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台之上氣氛凝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一位男子卓然而立,身姿挺拔。他天庭飽滿,透著睿智之光,頜下山羊胡須,絲絲縷縷隨風輕拂,初看之下麵容和藹,然而此刻卻雙眉倒豎,須髯亂顫,眼中怒火熊熊燃燒,厲聲叱道:“欺人太甚,竟敢在我等的地盤公然撒野,肆無忌憚!莫說是肉身凡胎,便是泥胎塑像的菩薩,受此挑釁,也難捺三分火氣,真當我門好欺負不成?”言語間,聲浪滾滾,震得四周空氣都要炸裂開來。


    台下的古今手腳被縛,繩索緊緊勒進皮肉,口中更被異物堵塞,滿心冤屈卻如鯁在喉,無從訴說。他如同困獸猶鬥,身軀拚命扭動,妄圖掙破這道枷鎖。奈何繩索堅如磐石,一切掙紮皆是徒勞,無奈之餘隻得暫且安靜,心中暗自盤算,隻盼望等到對方麵詢審問時,再憑借三寸不爛之舌,一五一十地分辯清楚。


    “哼,全然不將老夫放在眼裏,老夫越想越氣,來人呐,拖下去,給我抹了!”主台上的男子怒火攻心,理智將要殆盡,不容分說,便悍然下令行刑。原本心平氣和的古今聽聞此話,霎時心急如焚,如浴火泥鰍般瘋狂扭動起來,喉嚨裏發出沉悶的嘶吼,聲波衝擊著四周,卻如石沉大海,無人理會。


    所幸,對方好歹一宗之主,並非全然喪失理智,逞了一時口舌之快後,便命人撬走古今口中堵塞之物,同時厲聲喝問:“你究竟是何人,此番意欲何為,還不快從實招來!”那喝聲如鞭,劈啪作響。


    古今幹咳粗喘幾聲,而後語帶委屈,摸不著頭腦道:“我不過是欲往句曲大陸的途中,偶然路過此地,才擇了一座荒島潛心修煉陣法,自問並未行那傷天害理之事。再者即便不慎占用了貴派的寶地,也是無心之失,若需賠償但說無妨,這般興師動眾,卻是為何?”其言辭懇切,無時並透漏著無助。


    誰料男子聞言,當即暴跳如雷破口大罵道:“哼,休將老夫當作三歲孩童糊弄!你隆中大陸心思詭譎,心機深沉。既言前往句曲,又為何在我地盤上搗鬼?莫不是忘了你我兩地間的宿仇舊怨?還敢在此巧舌如簧!”他一邊說,一邊怒目圓睜,手指狠狠指向古今。古今見狀,急忙辯解:“您實在是誤會了,我並非隆中大陸之人,乃是自他洲遠道而來,隻是途徑見島上靈氣氤氳,這才忍不住研習陣法。”聲音急促,透著焦急。


    “既如此說,那你又如何解釋,你所施展的隆中大陸獨有的套陣之法?”男子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嘲諷的輕笑。古今心中一緊,此時已知隆中大陸與此地積怨深厚,若坦承這套陣之法是自己相助隆中大陸後所得饋贈,無疑是自掘墳墓,當下竟是啞口無言,額頭冷汗滾滾而下。


    “哼,無話可說了吧?來人,帶下去監押,待嚴加審訊後,再行發落!”男子一聲令下,兩名彪形大漢立刻上前,欲將古今拖走。兩人身形魁梧,每一步落下都震得地麵微微顫抖。古今見對方已冥頑不靈,心念當即一橫,破釜沉舟的勢頭洶湧迸發“本想你們好歹是一方強尊,對你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未想到竟這般蠻橫,既如此,那便無需再以禮相待,休怪我不客氣了”說話間,其周身瞬間被氤氳血霧籠罩,肉身體紋如蛟龍隱現,散發著狂野的氣息。“喝”的一聲暴吼,登雲麻所製的繩索竟應聲而斷,一股豪邁之氣洶湧澎湃,席卷大殿,吹得眾人衣角獵獵作響。


    “榫咒之法,攝撻禁!”山羊須男子見狀,並無半點驚奇,身為門主何種場麵不曾見過,他吸氣提息,雄渾咒音滾滾而出。咒音未到,氣勢先至,古今躲避不及,似被重錘擊中,刹那間神誌恍惚,周身被咒語籠罩,剛猛的身軀霎時僵硬如鐵,好似萬蟻噬骨,意識也漸漸模糊,臨了,隻留下一句喃喃低語:“啊?咒語還能契合使用?”。待古今直挺挺倒地,山羊須男子瞥了一眼,眼中滿是輕蔑:“哼,你不懂的還多著呢,帶下去!”語氣冰冷。


    也不知過了多久,古今在一陣顛簸中悠悠轉醒,艱難睜眼,發現自己正橫臥在馬背上,身上的束縛不知何時已換成了金剛索。他費力地轉動脖頸,四下打量,隻見兩名虎背熊腰的大漢騎馬一前一後,將自己被夾在中間,周遭是一條狹窄如羊腸的天塹小道,蜿蜒伸向未知的遠方。小道兩旁怪石嶙峋,張牙舞爪。


