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張依依那裏出來後,虞宣希並沒有迴去,而是朝著唐芯苒的住所走去。


    避開那些在暗處的影衛對於虞宣希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隻是當她看到瘦得隻剩下骨頭的唐芯苒時,還是沉默了許久。


    唐芯苒見到虞宣希倒也不意外,她攏了攏身上單薄的外衣,朝著虞宣希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


    “您終於來了,我等您很久了。”


    虞宣希聽到這話時,下意識皺了皺眉,但她的心裏已經知道答案了。


    “你也重生了。”


    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唐芯苒自然知道虞宣希能猜到,畢竟她是那樣的聰明。


    “我以為,我還會在上一世的時間段才能見到您。但沒想到,您也重生了,真是幸運啊,我們。”


    虞宣希看著唐芯苒臉上那淺淺的笑,就知道她是真的很開心,不是裝出來的。


    “……是啊,我們真幸運。”


    不,幸運的隻有她,她不過是天道用來給蒼生當替死鬼的。


    唐芯苒抬頭看著虞宣希,看著那樣光鮮亮麗的她,又笑了一下,“您,過得比上一世要快樂了呢。”


    “為什麽這麽說?”


    “您不知道嗎?上一世,我曾偷偷看過您一眼,很驚豔也很惋惜。您長得確實很漂亮,但您的眸子太過黯淡空洞了,像是失去了生發的希望。哪怕您表麵上看上去相安無事,但實際您的心早已死寂了吧。”


    唐芯苒短短幾句話,就將虞宣希前世真正的狀態給說出來了。


    是啊,她一直在強撐,一直在靠著所謂的意誌強撐。


    外界的一切對於她來說似乎也沒那麽重要了。


    重要在意的人死的死,昏迷不醒的昏迷不醒,而唯二清醒的好好活著的卻是個披著羊皮的狼。


    前世的她以為,真心能換來真心。


    可最終,她的真心隻換來了兩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都怪她,是她太蠢,沒看清他們的真麵目。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已經改變前世的悲劇了。


    唐芯苒一直在盯著虞宣希看,見她神色麵露譏諷,就知道她又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不過現在一切都好了,您比前世活得更開心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比前世活得更開心了。那你呢?你既然是重生的,為什麽不想著逃離唐家?這裏並不是你最好的選擇,你應該是知道的。”


    虞宣希說著從儲物鐲中拿出小板凳坐到唐芯苒麵前,這樣,她也不用抬頭才能看著她了。


    唐芯苒看著虞宣希眨了眨眼,笑道:“您要再拯救我一次嗎?”


    “……我以前什麽時候拯救過你?不就是你的魔修修為全廢了嘛?這也算拯救?”


    “當然,我並不是自願成為魔修的,是被人逼迫的。您那時明明可以殺了我以絕後患,卻隻是廢了我的修為放我自由。雖然最後我還是自殺了,但您的這份恩情,芯苒是一直記在心上的。”


    唐芯苒說這些的時候,眼睛都是亮了亮的。


    “我們不聊前世了,聊現在。珍惜現在,明白嗎?你與其去迴憶過往,不如想想你離開唐府後想要做什麽吧。”


    唐芯苒聽到虞宣希的話,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麽。我現在不逃離唐府,是因為我還想再見見您。我知道您一定還會來到這裏。但我現在見到了,也就沒有什麽特別想要做的事了。”


    虞宣希問道:“那你想繼續待在唐府嗎?”


    唐芯苒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裏,我不想待在這裏,哪怕我知道現在的唐依依已經不是前世的唐依依了。”


    “既然如此,你去紫月樓當弟子吧。學點本事傍身也是好的。”


    唐芯苒依舊搖了搖頭,“我不想去。比起修煉,我更想做個隱居山林的擺爛者。”


    虞宣希聽到“擺爛”二字就知道這是張依依那邊的詞匯。


    “擺爛……是什麽意思啊?”


    “就是,什麽也不想幹,隻想躺著的意思。”


    虞宣希沉默了一瞬。


    在這個世界,擺爛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唐芯苒看出了虞宣希的擔憂,她笑著說道:“您不必太擔心我,生死有命,我已經不在乎生死了,這世間本就沒什麽值得我留戀的。天道讓我活到幾時,我便活到幾時吧。”


    “好,我知道了。我會幫你逃離唐家,順便幫你找個好隱居的地方。”


    說著,虞宣希便起身準備離開了。


    唐芯苒卻出聲叫住了她,“姑娘,您不必太過在意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就像您說的那樣,要珍惜現在,您更要珍惜眼前人。”


    虞宣希聽到唐芯苒的話,沒有說什麽,安靜地離開了。


    可她又何嚐不懂呢?


