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宣希聽到晏辭的這話時,微微愣了兩秒,她還真沒想到晏辭會那麽直接地說出來,不過按照晏辭那不懂人情世故的性子,倒也算合理。


    虞宣希抬手捏了一下晏辭的臉頰,微微笑道:“那你願意聽我的解釋嗎?”


    這迴輪到晏辭愣住了,他倒是沒想到師姐會這麽直白的迴答他,他輕咳了兩聲,才道:“隻要是師姐說的,我都願意聽。”


    虞宣希將剛剛房間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晏辭,並解釋了她為什麽要擁抱池妄塵。


    “我在害怕,害怕再次失去一切。你明白看著身邊人一個又一個離開自己的無力感嗎?你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那種無力感……我不想再體驗一次了。從重生迴來時我就在想,是誰給了我再來一次的機會?凡事皆有因果,我不相信它是隨意發生的。因為一開始想不明白,所以就將它拋之腦後了。畢竟那時的我心中還滿含著恨。”


    “痛快地報完仇後,是前所未有的痛快和舒心。可我想拉下深淵的,不僅僅隻有他們幾人。害我的,從不止他們幾人。你知道我為什麽隻明麵上報複他們幾個嗎?因為我無法明麵上報複剩餘的人,我終究還是……太弱小了。其實我明白有些人都隻是無心之舉,他們也不過是遵循了自己的道罷了。可我就是恨,恨他們被權和力迷了眼,恨他們為財背叛,恨他……古板迂腐的思想。”


    “遊曆的這些日子裏,我看到了魔族的肆意橫行,看到了前輩們渴望永久的和平,看到了扶搖聖女聖子的痛苦。每每想起這些,我就會感到迷茫,感到疲憊,感到……濃濃不甘。我會問自己,前世的我做錯了什麽嗎?可我明白,我從未做錯什麽。可明明沒有做錯,我為何還要遭受那些痛苦。可明明他們也沒有做錯,為何……還要遭受那些無妄之災。僅僅是因為天道的不公嗎?可憑什麽……痛苦的是我們……而不是那些作惡的人?”


    “但這世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我想要的答案,永遠都不可能找到。因為這世間本就如此不公。”虞宣希緩緩站起身,她的神色晦暗不明,此刻她的內心,是前所未有的迷茫。


    繼續往前走?還是去追究過去?


    但……仿佛做什麽,都不會讓她再因純粹的開心而開心了。


    虞宣希沒有再說什麽,她轉身便離開了。


    她離開的速度很快,快到晏辭都沒來得及拉住她。


    晏辭看著虞宣希離開的方向,那雙漂亮的紅眸閃過一絲心疼。


    世間……何時才能善待師姐啊……


    虞宣希快步離開了客棧,她去買了一壺酒,來到了驊瀧鎮附近的山上。


    刺冷的寒風迎麵而來,她直接仰頭猛灌了一大口酒,手中劍也跟著一揮,直接將大地劈出一道裂痕,稀薄的霧氣圍繞著她,襯得那張晦暗不明的臉更加晦暗。


    她喝一口酒,便揮一劍。


    大地漸漸變得傷痕累累,而虞宣希手中的酒也越來越少了。


    直到將酒喝完,虞宣希都沒覺得自己的心裏暢快一些。


    此刻,虞宣希將視線放到了容府的位置上。


    她的右手手指輕輕摩挲著劍柄,不過在腦海裏想了一秒權衡利弊,就將之拋棄到腦後。


    不管是誰,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現在,她不想等了,也沒耐心等了。


    她現在就要殺上容家,殺死那個罪魁禍首,容家家主——容有道。


    容有道,你的道是求財求權,我原本是想一一摧毀的,但現在我沒這個耐心了,你還是去深淵裏籌謀這些吧。


    你,該去陪陪他們了。


    *


    容家會客廳,此刻容家來了一位意外之客,他們誰都沒想到安勝訣會在這時拜訪容家。


    安勝訣朝容有道和容夫人行禮道:“容家主,容夫人,勝訣來得突然,不免會冒犯到您們,還請您們莫怪。”


    “安少主哪裏的話,安家和容家都是一家人了,哪裏談得上冒犯。”


    容有道說完就給容夫人使了個眼神,容夫人立馬意會,讓自己貼身侍女去叫容思楠,然後走到安勝訣身邊將他扶起。


    “訣兒來我們容府做客,我們容府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怪你冒犯。”容夫人笑著輕拍了兩下安勝訣的手背。


    安勝訣不著痕跡地抽出手,拱手對著容夫人說道:“禮不可廢。本就是勝訣貿然來訪,理應如此。等勝訣迴去後,定會送來賠禮。”


    容夫人見安勝訣這模樣,真是越看越滿意,她臉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大。


    她拿出帕子捂著嘴,邊笑邊說道:“訣兒此次可是來見思楠的?思楠已經在路上,你不必著急。”


