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鬍渣瞥了鬱燃一眼,又笑起來,笑聲格外爽朗,劈裏啪啦地在狹小擁擠的鍋爐房裏炸開,比爐裏的火光還要敞亮。


    「小夥子得學會吃苦。」他向鬱燃舉起手,紅澄澄的掌心裏全是灰白的厚繭,「你看看我,最多幹上一個月,等水泡起了挑開起了挑開,多幾次就什麽粗活累活都不怕了,咱們這給別人賣了命的,要掌握這一個本領就行。」


    鬱燃嗯了一聲,隻管埋頭苦幹。


    黑皮雞蛋嘿嘿兩聲,「倒是長了一副少爺相,咱這口訣不一定適用,你就往街頭一站,那些有錢寡婦最喜歡你這一掛。」


    說完青鬍渣笑得更加誇張,洪亮的笑從空中拋到天花板上,又摔進地板下,迴聲起降了幾趟,震得火光都開始顫動,煤塊褪去外殼的灰燼,嘭地亮起來。


    直到最後一鏟煤被送入鐵爐,青鬍渣不怕燙似的握住爐子頂上一個進水開關,用勁一擰,將水箱咕咚咕咚灌滿,然後滿意地拍了拍手,「走,吃晌飯。」


    這裏是蝴蝶號遊艇的下層甲板,從頭到尾是艏尖艙,一大一小兩個鍋爐房,小的給房間送熱氣,大鍋爐房直通後頭的發動機艙,為遊艇提供動力。再往後就是貨艙、船工宿舍、小廚房、艉尖艙和螺旋槳。


    鬱燃跟著青鬍渣通過一條狹小的通道,直接來到了船工夥食廚房,輪班的工人已經做好了飯菜,擺在集體的大桌上。


    這桌菜果然如那兩位說的一樣豐富,一盤炒蓮白、一盤玉米烙餅、大盆的肉末豆腐、一盤五斤重的清蒸海魚,還有一桶粗麵和饅頭打底。


    在這個年代,就算是普通人家過節也未必能有這番豐盛,更別說這是長工的夥食了。


    「值了!」青鬍渣高興地撫掌,「若天天這麽好的夥食,要老子待那狗都嫌熱的鬼地方鏟煤一百年都成!」


    鬱燃一邊擦汗,抬眼看他空口灌了半盆子水,心想你還知道那地方熱啊。


    他撚起一塊魚肉慢條斯理地咽下肚,再次被對方鄙視了一遍。


    「吃飯咋跟個娘們似的磨磨唧唧。」青鬍渣一筷子夾起整個魚尾,叼進了嘴裏,又感嘆了一遍,「值了!」


    黑皮雞蛋兩口吞完一大碗麵,抬起筷子掀開魚骨頭就要夾肉,被青鬍渣啪地在手上留了兩條紅印子。


    「咋啦,我不能吃?」


    「吃什麽吃!」青鬍渣語氣嚴肅,「船上吃魚你翻個屁的麵,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有什麽嘛,都是老一輩的話——」


    黑皮被鬍渣男子擰住手,抓起他的拳頭就往桌子上敲了三下,「快說『呸呸呸』。」


    「哎喲,呸呸呸,行了吧。」黑皮雞蛋滿不在乎地含糊兩句,青鬍渣才肯讓他吃。


    這頓飯沒有持續多久,等眾人快速掃光餐盤,上麵就來人催了,讓他們把火燒旺一點,一會兒主人就要去餐廳用餐了,小姐們一直叫冷。


    青鬍渣抹了抹嘴,答道,好好馬上就去。


    「對了。」來人提了一嘴,「趕緊弄完了洗洗臉上的灰汗,換身衣服上來,夫人念眾生大道,要所有人都上來給老爺慶賀祈福,別耽誤了時辰。」


    艙裏的人應了下來,先去鍋爐房把煤添足了,才捧著冷水盆子搓搓洗洗,將煤灰洗掉,換上了府裏備的新衣裳。


    鬱燃沒有這些整天幹活的人手腳麻利,最後一個上去,還好餐廳裏主人家都沒來。


    趁著這個時間他翻看了下劇本給的資料地圖,除了下麵的下層甲板外,整個蝴蝶號由下往上還有上甲板、起居甲板、觀光層、駕駛層和羅經甲板。船前船後各有兩個桅杆,前桅杆通往瞭望台。


    他所在的蝴蝶餐廳就在上甲板最前端,往後還有迷你賭場、中庭、玫瑰咖啡廳,以及貼身傭人住的三等艙宿舍。


    整個遊艇規模宏偉,是這個年代數一數二的豪華。


    鬱燃收起劇本信息,觀察餐廳的環境。


    這餐廳與遊艇同名,叫做蝴蝶餐廳,四周都是蝴蝶元素。


    橫木搭的牆壁上掛滿了形態各異的蝴蝶油畫,甚至有裝裱起來的標本,頭頂的水晶燈也雕刻成亮晶晶的蝴蝶樣式,折射出熠熠的光芒。此外,所有的桌椅板凳都刻著精美的蝴蝶紋,桌布也是緞麵的黑綢,寶藍色的絲線細細密密地繡著蝶翼,十分華麗。


    青年緩緩移動視線,將所有細節盡收眼底。


    此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鬱燃微微迴頭,見一個五官端正的年輕人站在他身後,圓臉大眼睛,穿著幹淨的靛藍色短衫,脖子上繫著一條紅繩,對他露出一個善意的笑。


    「你是演員吧。」對方伸出手,「我叫魯雙雙。」


    「鬱燃。」鬱燃輕輕頷首,「你怎麽認出的?」


    魯雙雙笑起來,「簡單啊,你這麽白淨帥氣,怎麽可能穿著燒炭打雜的衣服,而且一直在觀察四周吧,這不一看就是劇本硬塞進來的。」


    他嘿嘿兩聲,指著人群那頭,「那兩個也是,一看就不是什麽普通人。」


    鬱燃好奇地望過去,下一秒,舌尖死死抵住了後槽牙,黛眸冷得堪比數九寒冬。


    對麵站著兩個肩寬腰窄的男人,其中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手戴雪白手套,蛇目陰鬱暗沉,正是某個劇本坑了鬱燃一把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影神。


    而另外一個——


    在鬱燃目光所及的瞬間,男人若有察覺,敏銳地對視過來,碎發如刺,眉骨幽深,漆黑的眸宛若寒潭,盪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兇意,他微挑薄唇,咧開一嘴白牙,衝著青年扯出了一個惡劣到讓人膽寒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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