陸子誠瞪了厲宴行一眼,什麽話也沒說,走了。


    隻是走了幾步,又退迴來,將桌上的保證書疊好塞進了口袋裏,冷哼一聲走了。


    宋蘭若也將保證書收了起來,笑道:“你的誠心我們知道了。”


    “領證這事你們自己商量就好了。”


    “晚晚一向是個有主意的,她小時候許多事,我們都讓她自己做主。”


    “但是婚禮肯定要好好辦,陸家這邊要請的客人很多,不能馬虎。”


    “更何況,我們的寶貝女兒出嫁,我這個做母親的,還是希望看到她穿婚紗,幸福出嫁的場景。”


    陸家人對儀式感這事看的一直都很重。


    即便三寶已經四歲了,該補的一定要補的。


    宋蘭若對女兒的事一向寬和。


    她性子恬靜溫柔,又有一顆悲天憫人的慈悲心。


    當初陸遲晚從南城迴來,精神恍惚,她也心疼難過。


    可後來三寶出生,卻給這個家帶來了太多的幸福感。


    有些事,總是要經曆的。


    哪有誰能真的一輩子順風順水。


    陸遲晚堅持了五年,糾結了五年,也算過了這道坎。


    隻要女兒幸福,她是沒什麽意見的。


    宋蘭若從來都沒嫌棄過厲宴行那些過往。


    那些黑暗的痛苦的過去,並不是一個孩子能左右的。


    “謝謝您伯母。”


    “您放心,婚禮的事我一直都有規劃,絕不會讓晚晚受委屈的。”


    “真的很感激您,能把晚晚交給我。”


    “也謝謝您,生出這麽優秀的女兒。”


    “晚晚她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


    在陸家,厲宴行感受到了久違的家的溫暖。


    宋蘭若笑看著他,溫和道:“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以後不論有什麽矛盾,你們夫妻兩個人一定要多溝通。”


    “你過去那些事我也是知道的。”


    “我並不覺得有什麽。”


    “相反那些經曆並不是你的汙點,人這輩子該經曆的一樣都不會少,因為有那些痛苦的過去,你才能有獨自麵對風浪的能力。”


    “我們雖然把晚晚保護的很好,可許多事也是會放手讓她去做的,她不能一直活在我們的羽翼之下。”


    “對大寶二寶和點點也一樣,他們的人生需要他們自己去經曆。”


    “所以不必對以前太過介懷,若連你自己都介懷那些過往,這道坎就真的過不去了。”


    厲宴行愣了下。


    除了陸遲晚以外,還是第一次有長輩從這個角度跟他說這些話。


    他那些不堪的過往,落在厲家長輩眼裏似乎都是汙點,不可提及,肮髒的過去。


    他們嫌棄他,侮辱他,詆毀他,看不起他。


    似乎就因為被賣去了地下奴隸場,便沾染了一生永遠都洗不去的汙垢。


    良久,他認真的點頭,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認真的道謝,“謝謝您。”


    此時的厲總傻的可愛。


    宋蘭若淡淡一笑,“一家人不言謝,上樓去陪晚晚吧。”


    陸遲晚一覺醒來時,已經日落西斜。


    三寶要放學了。


    厲宴行正在換衣服,打算去接三寶。


    陸遲晚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家裏有司機去接,你非要跑一趟?”


    “他們剛開學兩日,我怕他們不適應,你再休息會。”


    “他們不適應?”


    陸遲晚挑眉,“你是覺得你家條理清晰的大寶不適應,還是覺得能上台幹嚎孤勇者的二寶不適應?”


    “或者是一開學就收到玫瑰花的公主點點不適應?”


    三個孩子,三個社牛,一個比一個牛。


    別說讓他們上學,就是讓他們上節目,上天都行。


    厲宴行無奈一笑,“是我不適應。”


    陸遲晚衝他勾了勾手,“過來。”


    厲少乖乖的走過去,俯下身聽訓。


    “親我。”


    陸遲晚眉眼含笑,“我不管,這幾天你都沒親我,你都不愛我了。”


    厲宴行眉梢一挑,將剛打好的領帶解開丟掉,俯身壓了下去。


    “唔……”


    “厲宴行,我沒讓你脫我衣服!”


    等厲宴行想起身去接三寶時,才發現時間已經耽擱了。


    陸子誠和宋蘭若去接寶貝小孫孫了。


    厲少多少有點尷尬。


    “伯父伯母不會生氣吧。”


    陸遲晚眨眨眼睛,“應該不會吧,誰還沒個年輕胡鬧的時候。”


    “爸爸媽媽起床了。”


    “爸爸媽媽為什麽睡懶覺啊?”


    “爸爸媽媽你們在幹什麽!”


    門外傳來二寶別具特色的喊聲。


    陸遲晚:“……”


    她爸媽倒是不會說什麽。


    兒子鬧起來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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