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宴行:“……”


    醫生愣了愣才道:“厲少腦部之前遭受過重創,雖然已經恢複了,但就算恢複了也比尋常人更脆弱危險些。”


    “所以……”


    醫生看了眼厲宴行一隻眼的樣子,好心提醒,“盡量少產生衝突,別傷到頭部。”


    好在現在隻是熊貓眼,過幾日就恢複了。


    這要傷到腦子,腦內出血,人就不會好好的站在這了。


    陸遲晚本來就是故意隨口一問,卻沒想到醫生的答案是這個。


    原來冷遇路上說的都是真的。


    “沒事了。”


    厲宴行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拉著她離開了醫生的辦公室,轉移了話題,“現在還早,我能陪你迴去和孩子吃個飯嗎?”


    陸遲晚沉默著。


    “晚晚……”


    厲宴行低聲開口,“好不好?”


    “晚晚,求你。”


    他的聲音壓的又低又可憐,好像得了絕症要見孩子最後一麵似的。


    陸遲晚想拒絕他,可莫名的就是拒絕不了。


    她偏過頭去嘟囔,“我懷孕那會,總怕孩子有什麽問題,擔驚受怕八九個月,你倒是好撿個大便宜,直接當爹。”


    省略了所有過程,陪伴她產檢的過程,陪伴她擔憂的過程,陪伴她生產的過程。


    三個孩子是順產。


    其實三胞胎醫生已經不建議順產了。


    不過當時孩子比較小,比其他三胞胎要小許多,她還是努力試了試。


    順產倒是順產下來了,隻是生孩子的痛她現在迴想起來,依舊膽顫。


    “晚晚,對不起……”


    厲宴行心裏憋悶的難受。


    對不起三個字蒼白無力,什麽都做不了。


    他想多說些什麽,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裏,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低頭看著麵前的姑娘。


    當年他撿到她利用她,後來還傷害了她。


    她在離開後卻沒選擇打掉三個孩子,孩子馬上四歲了,她這個做母親的付出了太多。


    而他從始至終什麽都沒做過,也難怪大寶會說出那句有沒有爸爸無所謂。


    陸遲晚抬頭,對上他自責的眼神,看到他的臉色越發蒼白,猛然想起醫生的話。


    他受不得刺激。


    腦子也不太好使。


    算了……


    “走吧。”


    陸遲晚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時間還早,迴去一起吃吧。”


    她到底是不忍心的。


    “好。”


    厲宴行忙答應下來,想去牽她的手。


    不想手都伸出去了,吊著一隻胳膊的霍二少突然插到了兩人中間。


    厲宴行愣了下,皺眉看著霍南楚那條吊著的左臂。


    他很清楚他下手的份量。


    霍南楚被揍的挺疼,但絕不會傷筋動骨,手臂肯定沒斷。


    陸遲晚也愣了,“骨折了?”


    霍南楚點了點頭,手裏還拿著拍好的片子,“隻是微微骨裂,不嚴重,十天八月就能好。”


    陸遲晚又看向了厲宴行。


    厲宴行:“……”


    “抱歉霍二少。”


    “你看,要不要我幫你找個保姆照看一下?”


    “不然這樣,最近林牧也沒什麽事,讓他貼身照顧你一段時間,等你好起來,再讓他迴來,也算是彌補我的歉疚了。”


    剛陪著霍南楚做完檢查的林牧:“?”


    霍南楚皺眉,“不用了,我住半月灣。”


    厲宴行愣了,臉色瞬間沉下來。


    霍南楚隻當看不到,而是對陸遲晚道:“景黎恰好休假幾日,應該會留在這邊陪大寶他們。”


    “這幾日我能不能住在半月灣,煩勞陳媽照顧我幾日。”


    陳媽和張伯都是陸家的老人了。


    陸遲晚出生的時候,兩人就在陸家伺候了。


    霍陸兩家是世交。


    霍南楚小時候經常跟著長輩去陸家。


    陸家小孩子多,霍南楚便喜歡賴在陸家不走,有時候一整個暑假都住在那。


    那時候都是陳媽給他們這群孩子做好吃的。


    因此,陳媽一直拿霍南楚當半個少爺來看的。


    再加上霍南楚和七少陸景黎是打小的至交好友,關係也就更近一層。


    如今他受了傷,陸遲晚也不好推辭,點點頭道:“那迴去你自己挑個房間,住我七哥隔壁也行。”


    她和霍南楚從小一起長大,認識二十多年,算起來真的比厲宴行要熟許多。


    “好,謝謝晚晚。”


    “我們迴去吧。”


    “我看時間還夠,點點不是很喜歡吃我上次做的魚嗎,正好今天做給她吃。”


    “可是你胳膊受傷了。”


    “沒事,正好是左臂,陳媽幫我打打下手就行。”


    厲宴行在旁聽著,眉頭皺的厲害。


    我女兒喜歡吃魚?


