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炔死了,獸塚沒了。


    我本該殉情的,早便生無可戀了。


    可惜寧炔的獸元,讓我不斷的重生。


    死不掉的感覺……好痛苦。


    “首領,這是上天在留你!”


    東野望著我,神情嚴肅。


    “死不掉就活著!”


    “我還有什麽好活的?”


    “你還有我們!”小月牙哭的眼淚汪汪,“乖乖,你每死一次我便痛不欲生一次!你是我的小寵,我不想你死了!難道在你的眼中隻有愛情了嗎?我還在、錢多多還在、司徒晉和東野也在。你在乎的人都死光了,可在乎你的人還沒有!”


    小月牙說到這,輕輕的搖了搖我的胳膊。


    “乖乖,別死了!”


    “安安,獸塚已經被滅了,你的仇報了。如果盛總還活著,她不會像看到你這個樣子!異種需要有人統領,我們需要主心骨。”


    錢多多擦了擦淚,眼圈紅了又紅。


    “原本異種的存在便為人詬病,我們需要有人為我們爭取利益。”


    是啊!


    現在的我,已經不完全屬於自己了。


    每每想起寧炔把獸元給我的那一刻,我的心便一陣陣的揪痛。


    這個舉動,到底是有著幾分真心的吧?


    “首領,請你為我們考慮!為所有流落在外的異種考慮!”


    “我餓了!”


    在我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眾人大喜過望。


    畢竟,我已經數月沒有進食了。


    盡管是死不掉的,但消瘦的模樣也像極了一具快要腐朽的屍體。


    “我這就去準備!”


    ……


    日子過的可真慢啊!


    一天一天的,好難熬。


    達叔為代表,與我簽署了和平條約,並且將整個海城劃分給我們成為了地盤。


    可閑下來的時候,我會胡思亂想。


    想寧炔想夜梟,想那些逝去的人。


    胡思亂想的多了,便想做些事分散注意力。


    於是,我便常去酆都城。


    鬼帝夜煞和鬼後白琉璃不見衰老,可眼中盡顯疲態。


    但看到我,他們依舊是強顏歡笑。


    “安安,有你陪著這日子好過多了。”


    “這酆都怎麽越來越冷清了?”


    原先夜梟在的時候,我也來過數迴,雖然陰冷的厲害,但比人間還要熱鬧幾分。


    可最近頻繁的下來,卻發現人丁稀少。


    昔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不僅是門可羅雀更是看不到幾個行人。


    “不知道!”白琉璃搖頭,“獸塚覆滅後的幾十年,來報道的魂魄越來越少,最近幾年都沒有魂魄報道。”


    “什麽意思?”


    忽然間,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地府的投胎的進度一如往昔,可死去的人卻越來越少!”夜煞忍不住接口,“照這麽下去,鬼族早晚要覆滅的!”


    忽然間,我想到了初五曾經跟我說過的話。


    她說未來的世界,鬼族也滅絕了。


    難道,和這個有關?


    沒敢多想,我匆匆告辭。


    迴到上麵,我立刻找到了錢多多。


    盡管幾十年過去了,但異種是妖獸後代的緣故,所以看不出衰老,倒是司徒晉,如今已經都已經帶孫子了。


    很快,錢多多便拿來了查詢結果。


    “安安,最近這幾十年人口增多了百分之二百,可死亡率卻是……零!”


    錢多多的話,讓東野麵色凝重。


    “人類隻進不出的結果是他們強大,鬼族衰敗!長此以往……”


    後麵的話,東野沒敢說。


    可縱使不說,我們也心照不宣。


    “我要見達叔!”


    “好,我送你去!”


    ……


    在一間鄉間的小別墅內,我看到了達叔。


    百歲的年紀,卻神采奕奕。


    養貓逗狗,好不愜意。


    看到我,達叔明顯一僵。


    “小沈啊,你來了!”


    達叔熟絡的倒茶沏茶,然後端到我的麵前。


    “坐啊!”


    我沒有坐,而是將一份體檢報告拍在桌上。


    “這是你的體檢報告,你的身體很好。按理說你這個年紀,身體機能該退化的!可是……無論是細胞還是血液上,都健康的像是壯年。”


    “小沈,你以前說話從不會拐彎抹角。”


    “人類最近的死亡率接近於零了!”


