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很亮,黑夜吝嗇給的星光,被萬家燈火替代。


    他們終於迴到了蘇州城內。


    豆豆與童博手牽手走在最前,中間夾著一前一後的童戰和天雪,隱俢與大柱嬉鬧著走在最後。


    方才,他們在城門口碰上,索性都下了馬,悠閑地走迴去。


    夜已深沉,小商小販都收攤子迴家了,僅剩一家賣麵的小攤子,還冒著熱騰騰的霧氣,不過看老板那樣子,也是要準備收攤迴家。


    “老板,一碗打鹵麵。”


    大柱好不容易看見吃的,整個人就奔了過去,咋咋唿唿地坐在攤前嚷叫。


    隱俢這會兒也餓了,跟著坐了過去。


    夜晚風冷,竹竿上大大的麵字旌旗張揚地在風中搖擺。


    攤子老板似是不太樂意,看了看他們,歎息一聲,把收好的圍裙又係上,答應道,“好嘞。”


    很細微的動作,該是不滿他們耽誤了他迴家。


    豆豆拿出銀子示意童博給那老板。


    於此同時,童戰也掏出了銀子遞給攤鋪老板。


    三個人麵麵相覷,會意一笑。


    “老板,請給我們一人一碗麵。”


    尹天雪走過去,把童戰的銀子塞進麵老板手裏,笑著說,“老早就聽說您手藝好,這不,大夥今天非得過來嚐一嚐不可。”


    攤子老板看看銀兩,仔細地收好在口袋裏,臉上瞬間笑開了花,“姑娘,不是老朽自吹,這鋪雖小,聞名而來的人可不少,今兒也是有緣,你們就等著一嚐老朽的手藝吧。”


    尹天雪點點頭,做出疑惑的樣子,“可我看您剛剛好像是要準備迴家?”


    老板擺擺手,笑道,“不急,不急。”


    ……


    所以,最後大家都坐了下來。


    豆豆路上吃過東西,這會兒並不餓,可看到大家吃得香,就忍不住也動了幾筷子。


    麵老板的手藝確實不錯,連一直沒胃口的童博都吃了好大一碗。


    也許是氣氛太熱鬧,尹天雪盯著麵前的碗,一時覺得難以適應,筷子拿在手裏,麵一口沒動。


    她真的好久好久沒有這樣和別人一起熱鬧的吃東西了,地獄岩的五年,之後沉睡的那三年,一直都是。


    所以,還能這樣的相聚,真好。


    尹天雪想到這裏,嘴角忍不住勾起淺淺的弧度。


    童戰坐在她身邊,一碗麵吃了幾口,就沒再動,對麵的大柱瞧他不餓的樣子,也不管髒不髒,搶了他的碗就大口的吃了起來。


    見此,尹天雪把自己沒動的麵也推了過去,“這碗你……”


    天雪的話還沒說完,大柱抬頭感激地看她一眼,拿過碗又大口咽起來,還不忘口齒不清的同她說聲,“謝謝啊!”


    尹天雪笑著搖搖頭,表示不用謝。


    童戰小聲問她,語氣裏滿是關懷,“要不要我去買點別的?”


    聲音雖小,傳進耳膜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尹天雪訕訕地看了眼桌上的其他人,有一絲難言的尷尬,心裏卻也暗暗欣喜。


    別說尹天雪不適應,就是豆豆和童博也奇怪他此刻的所言所行。


    隱俢更是以為童戰終於開竅,懂得珍惜眼前人,忙問尹天雪,“想吃什麽,讓童戰買去。”


    童戰也很認真的看著她,一副隨時待命的樣子,“ 你想吃什麽?”


    尹天雪笑笑,“我不餓。”


    “這一路你都沒吃什麽東西,是不是生病了,讓隱俢……”


    給你看看吧……


    童戰的話卡在咽喉。


    尹天雪忽然垂下了手,握住他搭在腿上的手,她說,“我很好。”


    尹天雪轉頭看著他,“你看清楚我是誰了麽?”


    “你不是月牙又能是誰啊?”隱俢笑著接話,“哈哈,你這丫頭。”


    童戰同樣望著她,淡淡一笑,一句話都沒說。


    “我喜歡黑夜中的燈火,燈火中家人圍爐而聚,人生就很美好了。”


    一旁的童博突然說了這麽一句,和八年前一模一樣的話。


    尹天雪僵著了身子看向他。


    童博接著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盞燈,點亮那盞燈就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不是嗎?”


    童戰,是你心中的那盞燈嗎?你認定他是你的歸宿嗎?


    尹天雪迴憶著童博曾經問過她的那些話,笑了起來,“是啊!”


    豆豆不知道他們之間曾經有過這幾句對白,隻是覺得這話夾藏著期許和向往,有幾分從前那個童大哥的味道,便偏了頭認真的看著童博。


    童博溫潤一笑,抬手捏捏她下巴,帶著調戲的意味,豆豆怪嗔他一眼,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麵,耳根卻漸漸燒紅。


    童博寵溺地看了看她,又把視線投向對麵的尹天雪,與她相視一笑。


    …………………………


    迴到龍澤山莊,已經是三更天。


    大柱也跟著他們迴了這裏。


    偌大的莊子,靜悄悄的,被一片黑暗籠罩,隻有一處,還亮著微弱的燭光。


    “是童心。”


    隱俢趴在窗戶口瞧屋內,看到童心正守在風姑娘床邊,手撐著額頭,累得睡了過去。


    “風衣衣,她怎麽了?”豆豆迴頭問尹天雪,剛問完,才想起她同自己是一起迴來的,又怎麽會知道風衣衣發生了什麽。


    眾人在圍觀的時候,尹天雪極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奇跡的是,一向靈敏警覺的童心沒醒,躺在床上的風衣衣倒幽幽睜開了眼,她的嘴唇幹澀,瞧見尹天雪走過來,淡淡笑了笑,“夫人……”


    尹天雪倒了水,喂她喝下,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燒都退下了,看來童心把你照顧得很好。”


    “童公子,是個好人。”


    風衣衣說,“不是他,我恐怕就死了。”


    尹天雪皺眉,“那天之後,都發生了什麽?”


    風衣衣搖頭,隻問道,“公子他?”


    “沒事了。”


    尹天雪替她掩好被子,轉身想叫醒童心,讓他迴房去睡,她守在這裏就好,誰知風衣衣拉住她,“童公子守了我幾天幾夜,這會兒好不容易才睡著。”


    尹天雪頓悟,取了一旁的毯子給童心蓋上,吹了燈,就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還合上了房門。


    隱俢一臉不滿,嚷道,“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合適麽!”


    豆豆清亮的瞳孔裏乍現一道光,她看著童博,“你覺得風衣衣和童心怎麽樣?”


    童博歎道,“可惜了,童心是水月洞天的長老,一輩子不能娶親的。”


    童戰似想到些什麽,“也許我們可以……”


    “他們是不可能的。”尹天雪說。


    “為什麽?”


    大柱問出大家的困惑。


    “因為,錯過了最好的時候。”


    在她還相信愛情的年紀,在他懵懂情愛之時,他們沒有遇見,錯過了彼此最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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