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迴事,大人到底去了哪裏?”


    沈清婉滿臉憔悴,時萱失蹤讓她根本無法停下來休息片刻,就連薄氏也給她瞞得死死的。


    從城外辦事迴來的管家一聽說自己家主子失蹤了,頓時也嚇了一跳,連忙將信件的事情告訴了沈清婉。


    沈清婉當即咬了咬牙,給宮裏的那位捎去了一封書信。


    蕭景衍收到信件知道時萱失蹤也是眉頭一皺,當即讓大內侍衛協助找尋失蹤的時萱。


    一旁的白熙雪心中也是慌了一瞬,但是很快就放下心來,她做的很是隱秘,絕對不可能被人發現,而且她用了足夠的迷藥,等君詩萱醒來她早就到天涯海角了,而且她還叮囑了那些看守的人,永遠不許她再迴京城。


    她不殺她已經算是仁慈了,絕不允許她迴到京城跟她搶奪皇上的寵愛。


    如是想著,白熙雪眸中閃過一抹厲色。


    而這邊,時萱被人綁上馬車在半路就醒了,她的耐藥性強,白熙雪引以為傲的迷藥根本對她作用時間不長。


    時萱看著自己被五花大綁的樣子,一時間不該擔心自己的處境,還是感歎白熙雪太過缺根筋,隻想著讓她離開京城卻沒有給她的消失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她已經可以想象得到現在君家亂成什麽樣了。


    押送時萱的人都以為時萱昏迷著,沒有任何警惕,當夜時萱便偷偷跑了,所有人都唿唿大睡根本沒有注意到她。


    時萱跋山涉水路過一處村莊,正好在一家農戶家裏過夜,農婦看時萱一身狼狽,於是好心拿出了一身衣物給她。


    “姑娘,換身衣服吧。”


    時萱看著農婦手裏的女裝愣了一下,她已經許久沒有穿過女裝了,而且跋山涉水她身上的偽裝早就掉了,農婦能看出她是姑娘家也正常。


    想著這裏沒有認識她的人,時萱將衣服接了過來,打算等舊衣服洗幹淨再換上。


    “謝謝大娘。”


    時萱不太會紮女子的發髻,於是幹脆給自己紮了一個麻花辮,朝著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而後走出門去,頓時把前來喊她的大娘都看呆了,拍著大腿連連稱讚。


    “哎呦,這姑娘長得可真俊啊!”


    思吾從不遠處叼來了一朵粉色的小花,時萱笑著接過別在自己耳際,迴眸一笑百媚生,不外乎如此。


    “大娘,我幫你去林子裏摘些果子吧。”


    時萱挎著竹籃出發了,清風拂麵,兩岸花開,人如夢中仙。


    時萱正在摘野果,結果剛一轉身就被人撞了個滿懷,發覺到對方沒有敵意,時萱便沒有動手。


    那人抱住時萱的手越收越緊,帶著失而複得的小心翼翼。


    “萱萱,你迴來了。”


    時萱推開的動作愣住了,因為她感受到了冰冷的淚水落到了她的臉側。


    不知道為何她想起了當年那個在冷宮裏餓的瘦骨嶙峋,每次看到她眼睛都亮如星辰的少年。


    時萱無奈歎了一口氣,而後迴抱住了他。


    “是我,好了,放開我。”


    然而眼前的人哪還有一貫的冷漠無情的模樣,他就像是懷抱著珍寶的孩子,舍不得放手。


    “不放,我怕你再次消失在我的世界裏,我現在可以保護你了,別再離開我,好嗎?”


    時萱的動作停頓住了,沉默了下來。


    蕭景衍這時候也在時萱的沉默中冷靜了下來,他低語著:“為什麽,你還要離開我?我可以允許你欺騙我、利用我,但是我不允許你漠視我們之間的感情。”


    時萱從蕭景衍的懷裏退了出來,輕聲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蕭景衍眸中閃過一抹黯然:“你成親的那天,你看沈清婉的眼神,讓我知道你不是君子軒,愛一個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就像我眼中的你。


    時萱看著深情款款的蕭景衍,卻是緩緩後退了兩步:“我原本準備要跟你辭官的,我準備帶祖母跟清婉遠離京城,尋一處寧靜之處安度餘生。”