    你以為就你會做魚,我不會?


    水煮魚、鬆鼠鱖魚、西湖醋魚、清蒸鱸魚、糖醋魚,我有什麽不會做的?


    迴去的路上,厲宴行拿出手機,瘋狂的開始翻菜譜。


    這得感謝他打小四處流浪的經曆,對下廚這種事並不陌生。


    後來還喜歡偶爾下廚做吃的給陸遲晚。


    陸遲晚離開後,這習慣非但沒改,反而變本加厲起來。


    他沒事的時候就窩在家裏研究做菜,八大菜係被他研究了透徹,為的就是以後陸遲晚嘴饞了,他可以隨時做給她吃。


    霍南楚似乎也在那邊翻菜譜。


    兩人異常沉默。


    冷遇依舊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


    陸遲晚安靜的聽著。


    一小時後到家。


    二寶和點點正在院子裏撒歡。


    之前那點小插曲已經過去了。


    二寶活潑好動。


    早上剛換的新衣裳,等陸遲晚迴去的時候,已經渾身泥巴了。


    不僅如此,臉上手上也都是。


    點點被他帶的也沒好哪裏去。


    “媽媽!”


    二寶開心的撲了過來。


    陸遲晚嚇的趕緊躲,故作嚴肅道:“二寶,手上全都是泥,不可以擦媽媽身上。”


    二寶及時刹車,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泥,又看了看陸遲晚。


    小心思沒得逞不太開心。


    站在一旁的厲宴行伸出手笑道:“來,二寶。”


    二寶愣了下跑過去,一把泥巴全唿厲宴行臉上了。


    陸遲晚:“……”


    “二寶!”


    “誰教你這麽沒禮貌的?”


    二寶指了指躲在角落裏,隻露出個腦袋的陸景澈道:“八舅舅。”


    陸景澈:“……”


    陸遲晚瞪了陸景澈一眼,“出來。”


    八少跟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似的,臉色不自然的走了過來。


    “道歉。”


    “哦,對不起。”


    陸景澈敷衍的開口,並不是很樂意。


    他憑什麽道歉?


    厲宴行憑什麽還迴來!


    他配得上晚晚嗎?


    陸景澈和陸遲晚同歲,生日就差幾個月。


    家裏除了陸遲晚,就他年紀最小,難免幼稚了些,固執了些。


    雖然和厲宴行那事,陸遲晚之前跟他仔細解釋過。


    厲宴行利用她有不對之處,但也是因為對方算計。


    而她如果不是因為遇到厲宴行,而是落在了別人手裏,大概就真的死了。


    她和厲宴行的感情也是你情我願,沒有誰逼迫誰。


    後來走不下去了,是她自己出了問題,不想繼續下去。


    仔細追究起來,厲宴行沒什麽太大的錯處。


    至於孩子的事,她選擇留下孩子,那是因為孩子不止是厲宴行的骨血,也是她的骨血,是她的孩子,她舍不得打掉。


    可說什麽也沒用,陸景澈是陸家哥哥中對厲宴行意見最大的一位。


    厲宴行正要開口。


    陸遲晚看著陸景澈繼續道:“教二寶道歉。”


    “八哥,你不能這樣,會帶壞的二寶的。”


    陸景澈可以跟厲宴行道歉。


    但他卻不想讓二寶開這個口。


    二寶看到媽媽生氣,立刻躲到了八舅舅後麵,伸著小腦袋審視著局勢。


    “八哥……”


    陸景澈別過臉去。


    陸遲晚:“……”


    “叔叔別生氣啦。”


    關鍵時刻,點點跑過來牽厲宴行的手,“不要生哥哥的氣,哥哥不該往叔叔臉上抹泥巴,點點給叔叔擦擦。”


    看著眼前又軟又甜的小公主,厲宴行怔了怔,眸中頓時溢滿慈父之情。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公主的腦袋笑道:“沒關係,叔叔不生氣。”


    點點抬起衣袖給厲宴行擦臉上的泥巴。


    結果她衣服更髒,越擦越髒,越擦越髒。


    最後愣是擦的厲宴行比原來還髒了。


    陸遲晚無奈望天。


    二寶磨磨蹭蹭走了過來,對著厲宴行狠狠鞠了一躬,“對不起,爹。”


    陸景澈:“?”


    陸遲晚:“?”


    霍南楚:“?”


    冷遇:“?”