    “好事啊!”達叔微笑,“沒有死亡隻有新生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可世界注定有生老病死就是為了保持平衡!人類沒有死亡,不僅地球承受不了,鬼族也早晚會滅絕!”


    達叔皺了皺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們利用妖獸殘存的屍體做實驗,研究出了一種疫苗,隻要注射了就不會有疾病並且延年益壽。人性總歸是自私的,他們不想有高於自己的生物存在。對不起,我曾試圖勸他們。但是,我人微言輕。人就是這樣,害怕自己不可控的所有一切。不管是妖獸還是鬼族還有……異種!”


    “所以你們借我們的手消滅了妖獸,再暗地裏讓鬼族滅絕!最後,就會輪到我們異種。”


    “我不想這樣!但不是我能決定的!小沈,我們曾經並肩作戰過!我了解你們,不想你們有事。可其他人不這麽想,上麵的人不這麽想。這件事我一直瞞著,心裏像是堵著一塊大石頭。如今說了,石頭也就放下了。總之,你們要小心!”


    “我不會讓這件事發生!你們好自為之!”


    撂下這句,我轉身就走。


    可下一秒,一聲槍聲在身後響起。


    等我轉過去,卻看到達叔的額頭上多了一個血洞。


    “達叔!”


    我衝過去,利用自己的力量吊住達叔最後一口氣。


    “我不能背叛人類……也不能害了你們……所以……所以隻能這樣!小沈,能和你們這群孩子認識……我很高興……對不起……”


    ……


    達叔死了,而我們與人類的關聯也徹底的中斷。


    無論是衰敗的陰間還是人類蠢蠢欲動的野心,都預兆著一件事。


    那就是,異種和人類之間的戰爭終於到來了。


    特別是東野和錢多多調查出人類研究了新式武器對付異種,並且已經暗中殺害了一些異種的時候,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殺!”


    一個字,簡單扼要。


    人類有七情六欲,其中貪婪最是可怕。


    想要徹底消除,便隻能滅族。


    若必須要死一方,我希望死的是對方!


    人死為鬼,鬼歸陰曹。


    我在保護自己的同時,也不斷的給地府輸送陰力。


    戰爭,爆發了。


    縱使人類科技發達,可異種有妖力。


    而東野作為主力大將,所向披靡,令人類聞風喪膽。


    這場戰爭,打了多少年我不記得了。


    我隻知道曾經的那個發達世界,如今變成了廢墟。


    幸存的人類四處逃竄,像是陰溝裏的老鼠。


    “首領,需要殺光他們嗎?”


    其實剩下的人類藏在地下城的事,我們是一早就知道的。


    但是,我不想趕盡殺絕。


    如果我殺光所有的人類,也會殺死未來的初五。


    縱使司徒家的血脈全都壽終正寢了,可初五卻是我唯一要庇護的人類。


    “不用!”我搖頭,“多多!”


    “在!”


    “今夕何年?”


    就在錢多多準備算的時候,我擺了擺手。


    “我出去走走!”


    ……


    站在廢墟中,俯瞰這個世界。


    人類停滯不前甚至後退,都是他們自己作出來的。


    就在我準備走去別處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尋聲找去,在一塊水泥板下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女孩。


    女孩臉色蒼白,已經奄奄一息。


    我看得出,她活不了多久了。


    “救我……”


    準備離開的時候,女孩發出蚊子般的聲音。


    “救救我……”


    不知道為什麽,我動了惻隱之心。


    轉身折返,我蹲在小女孩的麵前。


    “姐姐……救我……”


    “為什麽?”


    “爸爸媽媽臨死前叫我一定要……活著!我要聽他們的話,好好活著!”


    戰爭之下,平民是無辜的。


    但,沒人可以避免犧牲。


    人死了成為鬼,隻要投胎還會為人。可鬼死了就真的沒了。


    “救救初五……”


    “你叫什麽?”我將身體又低了低。


    “我叫陳初五!”


    小女孩說到這,瞳孔忽然散大。


    感覺到她的身體越來越涼,我急忙掀開石板。


    帶著能量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按在女孩的胸口。


    當小女孩再度張開嘴唿吸的時候,我如釋重負。


    而她身體上的潰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為什麽會這樣?


    陳初五明明已經死了,卻被我強行救活。


    這意味著,她本身是沒有重生能力的。


    難道,她的重生能力就是我無意間給予的?


