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原先的六公主,姬瑩。


    聽了他這句話,薑幼螢的心「咯噔」一跳。


    「長、長公主?!」


    如此說來,那便是——長公主即將二嫁,作為燕尾王的「遺產」,傳給如今的燕尾太子?!!


    上一次聽到燕尾王的消息,是她剛迴宮、從淩桓意口中得知。燕尾王日薄西山,若是不出意外,怕是時日無多。


    待他駕崩後,姬禮的長姐,將會嫁給如今的燕尾太子。


    「如今的燕尾太子是何人?」


    薑幼螢抿了抿唇,心中暗暗替姬瑩捏了一把汗。


    若是她沒有記錯,長公主入燕尾數年,遲遲沒有誕下皇子。她得了王後之位,完全是因為燕尾王的寵愛。


    也因為燕尾王的寵愛,即便是身處異國,長公主這些年,也過得算是快活。


    一想起姬禮方才所說的話,她便覺得膽戰心驚,忍不住再往下想去——身為燕尾王後,再嫁給自己的繼子……


    她有些絕望。


    「那皇上打算怎麽辦?」


    她仰了仰麵,隻見姬禮眉頭緊緊蹙著,似乎也在思量。


    他想劫人。


    將姬瑩從燕尾劫迴來。


    這個想法,自他登基後,便在腦海中迴閃了無數次。他的性子原本就孤僻,長姐的和親,讓他變得愈發偏執,他憎恨、厭惡先帝,厭惡他的懦弱與退讓,更是討厭自己的生母。


    如今好了,他已將太後軟禁起來,沒有人能攔得到他了。


    姬禮道:「朕想與燕尾開戰。」


    這一場戰役,必須隻勝不敗。


    開戰?


    她的右眼皮一跳,那必定又是一場生靈塗炭。


    姬禮卻似乎無所謂,即便是身處帝王之位,在他眼裏,卻全然沒有天下蒼生。他不在乎那些,更不在乎如今自己所站的這個位置,他在乎的隻是自己敬重的長姐、心愛的女子,活得光鮮漂亮。


    燕尾的習俗,他早有所耳聞。


    他早就知道,一旦燕尾王駕崩,自家長姐是要改嫁給燕尾新帝的。


    於是這麽多年,他做了兩件事。


    其一,養精蓄銳。


    燕尾是蠻夷之地,不比大齊富饒,卻養了一群粗鄙健碩之人。他們的馬術、劍術,皆是極好,軍隊更是雄壯有力。


    也是這個原因,當年的老齊王不敢與燕尾開戰。


    這麽多年了,姬禮向來對政事漠不關心,他不在乎今日誰參了誰一本,誰又勸諫了他一道。少數上心的,便是訓練軍隊。


    他一直想將長公主從燕尾王手中搶迴來。


    其二,暗中與長公主通信,企圖勸她,明哲保身。


    不要登上王後那個位置。


    姬瑩嫁過去時,老燕尾王的身子已經不大好了。


    那日她和親出嫁,似乎怕他生出什麽亂子,先皇派人將他大綁在東宮、不允許他踏出東宮半步。


    那是他第一次哭,第一次向周圍人哀求。桀驁如姬禮,在麵臨長姐將要「羊入虎口」之時,竟全然不顧麵子,若不是身子被綁著,他幾乎要給周圍人跪下。


    他的嗓子哭啞了。


    宮人有些不忍,同老皇帝稟報實情,誰知,喚來的卻是一團麵巾,生生將他的嘴巴堵住。


    他可是大齊的儲君啊!


    他是大齊的太子,卻不能看著自家阿姐出嫁,被人五花大綁著、還被人堵住了嘴巴。


    那一夜過後,姬禮殺光了在場的所有宮人。


    將自己一個人,生生關了半年有餘。


    宮裏人都急壞了,他卻一步也不肯踏出房門半步。所有人都以為,他們的太子要瘋了。


    大齊唯一的皇子,要瘋了。


    老皇帝終於慌了,跑來勸他,姬禮的生母也來了,可他仍是聽不進去任何人的任何話。


    大半年之後,他終於從東宮走出來,手中提著的,卻是一把長劍。


    他提著刀,走入皇帝的寢殿。


    那晚東風夜來,宮人見了足足有大半年未出門的太子,自然是喜不自勝。可如今皇帝正在召幸美人,太監欲攔下他,卻被他陰鷙的眼神一駭。


    「不必報。」


    走入殿門,他取出了長刀。


    劍光凜凜,月色錚錚,落於劍刃之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鋒芒。


    美人嚇壞了,尖叫一聲,連衣裳也未來得及穿,袒胸露乳地躲入老皇帝懷中。


    皇帝猛地一皺眉:「姬禮,你要作甚?!」


    那道話音未落,少年歪著頭笑著,用劍鋒挑開明黃色的床簾。


    劍刃之入女子的咽喉,稍一用力,一顆血淋淋的頭顱滾下。


    老皇帝大驚失色。


    「逆、逆子!」


    對方下意識地一撫胸口,下一瞬,竟生生噴出一口血來!


    姬禮唇邊噙了一抹笑。


    「父皇,您不是想見兒臣麽?」


    他緩緩收迴劍,床簾上盡是血水,殷紅一大片。


    老皇帝躲在帳子內,有幾分瑟瑟。


    床簾落下,遮擋住少年的麵容。他就如此站在床頭,溫和地笑著。


    老皇帝看不清姬禮的麵容。


    「父皇,兒臣來給父皇請安了。」


    正說著,他竟朝床上規矩一拜。


    他從未拜過皇帝。


    從未如此鄭重其事地拜過皇帝。


    他天生叛逆,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何曾拜過任何人?而如今,隔著一道明黃色的紗簾,那一道禮卻是行得端正恭敬,皇帝麵上露出了駭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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