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棠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即便他斷了所有跟林安的聯繫,也依舊會每隔半個月,寄給林安一些東西。


    有時候是一幅畫,有時候是一張明信片,有時候是一片樹葉,有時候是一件手工。


    為了不暴露地址,他沒有直接寄給林安,而是先寄給張丞,再讓張丞拿過去給林安。


    張丞說:「何必呢,既然你倆死活都放不下,就好好在一起,為什麽非要分開。」


    那時祁棠正行走在他就讀研究生的美院,看著湖邊幸福依偎的小情侶,祁棠停下腳步,擺好畫板準備開工。


    他沒迴答張丞,而是反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覺得愛情是什麽。」


    張丞正抱著宋卯兩人窩在沙發上刷微博看視頻,他笑了下:


    「大畫家就是不一樣啊,談個戀愛想這麽多,這種有深度的問題我覺得我應該拋迴去給你。」


    祁棠把手機放在一旁,戴上耳機騰出雙手來畫畫,一邊描著線條,一邊講電話。


    「談戀愛兩個人在一起,是為了能變得更好,如果其中一人失去了方向,那幫他找迴方向是另一個人的責任。」


    就像當初他拒絕美院的保研,放棄夢想,迴國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是林安幫他找迴對畫畫的熱誠的,是林安幫他重新站起來的。


    雖然呂亭畫室那件事,祁棠至今覺得林安做得不對,但他得承認,進入畫室讓他重新拾起了夢想,這一切都源自於林安的那個禮物。


    以及林安的那句話——「小朋友就該是天上的星星」。


    除此之外,祁棠是個很冷情的人,在遇到林安前,他的人生一團烏糟,從來沒體會過溫馨。


    是林安讓他發覺,其實生活很美,每天看看花,喝杯熱咖啡,跟愛的人聊聊天都是一種極其幸福的事。


    日子很平凡,但跟林安在一起,卻從平凡裏開出了花。


    這大概也是祁棠不捨得放手的原因。


    而現在,林安失去了方向,失去了自我,那幫他重新站起來,是祁棠的應該做的。


    過去的事情,他不想去評判誰錯誰對,感情的事,怎麽可能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楚?


    祁棠隻想著以後能好好的,就好。


    張丞聽完他的話,表示理解了,但並不是很懂,可能因為每個人的愛情經歷都不大一樣吧。


    他反正是迷迷糊糊就跟宋卯在一起了,然後迷迷糊糊就戀愛了,除了結婚是很認真做過的決定,其他一切都很順其自然。


    祁棠繼續說:「分開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療傷,更何況,我不覺得我們分開了。」


    林安每天都會給他院子裏花開的照片,結婚證標示著他們是受到全世界祝福的愛人,還有法律將他們牢牢係在一起。


    那份感情也一直在祁棠心裏,這怎麽能算是分開了呢?


    隻是目前他們不適合生活在一起,他必須要從林安的世界裏消失,讓林安重新站起來,成為一個獨立的自我。


    張丞說:「你覺得沒問題就行,成年人的愛情太複雜,我還是願意跟小孩子談戀愛。」


    他抱緊了懷裏的宋卯,宋卯今年要滿二十歲了,大學還沒畢業,單純又可愛,這也是張丞喜歡的點。


    要不是國家法律規定十八歲就能結婚,張丞總有種搞了未成年的負罪感。


    祁棠掛了電話,又畫了一會兒,然後就開始收拾畫板準備迴家。


    到底這裏冬天還是太冷了,手拿出來一會兒,就凍得有點僵。


    但祁棠很喜歡湖邊的景色,他想了想,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然後才背著包要走。


    這時,一個小男生忽然過來,一把將他攔住。


    男生長得很可愛,是混血,懂一些華語。


    他紅著臉有些扭捏:「學長,我是跟你一個學院的,我叫段言。」


    祁棠禮貌地點頭:「你好。」


    段言頓時就心跳得有些亂,他喜歡祁棠的謙和有禮,以及那股子優雅的紳士感。


    「學長,我——」


    話還沒說完,祁棠忽然摘下手套,對著他晃了晃左手。


    骨節修長又漂亮的無名指上,有一枚樸素的戒指,它象徵著忠誠,和深愛。


    段言愣了下,反應過來後臉爆紅:「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您結婚了!」


    他捂著臉跑開了,祁棠不在意地笑了下。


    其實他的戒指從來沒有取下來過,隻是來這裏時,就已經是冬季,美術生手很重要,如果凍傷了會影響畫畫時手感的靈敏度。


    所以祁棠很多時候都帶著戒指。


    至於在室內上課時,那些人多關注他的氣場和臉去了,隻有很少一部分發現他戴了戒指。


    走在路上,祁棠看著漫天的飛雪,有些糊眼,視線都變得模糊了許多。


    他拉上帽子,想著,這次應該給林安寄什麽迴去呢。


    街頭的人不少,大家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因為聖誕節快到了。


    祁棠瞥了眼櫥窗裏的聖誕裝飾品,他覺得林安應該不會過聖誕節,也不怎麽喜歡這種節日。


    收迴目光,祁棠徑直迴了家,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詩,直擊他的靈感源。


    祁棠當即連晚飯都沒顧得吃,拿出畫板就開始調色。


    畫了很久,大概是從天黑到天亮的久度,黎明的光從窗簾的縫隙斜斜地灑進來時,祁棠完成了那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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