    安勝訣的那句“不是”,在聽到容夫人的後半句後,硬生生咽了迴去。


    沒過一會兒,被盛裝打扮的容思楠慢慢朝他們走來。


    與往日清新淡雅的打扮不同,這次是豔麗華貴的打扮,有種打扮過頭的感覺。


    安勝訣隻看了一眼,便收迴了目光。


    而容思楠一直沒敢看安勝訣,她隻敢用餘光去看他。


    安勝訣生得極好,雖比不上那日的池公子和晏公子,卻和顧公子有得一拚。


    他膚色偏白,唇紅齒白,一雙幹淨如清水的雙眸滿含著正義,那身象牙白錦袍,顯得他整個人看上去是如此的無害。


    容思楠曾經以為安勝訣不會長得太好看,畢竟像安家那樣的門第,實在沒必要找她這樣的商戶之女做安家未來的主母。


    但現在看來,僅僅是因為安家不需要一個過於強勢的主母吧。


    容思楠收迴思緒,行禮道:“思楠見過父親、母親、安少主。”


    容有道“嗯”了一聲後,容思楠才敢直起身子。


    安勝訣轉過身,麵對著容思楠,拱手道:“安勝訣見過容小姐。”


    他這一出,實屬是把在座的三人給嚇到了。


    以安勝訣的身份,是沒必要向容思楠問安的,可他偏偏就這麽做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嚇得容思楠連忙福身喚他:“安少主!”


    安勝訣輕輕地看了一眼容思楠,開口解釋道:“勝訣,隻是想給未來的夫人足夠的臉麵,並未想到會嚇到你。抱歉,是勝訣欠考慮了。”


    短短幾句話,容思楠就對這位安家少主安勝訣改變了看法。


    原來……安家少主並不是一個咄咄逼人之人啊。


    傳聞果然不可全信。


    容思楠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聽見外麵有什麽東西倒塌的聲音。


    安勝訣聽到這聲音,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剛想走出去看看情況,就感覺到了一道清冽的劍氣,他下意識朝著容有道喊道:“容家主!小心!”


    因著有安勝訣的提醒,容有道將這一擊躲過去了。


    “你倒是好命,居然躲了過去,可惜不知道這下一擊,你還躲不躲得過去!”


    是陰冷的,帶著濃鬱殺氣的聲音。


    虞宣希一手提著劍,一手拿著榮府的牌匾,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眸光卻幽冷可怕,像是來索命的鬼。


    容有道看見虞宣希的那一刻,心底的恐懼就在無聲的蔓延,這導致他的心跳加快了許多。


    “你……你是誰?!竟敢擅自闖入容府?!”


    “容家主連我都不記得了?也是,畢竟您貴人多忘事嘛。你忘記了沒關係,我來幫你一個一個想起來。”虞宣希說著,就提劍攻了上去。


    緊接著一個身影就擋在了容有道身前。


    是安勝訣。


    “姑娘!就算你有怨,也該去上報閱審司!而不是到這裏魯莽解決!”


    虞宣希在安勝訣擋在容有道身前時,便停下了進攻,她歪了歪腦袋,看著安勝訣,道:“安少主,我勸你別多管閑事。”


    “姑娘,你既然知道我,那就更不應該魯莽行事。正所謂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我們應該……”


    安勝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虞宣希嘲諷的聲音給打斷了。


    “安少主,這世間不是所有壞人都能得到應有的懲罰的,也不是什麽事情都能用國法去解決的。那我且問問你,容家主為財傷害黎明百姓時,國法在哪裏?容家主為權不惜利用一切時,國法又在哪裏?”


    安勝訣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比較好了,因為虞宣希她說的在理。


    “你們已經放任這樣的惡人活了這麽久。現在,還要攔著我為那些無辜的靈魂申冤嗎?!”


    話落,清冽的劍氣毫不客氣地朝著安勝訣攻去,安勝訣不敵,直接被擊飛。


    容思楠見狀,連忙跑到安勝訣身邊,將他扶起。


    她輕聲道:“安少主,我知你正直善良,但此事你還是不要管了。家父曾做過什麽,思楠……最是清楚不過。所以安少主,請你不要再插手了。”


    安勝訣看著容思楠那雙帶著痛苦和悲傷的眼睛,就明白容家主做了不少不容天理的事情,怕是……父親也是同謀。


    安勝訣看向虞宣希,剛想要開口說話,就見劍光一閃,數十位暗衛齊齊朝著虞宣希攻去。


    而容有道則是準備趁亂逃離,卻被霧影劍攔住了去路。


    容有道咬了咬牙,就朝著另一邊跑去。


    此時此刻,他隻有一個念頭。


    活下去!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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