    陳初五爬起來,怯生生的退後好幾步。


    而後她跪下來,給我磕了幾個響頭轉身跑開。


    跑出十多米,她再次轉身。


    “仙女姐姐,謝謝你!”


    陳初五越跑越遠,眼看著快要消失不盡的時候,四周的景物出現了重影,並且快速的震顫起來。


    我抱著頭,試圖阻止腦袋中的劇痛。


    可不一會,震動停止。


    再睜眼,我看到了璀璨的煙火。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仔仔、平平、年輕的司徒晉、溫婉、太奶奶……他們居然還在!”


    心頭一緊,我連忙轉身。


    一抬眼,便看到了雙手合十的夜梟。


    沒有多想,我衝出別墅外。


    而後,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初五正站在我的麵前,激動的望著我。


    “我想起來了!”初五衝到我的麵前,“你是曾經救過我的那個姐姐!是你在救活我之後我才獲得了重生的能力!”


    “初五!”


    初五一把抱住我,又蹦又跳。


    許久後,她鬆開後死死的盯著我。


    “對!是我!我又迴來了!上迴我死後迴去未來又不斷的重生,我看到了真相!”


    “什麽真相?”


    “那些人不是寧炔殺的?你的生母和那些人,都不是寧炔殺的!是東野……東野生生的扯下了他們的腦袋!”


    “東野?”


    “嗯!”初五使勁的點頭,“是你生母讓他這麽做的,因為她恨極了妖獸,想要借助你的手消滅妖獸,所以才……還有還有!寧炔沒有完全殺死夜梟,他將奄奄一息的夜梟重新放迴自己的體內了!後來他之所以舉辦婚禮,是因為情根正在慢慢生長,姐姐,你殺錯人了!”


    此刻的我,猶如五雷轟頂。


    沒想到,我還是被盛男算計了!


    可我怎麽也不會想到有人會用自己的生命去設計,還是用那麽慘烈的方式。


    “姐姐,我重生了無數次就是想要挽迴!想要一切從頭開始,在偏離軌道前掰迴來。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許是死的次數太多,初五消耗了所有的體力,頃刻間便暈倒在我的懷裏。


    安頓好初五後,我找到了夜梟。


    “到時候了!”


    夜梟愣了一下,用力的點頭。


    “我懂!”


    等初五醒來,她把人類中反異種的名單交給了我。


    我沒有派人暗殺,而是讓鬼帝利用生死簿直接勾了他們的性命。


    野心勃勃者死去,剩下的便是愛好和平之輩。


    之後,我讓人幽禁了盛男和東野。


    囚禁他們生生世世,永沒有翻江倒海的機會。


    初五修養許久,迴去了未來。


    幾個月後,初五又迴來了。


    她告訴我,未來不再是廢墟,而是更加的欣欣向榮。


    妖獸、異種、人族、鬼族,不僅能和平共處,甚至成為了朋友甚至戀人,組建了家庭。


    未來的世界,被改變了。


    日複一日,夜複一夜。


    一切,迴到了好的方向。


    某天的夜裏,我等來了寧炔。


    寧炔依舊悄無聲息的出現,眼神卻閃閃發亮。


    他望著,嘴角掛著淺顯的弧度。


    “安安,我迴來了!”


    我蠕了蠕嘴,喉痛哽咽。


    緩步走過去,抬手輕撫寧炔的臉。


    “你是寧炔還是……夜梟?”


    “我是寧炔!最愛你的寧炔!”寧炔的大手,輕輕的落在我的天靈蓋上輕輕揉搓。“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我笑了,笑著流淚。


    “寶貝,帶你去一個地方!”


    沒等我反應過來,寧炔握住我的手。


    進地府、入酆都,寧炔的每一步都走的輕車熟路。


    再次見到鬼帝和鬼後,他們正翹首以盼著。


    “爸媽,我把兒媳婦給你們帶迴來了!”


    “安安!”白琉璃親熱的握住我的手,“謝謝你!”


    “婆婆,我餓了!”


    聽我這麽說,白琉璃急忙拉著我往餐桌走。


    而我轉頭的瞬間對上了寧炔(夜梟)炙熱的視線,心中的枯萎如同春筍般的長出。


    你終於迴到我的身邊了!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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