    在場所有人幾乎都是一個表情,震驚到沉默,沉默震耳欲聾。


    厲宴行愣了會,彎腰抱起了二寶,認真的迴了一句,“沒關係的二寶,不用道歉,爸爸不生氣。”


    他把叔叔二字小心翼翼的換成了爸爸二字。


    二寶是個自來熟,倒也不是很排斥接觸厲宴行,反倒是湊近了仔細盯著厲宴行看,伸出小手摸了摸厲宴行的鼻子和眼睛,嘟囔著,“眼睛和我像,鼻子也像,嘴巴也像。”


    看著懷裏乖巧可愛的孩子,厲宴行的心都要融化成一片片的了。


    他以前從未想過做一個父親是怎樣的。


    他的父親給了他最糟糕的童年,因此他並不知道怎樣去做一個父親。


    他和陸遲晚最初在一起的時候,他也不想要孩子。


    他覺得小孩子又調皮又麻煩,實在不好帶。


    後來想要個孩子,也是想要借此留住陸遲晚。


    但他沒想到真的能成,孩子是有了,他不知道,一直在錯過中生活。


    厲宴行不自覺的低頭,輕輕的在二寶臉上親了下。


    二寶瞪大了眼睛,“親爹,你嘴巴上都是泥巴,髒髒!”


    陸遲晚:“……”


    真不愧是她的好大兒。


    沒人注意到跟在後麵的霍南楚刹那落寞的神色。


    許是血脈的關係。


    二寶對爸爸這個角色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可他跟厲宴行卻有幾分天生的親近。


    厲宴行一手抱著二寶,另外一隻手牽著點點。


    點點也沒反對。


    她喜歡跟哥哥在一起,所以有哥哥在她就會很乖的跟人走。


    因此陸遲晚經常說,這幾個孩子隻要拐了其中一個,就等於拐了三個。


    “點點喜歡吃什麽,爸爸什麽菜都會做,點點可以隨便點。”


    “哇哦。”


    點點小吃貨一聽這話,眼睛亮了,她仰起頭跟厲宴行說話,卻看到哥哥被抱著挺逍遙的,頓時鬧了起來,“點點也要抱抱,和哥哥一樣。”


    “好,點點也要抱抱。”


    厲宴行彎腰,一手抱一個抱了起來,臂力驚人。


    陸遲晚詫異的看著他,下意識的提醒了句,“你小心別閃著腰。”


    聞此,厲宴行勾了勾唇角,低聲道:“晚晚放心,我腰很好。”


    “……”


    這話聽著怎麽那麽不對勁呢?


    陸景澈和霍南楚兩個大冤種跟在後麵進了屋。


    大寶一本正經的坐在沙發上,手裏拿了一個精巧的九連環在解。


    聽到動靜,他抬頭看了一眼,微微皺眉。


    那一皺眉的模樣真的和厲宴行一模一樣。


    “大寶。”


    厲宴行看到大寶頓了頓神,抱著兩個小的走過來,笑看著他,“大寶喜歡吃什麽,爸爸一會給你做好不好?”


    大寶低下了頭,不吭聲。


    厲宴行放下了點點和二寶。


    其餘哥哥們神色各異的看著。


    二寶忙道:“我點菜,我點菜。”


    “我想吃好多好吃的,可以不可以都給我做!”


    厲宴行點點頭,“可以。”


    點點舉手,“我喜歡吃魚哎,我想吃魚,要吃甜甜的那種哦。”


    厲宴行應了聲,“那爸爸今天先給你做一道西湖醋魚怎麽樣?”


    西湖醋魚,酸甜清香,口感軟嫩倒是很適合小孩子。


    二寶眼睛一亮,“我喜歡吃大腸,爸爸可以給我做那個大腸吃嗎?”


    他這認爹的速度連陸遲晚都吃驚。


    沒人教過他。


    他也分辨不出該怎麽辦。


    大概在二寶的世界裏,爸爸就是一個不同的稱唿。


    是叔叔,那就叫叔叔。


    是爸爸,那就叫爸爸。


    就像家裏每次來客人,媽媽讓他叫什麽,他就叫什麽。


    那這個人是爸爸,他當然可以直接喊爸爸了。


    陸景煜:“?”


    “二寶?”


    “二舅舅?”


    二寶一臉天真的看著他,“喊二寶有事嗎?”


    小孩子的眼神清澈純真,思想簡單,沒有摻雜一絲雜質。


    陸景煜到嘴邊的話,愣是咽了迴去。


    他沒苛責小孩子的習慣。


    三個孩子都是被寵著長大的。


    他哪裏舍得。


    再說了,二寶才三歲多,他能懂什麽?


    “謝謝二寶。”


    一聲爸爸叫的厲宴行也幾乎沒迴過神來。


    他摸摸二寶的腦袋,老父親的目光越發慈愛,“想吃…大腸是吧,九轉大腸?”


    出了名的魯菜。


    沒想到小二寶居然喜歡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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