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墨一語,瞬間讓前廳的氣氛凝固成冰,稍稍唿吸一下,都覺得異常緊張。


    鳳雲肅目光冷冽的看他,可宇文墨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顧林喬,再度開口,“王妃說這個病情一旦蔓延,就會呈現不可控製的狀態,而且比瘟疫更可怕,所以我想問清楚,這些人若真的病發,你會不會殺了他們?”


    司徒撇了一眼宇文墨,沉聲道,“病發怎麽了?有病治病。”


    “若治不好呢?”


    宇文墨道,“按照王妃所說,在治不好的情況下找到毒源,那他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嗎?”


    他這一句,問的很關鍵。


    這是取舍的問題。


    中毒人數還在可控範圍內,但這病的確治不好,殺了這些人,就能保證病毒不會在擴散。


    那麽他們,該不該殺呢?


    一個人,三個人,五個人,亦或者上百人?


    以這些人的性命,去換成千上百萬的性命……


    顧林喬仿佛再度見到了末世的局麵,那場末世危機足足毀滅了上千萬的人類才得以控製,跟存活的性命數字相比,這些數量似乎並不起眼。


    可是這些人的命,也是命。


    她沒爭取過,就斷然決定他們的生死,這也太草率了。


    “如果真到了不可控製的那一天,你是情願保住這幾個人的性命毀滅其他人,還是選擇成千上百萬的人呢?”


    顧林喬盯著宇文墨,將這個問題還給了他。


    她一字一句的問,“這些人裏有你的阿父,有你親人吉吉,可他們已經變得六親不認,見人就傷,你是殺了他們,還是留下他們?”


    宇文墨頓時沉默住,他的嘴像是被封住,喉嚨裏一個音符都發不出來。


    顧林喬見他這樣,冷冷的笑了一聲,“現在這個情況,你也做不出決定,憑什麽就要我給你答案?”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不是沒長心,也不是天生的冷血無情,憑什麽讓她來說這種遭天譴的話?


    宇文墨明了,現在這種情況隻適合走一步看一步,治得好,皆大歡喜,治不好,彼時自然有取舍。


    如果一開始就存了殺心,還要大夫做什麽?


    宇文墨想通後,恭敬的朝著顧林喬行了一禮,“是在下冒失了。”


    “吉吉留下,你走吧!”


    顧林喬直接開口攆人,她是一秒都不想在看見宇文墨。


    這張熟悉的臉,讓她很難控製自己的脾氣。


    宇文墨明白自己今日犯了眾怒,當下便沒在逗留,徑直離開。


    吉吉眼巴巴的看著宇文墨離開,銅鈴大的眼睛濕漉漉的滿是霧氣,司徒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句,“挺大一個小夥子了,怎麽還哭鼻子呢?”


    吉吉慢半拍的看他,意識到他在說自己後,當即反駁道,“誰哭鼻子了?”


    說完,又掩耳盜鈴般的抹了一下臉,結果發現司徒笑的更大聲了。


    吉吉氣鼓鼓的,拳頭瞬間握緊,他想動手,可一看身邊都是不認識的人,瞬間就不敢張狂,老老實實的站著。


    “王妃,這個小東西怎麽弄?”


    司徒光明正大的稱唿吉吉為‘小東西’,因為他的長相著實可愛,個頭不高,整個人又渾又圓,加上頭上還有兩個小鈴鐺的揪揪辮,看著真的很喜慶。


    顧林喬道,“你看著他別讓他亂跑,該治病的時候帶到我院子就行了。”


    “那我阿父呢?”


    吉吉立刻朝著她問,“我可不可以見我阿父?”


    “現在不行。”


    顧林喬冷漠的拒絕,倒不是她鐵血心腸,而是他的阿父被她刮掉腐肉,麵前露著森森的白骨,別說吉吉了,就連司徒都差點腿軟。


    現在讓吉吉見他,就衝這小子那個衝動勁兒,肯定認為她虐待他阿父。


    還是別見了。


    吉吉見不到阿父,小臉更垮了,司徒起身走到他麵前,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臉,“你叫吉吉是吧?從今以後就跟著我吧。”


    “吃飯沒有,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吉吉瞪他,“我才不要跟著你,我是來照顧阿父的。”


    “照顧你阿父也不急於這一時,先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照顧你阿父。”


    司徒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吉吉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聽他的話,下意識的就往下坐,結果一屁股剛坐下,瞬間彈跳起來。


    “疼…疼…疼…”


    司徒看的瞠目結舌,“你屁股有傷啊?對不住,我不知道…”


    吉吉疼的擠眉弄眼,惡狠狠的瞪司徒,看他一副偷笑的樣子,什麽不知道,分明就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屁股疼就不坐了,疼就站著吃,跟我走吧。”


    司徒又去討好他,吉吉本不想搭理,但被司徒強硬的拉著,不走也得走。


    兩人走後,前廳隻剩下顧林喬和鳳雲肅兩個人。


    顧林喬臉色不大好,宇文墨的話讓她再度想起了前世經曆的場麵,從前她是親曆者,而現在她竟然變成了決斷者。


    可這種權利,讓她很不舒服。


    內心裏不斷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她,這是人命,不是兒戲。


    他們不是罪大惡極的窮兇極惡之徒,他們隻是最普通最普通的黎民百姓,犧牲這兩個字說起來真的很容易,可犧牲誰呢?


    誰問過被犧牲的人的意見?


    她內心激蕩不已,甚至氣血不穩,這時,她的肩膀被人按住,讓她陡然從噩夢中清醒過來。


    “顧林喬,你不是神,沒必要把自己放在神的位置,能救則救,不能救就是他們的命,你不是施暴者,沒必要為還不會發生的事愧疚糾結。”


    鳳雲肅聲音低沉,一字一句的印進了她的心裏。


    這些道理她心裏也明白,可就是擺脫不了那股自懊,現在被他說出來,她整個人如釋重負,眼前一下就清明了起來。


    難怪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顧林喬重重的點頭,表示她清楚了。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這些事,我來做。”


    鳳雲肅緩緩說著,字字句句都像是在發誓一般。


    顧林喬心口一驚,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流在胸口倘過。


    她剛想問他,知不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麽,門外匆匆走進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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