    蕭景衍一聽,頓時眯了眯眼睛:“我不許,我不允許你離開。”


    這一次時萱卻是直直望著他的眼睛:“你知道我們不可能,你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我如何能心無芥蒂地與你一起。”


    時萱的決然徹底撕開了蕭景衍偽裝出來的強勢,他紅著眼睛看著背對著他就要離開的時萱。


    “萱萱,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時萱沒有迴頭,語氣平靜:“沒有,從來都沒有。”


    蕭景衍看著時萱離去的背影,眸中布滿了紅血絲。


    他知道時萱失蹤,從京城一路過來找了三天三夜,結果得到的卻是這個讓他根本無法接受的結局。


    現在的他是天下之主,或許隻要他一聲令下,他的萱萱就會永遠鎖在他的身邊,但是他根本舍不得強迫那人一分,他更怕看到她眼裏的失望,也害怕聽到她說後悔救下了那個冷宮裏滿心隻有她的少年。


    愛一個人,或許是成全,哪怕讓他承受得而複失的痛苦。


    時萱不出意外迴到了京城,但是她沒有告訴蕭景衍事情的真相,揭穿白熙雪,或許還是她心軟了,她知道她隻是白月光,而白熙雪才是那個會陪他一輩子的女人。


    白熙雪本質不壞,但是女主一向與白月光勢不兩立,她沒有想過要她的命,時萱自然也不會做得太絕。


    時萱辭官離開京城的那天,京城下了三年以來的最大的一場雨,好像老天爺也是在用力洗去她這三年來在京城留下的痕跡。


    她走的那天,有個身影固執地在站在雨中目送她離去,雨打濕了他的衣衫,也打濕了他的心,曾經那個為他撐傘的少女走了,沒有迴頭看他一眼。


    在時萱辭官的第十年,薄氏壽終正寢,閉上眼睛前一直望著時萱,忽然間眼角滑落了一滴濁淚,僅用眼神,便讓時萱讀懂了她的千言萬語。


    對不起,萱兒,讓你一個人背負所有的仇恨,祖母沒有為你遮風擋雨,反倒是你給了祖母盛世的安寧。


    對不起,祖母忘了,愛喝苦瓜湯的是兄長子軒,不是妹妹詩萱,就連祖母唯一知道你所有委屈的人也總是將你當成另一個人。


    時萱握住薄氏蒼老幹枯的手放在自己臉側:“祖母,我不怪你,你永遠是我和兄長最敬愛的祖母。”


    薄氏不舍地望了望時萱,最後閉上了眼睛。


    在時萱離開京城的三十七年,沈清婉纏綿病榻、少有清醒之時,當年的傷還是給她的身體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創傷。


    夕陽中,時萱將瘦的不成人樣的沈清婉抱到院子裏的竹塌上欣賞夕陽。


    沈清婉靠在時萱懷裏,笑得一臉幸福,她抬頭看了看時萱,隨後伸手撫摸上那張絲毫不顯歲月痕跡的俊臉。


    “其實,你不是他對嗎?”


    時萱頓了一下,沉默了。


    “你是萱兒,對不對。”


    時萱無奈歎了一口氣,朝夕相處,沈清婉其實發現真相她也並不意外。


    “對不起。”


    沈清婉忽然笑了,暖色夕陽落在她的臉上,撫平了她臉上歲月的痕跡。


    “不要說對不起,我該謝謝你,圓了我這輩子的遺憾。”


    “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嗎?”


    時萱問:“何事?”


    沈清婉笑得一臉溫柔:“我死後,把我跟他葬在一起吧,生不能同寢,死後能同穴,下輩子我想早一點遇到他。”


    時萱拉了拉沈清婉身上的毯子,不知道何時靠在她身上看夕陽的人已經閉上了眼睛,嘴角勾著一抹幸福的笑意。


    夕陽落在她的身上,照亮了所有黑暗曾經存在的角落,此生皆是美好。


    三個人的旅程,最終隻剩下了一個人孤獨地在路上。


    “萱萱,你還有我啊。”小白狗嗷嗚一聲撲向時萱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相視一笑,緩緩朝遠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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