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滾,孫副將嘴裏的布團鬆動,舌頭推了數十下,終於是用力一吐,將那布團吐出嘴裏,當即大罵,「你大爺的才是細作,你個木疙瘩腦袋,豬也看得出這是要前後夾擊。要是早點聽老子的,迴去守城,也不會活生生被擒,給我來個痛快吧,省得我看得煩心!」


    謝崇華微頓,「你知道我們會在兩處渡口登岸?」


    孫副將怒目圓瞪,「老子不跟你這叛黨說話。」


    謝崇華又轉而看知府,知府冷汗直落,「開始也是孫副將說你們會在雲安渡口登岸,所以就埋伏在那了。等埠豐來了消息,他又說你們察覺到了這事,是調虎離山之計。但丁將軍不信,領著八萬人要將你們截停。孫副將說要迴去守城,否則會腹背受敵,我們也沒信……」


    要是信了,就不會落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是知府,而不是階下囚。


    悔不當初啊。


    謝崇華目有詫異,這人倒是將他們行兵的計劃看得一清二楚,哪怕是途中才做的決定,也被他察覺了,絲毫未差。如果今晚是這人帶兵,他們就全軍覆沒了。可沒想到老天相助,這樣的人才,卻被五花大綁了。他抬手說道,「給孫將軍鬆綁。」


    旁邊押著他的士兵一頓,「大人?」


    孫副將也詫異,他就不怕一鬆開他,他就上前扼住他這文弱書生的脖子,脅迫他嗎?


    謝崇華說道,「我知道在孫將軍眼中,我們是亂臣賊子。可聖上身體一直安康,突然駕崩,太後執政,厲太師當權,京師不臣服於厲太師的,要麽被罷官,要麽被關入大牢,實在蹊蹺。永王心存疑慮,我恩師也被囚禁在京,思前想後,隻能揭竿而起,清君側,除奸臣。攻打利安一事,實屬無奈,卻也是誌在必得,無意驚擾孫將軍清靜,還請原諒。」


    孫副將啐他一口,「跟我說這麽多大道理作甚,偽君子,反正等會也是要將我坑了的,何必浪費口舌。」


    「王爺起兵時已是軍令三申,一不屠城,二不擾民,三不許殺害無辜。將軍無錯,也是愛民如子,我們怎會坑害於你。」


    孫副將冷笑,「方才你才殺了我一個騎兵,現在滿嘴仁義道德,老子不信。」


    謝崇華這才想起方才蹲守在樹林裏的那漢子,原來那人也是他派去潛伏的。這人……如果能收入麾下,定是一員不可多得的將領。更起愛才之心,「孫將軍說的可是那留在樹林潛伏的兄弟?他並沒有死。」


    孫副將不信,又呸他,「那你那來報假信的人,穿的是誰的衣服?」


    旁邊那人終於忍不住道,「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們大人跟你好好說話,你像根刺似的,我們大人殺你全家了嗎?」


    孫副將怒聲,「殺我的兵,就是殺我家人!」


    謝崇華說道,「我確實沒殺他。」他當即讓人去將那人帶過來。


    等了一會,孫副將竟然真瞧見活人了,不但活著,身上還穿了件大棉襖,遠遠的都能感覺出一股熱氣撲麵而來。


    那人說道,「看,我們大人真的沒動手。大人他宅心仁厚,我們整個冀州都知道的。他殺十惡不赦的人不手軟,可平時螞蟻都舍不得踩死一隻,休要再對我們大人大聲嚷嚷。」


    孫副將不再惡言,不是因為親眼瞧見自己的兵還活著對這謝崇華心有好感,而是押著自己的不過是個小兵模樣,卻一口一個「我們大人」。能讓下屬擁護的人,雖然是叛黨,但也不大可能是壞人。


    ☆☆☆


    兩邊各自收好兵器,便浩浩蕩蕩進城。此時已快到淩晨,城門未開。兩隊人馬城外匯合,拿了兵符官印前去。那城中沒有將軍領頭,隻好開了城門。


    永王爺也從船上下來,趕到府衙主持大局。


    忙至日頭高升,才終於大致重新編排了軍隊,隻關押了丁將軍莫大人他們這些當權的,還有一些不願降服的,其餘眾人,陸續放迴家中,被告知明日開始,按照平日時辰來軍營操練即可,讓他們好不驚奇。


    這兵書看多了,還是頭一迴看見這樣對待降兵的。倒有一些人臨走前尋了謝崇華問「我們孫副將何時能放出來?」「孫副將為人仗義,嘴是臭了點,可大人千萬別為難他」「要不就將我們副將放了吧,我們會好好看著他的。」


    千言萬語都是給孫副將求情的,謝崇華心裏有數,一一應答,讓他們先行迴去。隨後就去了屋裏,尋永王說話。


    永王還和許廣在商議要事,見了謝崇華,忙喚他過來,「謝大人辛苦了,方才去了何處,快快過來。」


    謝崇華看看桌上,見他們在考慮給冀州帶來的三萬兵眾安排住處的事,問道,「軍營可安排好了?」


    「已商議好了。」


    謝崇華說道,「若沒其他要事,下官有一事想先提提。」


    永王說道,「義弟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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