    她畏懼的從不是生死,她畏懼的是自己拚勁全力護住的一切被天道輕而易舉地毀掉。


    就像杭行舟的阿誕一樣。


    因為抗拒,所以被天道毀掉最在意的存在。


    虞宣希也不想救世,這個爛的像狗屎的世界有什麽好救的,就連天道都是個混賬。


    但她知道自己不得不去做。


    如果她拒絕去做,遭殃的隻會是她最最在意的他們。


    那些前世她拚命想要抓住都抓不住的他們。


    她討厭失去,也討厭無能為力。


    在一旁看著自己重要的人一個又一個地離開自己。


    而她卻無能為力,除了哭泣她什麽都做不了。


    可眼淚真的很沒用,它什麽都挽迴不了,隻會讓她更加痛苦。


    這些天,她想了很多很多。


    想了前世,也想了未來。


    最終虞宣希的腦海中就隻剩下了一個想法。


    她就不該重生。


    就那樣抱著滿腔怨恨死去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不堪?


    反正她橫豎都是要死。


    但帶著滿腔怨恨的死和帶著不舍不甘的死終究是不一樣的。


    現在虞宣希有些迷茫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虞宣希用力地閉了閉眼,她的心裏始終憋著一口悶氣,卻怎麽都發泄不出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自己把自己憋死。


    於是,虞宣希悄悄禦劍離開了敏定城,來到了敏定城外的一座破舊的寺廟裏。


    她踩著破碎的枯葉,一步又一步順著台階往上走去,每走一步,台階上的燈就會順勢亮起。


    現在天還是大亮的,所以這燈亮的很詭異。


    但虞宣希隻是輕輕掃了一眼,就神色如常地繼續往上走。


    走過長長的石階後,一抬眸,虞宣希就看見了豔麗的紅色在風中飄揚。


    虞宣希認得她,說起來她們還挺有緣,她們名字的最後一個字都是“希”。


    白梵希,狐族下一任族長,白聽城的城主,也是當今妖皇豐岱唯一的兒子的未婚妻。


    妖族低調做事已經很多年了,他們不願惹事生非,所以很少會在妖族國土之外看見像白梵希這樣的重量級人物。


    妖族現在分為兩派,以妖皇豐岱為首的妖皇派和以豐岱的弟弟豐詡海妖皇為首的海皇派。


    說白了就是陸地和海洋。


    但他們也隻是暗地裏互相使絆子,並不會擺到台麵上來,畢竟要低調。


    虞宣希倒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白梵希,畢竟她隻是突發奇想來散散心而已。


    白梵希察覺到有人來後,腦袋上那赤紅色的耳朵就動了動,她迴眸看了一眼,然後發現是個人類,還是個了不起的人類。


    “我道是誰能毫發無損地闖入我設的結界,原來是赫赫有名的虞姑娘啊。”


    這聲音,帶著絲嫵媚卻又豪爽至極。


    很奇怪的感覺,但並不難聽。


    虞宣希揚起一個微笑,道:“我隻是過來散散心的,並不是有意打擾白姑娘的。至於結界,我並沒有感覺到,很抱歉。”


    “看來你的修為比我高啊,居然直接穿過我的結界。”


    “我也不過小小元嬰。”虞宣希說著眯了眯眼,“不過,白姑娘怎麽會在這裏?”


    白梵希沒在意虞宣希的凡爾賽語錄,她腦袋上的耳朵抖動了兩下,看著破敗的寺廟,輕聲迴道:“來這裏祭拜一個故人。”


    “故人?不會是原先在這裏的佛修吧?”


    “當然不是,他隻是一個香客而已。卻因我之故,被永遠留在這裏。”


    白梵希微微斂下眸子,說這些話時不免帶上了幾分自責。


    虞宣希也沒有追問她的故事是什麽。


    雖然她很好奇,但看白梵希的模樣就知道她肯定是不會說的。


    “既如此,我便不打擾白姑娘了,告辭。”


    說著,虞宣希就準備離開。


    但白梵希卻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虞宣希扭頭疑惑地看向白梵希。


    白梵希不再去看那破舊的寺廟,而是轉過身看著虞宣希。


    她生得極其美,那臉那身材,無一不再透露著嫵媚,狐狸眼尾處的那一抹紅簡直就是點睛之筆。


    隻是盯著她的眼睛看,就能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不少。


    真不愧是狐妖啊。


    虞宣希在心裏感歎著,順便讓越來越快的心跳消停會。


    “相遇便是緣,反正你心情不佳,不如陪我在這兒痛痛快快地喝一場?我這兒可有上好的竹葉青。”


    白梵希說著,還從儲物袋中拿出那壺竹葉青在虞宣希麵前晃了晃。


    虞宣希笑了笑。


    人家都盛情邀請了,她怎麽會拒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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