    古今滿心疑惑,強忍著不適,仰頭問道:“二位大哥,此番要將我押往何處?”帶頭之人聽到動靜,頭也不迴,哂笑道:“莫急,到了你就知道了,我太清院問石閣定能讓你‘滿意’。”言罷,兩人相視大笑,笑聲在山穀間迴蕩,透著幾分陰森。古今聽著這莫名的笑聲,心中愈發好奇,追問道:“問石院?莫不是有天造神石,能洞察罪人的底細?”這話一出,兩名大漢笑得前仰後合,好一會兒才強忍著笑意迴應:“對對對,正是如此。”話未說完,又再度捧腹。


    古今雖知對方是在敷衍取笑,可眼下為搜集情報,也隻得軟語相求:“兩位大哥,我不過是占用了貴地練功,大不了警告一番,為何要如此大動幹戈拘押我?難道就沒有轉圜的餘地?”言辭間滿是服軟之意。然而兩人聞聽,臉色一正,繼而嗤之以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莫要裝傻充愣,你豈會不知兩地恩怨?多年來,你們隆中大陸仗著勢力強盛,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占我大門布陣取樂,如今慫了?實話告訴你,這問石院,可沒什麽神石,而是我宗審訊施刑之所,寓意即便被審的是頑石,也要讓其開口伏罪,你便好生期待罷!”。


    一聽原來如此,古今心涼了半截。他深知,若此時不設法脫身,接下來定是無盡磨難,迴想起在句曲大陸的慘痛經曆,周身仍隱隱作痛,他心念飛轉:“此刻若是禦劍偷襲,毫無勝算,對方又是咒術高手,一旦失手,必將再度陷入絕境。除非將二人引到一處,趁其不備,一舉擊破。”


    一念及此,古今靈機一動,故意喋喋不休大聲嘟囔:“都說了我不是隆中大陸之人,非是不信。唉,若非我玉戒中有六甲神祝之術,不然非得取出來予這兩個呆瓜看看,以證清白。”。這話如一道驚雷,兩人聽聞,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震,隨即四目對視,默契點頭,勒馬停步,緩緩向古今兩側圍攏。古今佯裝驚慌,怒喝道:“你二人意欲何為?我警告你們別亂來,否則……”


    然這威脅之語,在兩人耳中卻似戰鼓催征,非但沒有半點擔憂反而愈發興奮。“動手!”兩人迅速摘下古今指尖的玉戒,放鬆警惕,而後全神貫注地探入其中。就在此時,一黑一白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疾掠而至,精準擊中二人暈穴。要說不僅這二人,所有人皆一心以為古今乃是陣法師,未料想其竟還是念道修士,隻是此刻明白為時已晚。兩人口中隻來得及吐出一句“你騙我們搞偷襲,不地道”,便昏死過去。


    古今見狀,迅速禦劍斬斷繩索,舒展筋骨,滿意地點點頭,留下一句:“嘿,好生睡一覺吧您,我走咯!”畢竟此地人生地不熟,為免再生事端,他不敢禦劍招搖過市,生怕被本地人瞧見,一聲猛咒嗬落,隻得翻身上馬,朝著山下狂奔而去。馬蹄揚起陣陣塵土。


    由於這片大陸山巒起伏,地勢險峻,行路極為不便。為求迅速逃離,古今登高遠眺,辨明路徑後,驅馬如飛,直朝著荒郊野林外的平川疾馳。沿途,風聲在耳邊唿嘯。馬不停蹄奔行了一日,胯下良駒早已氣喘籲籲,精疲力竭,古今此時才穿出峰林,眼見此時離人煙聚集之地有些距離,方才敢禦劍神行。


    他召喚出七殤劍,劍身如虹,破空而起,流星趕月而去。就在半空疾馳之際,古今不經意間轉頭眺望,卻見一幕奇景,仿若夢幻——隻見這片大陸中央的一處半空之中,一方圓盤淩空懸浮,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雖說對太清院咒語嵌合之術心向往之,可相較眼下的險境,古今深知保命為要。然而,那圓盤卻仿佛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心中不禁如火蟻啃噬,瘙癢難耐。抓耳撓腮地糾結半晌,終是好奇心占了上風,輕歎一聲,無奈寬慰自己:“罷了,反正地處荒野,隻瞧一眼,應無人察覺。”言罷,調轉方向,朝著圓盤飛馳而去。


    幾個時辰後,古今終於抵達圓盤近前,此刻才驚覺,這圓盤愈發詭譎莫測。放眼望去,它並非憑空懸浮,而是被一根數百丈高的天柱穩穩擎起,以一種精妙絕倫的平衡,懸於半空。這石碟看似平凡無奇,實則厚逾十丈,直徑更是長達千丈,看似其貌不揚,石碟表麵刻滿了神秘的符文。


    古今被眼前奇景震撼得無以複加,怔在原地半晌才迴過神來。他禦劍緩緩靠近,上下左右細細打量,這一看,更是驚歎不已,這鬼斧神工雕琢而成的圓碟,竟處處透著巧奪天工的精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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