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站長把子民和新民喊過來。


    大夫:“你是潘根秀的家屬?”子民點頭。“你這孩子不能引產。”


    鄭站長:“怎麽就不能引產?必須引。”


    大夫:“我們這是醫院,不是你說了算。必須引,你帶迴去,你引,與我不相幹。”


    鄭站長:“可她這是二胎。”


    大夫:“就是三胎,不能引就是不能引,人命關天,你能負責嗎?”


    鄭站長:“怎麽就不能引?”


    大夫:“孕婦有癲癇,有間歇性精神病。我們才在做檢查時就昏倒在床上了。我們正在搶救病人。誰敢動手術?如果造成生命危險,誰承擔?你站長敢在風險單上簽字嗎?不說生命危險,留下後遺症以後,長期神經病,她日子怎麽過?”


    鄭站長:“王書記,這就是你們袒護的對象,才有今天這個結果。我們的紅旗保不住了,我們的獎金沒了,你看怎麽負責?”


    新民:“站長,這是醫院,不是你追究責任的地方。”


    鄭站長:“好啊!好啊!我馬上向楊書記和縣計生局的領導匯報,由他們處理。”


    新民:“你能不能等病人出院了,我們想辦法。工作要積極,還要有方法、方式。”


    大夫:“你這計生站長也當的太混了。怪不得老百姓罵娘的。”


    孕婦從手術室推出來,臉色蒼白。子民過去把她扶下床坐在靠椅上。


    鄭站長:“這不能手術,王書記,賬由他自己結。”


    新民:“你不結,我結。”新民說完,過去結賬。


    迴來的路上,鄭站長滿臉怒氣,坐在司機台旁邊一言不發。


    新民:“站長,鬥氣還是沒用的。”


    鄭站長:“氣死人。上次不僅沒引產,還咬我一口,害得我住院都花了幾千塊。這次又引不了,又害得我請車花錢。錢都是小事兒,問題是等不得了,過些日子,就要生了。怎麽得了?”


    新民:“站長的經驗足,一定有好辦法。”


    鄭站長馬上扭轉頭來:“真就是老辦法。她不是貴州的嗎?要她趕快迴貴州去。等孩子生了,在那邊呆一段時間,再迴來。把孩子就留在那邊。”


    子民:“放在那邊誰帶呀?”


    新民:“子民,先不管誰帶,先把這一關過了再說。孩子是沒罪的,等他出生了,俗話說天生我、必養我,他自然有活路。”


    鄭站長:“沒得商量。你迴去之後,必須馬上送走。反正她戶口也不在這裏,我們幾個人就說已經引產了。我也就這樣向黨委匯報。誰走漏了風聲,就追誰的責任。”


    新民:“這可能還得給楊書記通通氣。”


    鄭站長:“他們領導隻管結果。誰在乎過程?隻要見不到孩子,就萬事大吉。”


    新民:“那就這樣辦。子民,你迴去了收拾一下,明天把嫂子送貴州去,也隻能這樣。”


    子民:“好。我反正聽你書記的。”


    潘根秀靠在子民懷裏,酣然大睡。


    金雞村白話佬家。有幾個人在搭戲台子,幾個演員在化妝。


    白話佬在喊話:“大家注意了!今天,是我村架電搭火的日子。我早說了,亮燈的這天,我要請戲班子演一場戲。今天請大家來,就是見證我們金雞村要天亮了。王書記說,下午五點搭火,現在(他看了看手表),還差十幾分鍾,大家準備好。燈一亮,就給我點燃鞭炮,戲班子就把鑼鼓家私敲起來。”


    有個婦女:“白話佬,今晚幫你熱鬧,有飯吃沒有?”


    “當然有,這發電了,比得個兒子還受益。兒子隻管一代,電啊,管子子孫孫都能用。”


    “白話佬,這有了電燈,你隻怕幾夜不得上床啦!”


    “還上床幹嘛?人家都有電視了,我也要去買一個來。”


    “那想聽你閃白話,你不就不會說了。”


    “隻要你們這些堂客喜歡聽,我到你們屋裏去閃都行。”


    “俺不要你到俺屋裏去,難得伺候你。”


    “我又不上你的床,隻坐你的堂。一杯茶來兩杯酒,三單煙,足啦!”


    “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老了,成了聾子的耳朵,隻是一個擺設了。”


    “尿尿都沒用了?”


    全場人哈哈大笑。幾個堂客還用手戳來戳去,一種挑逗。


    太陽下山了。一陣涼風吹得山上樹葉搖擺。戲台已經搭好。幾根長竹竿上掛著燈泡,綁在木柱子上。一大掛鞭子鋪在籬笆上。婦女們已經搬椅子,坐在了戲台子的前邊開始瞎聊。


    胡大嘴先開腔說:“二娘,你以後晚上做鞋就亮窗了,不用端個煤油燈,眼都會盯瞎。


    婦女接訕:“不光是做鞋,幹那事兒,也不用摸了。”


    接著七嘴八舌。“你真是一個騷堂客,可能一夜不得熄燈了。”


    “那肯定。我要三天三夜不關燈。是準生孩子,我還要在電燈下,做個兒子出來,跟城裏的人一樣俊俏得愛死人。”


    “你做出來了,我跟你接給紅三巴去,他還給你辛苦錢。”


    “那就算了。接把紅三巴兒,還不如甩到水坑裏給個快性。”


    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把個山野笑得合不攏嘴。


    新民、清泉和電工們正在操作。電工把熔斷器用絕緣棒送上去。三根線接上後,電進了配電室。配電室的燈亮了。


    幾個老百姓站在邊上觀看。電工嬉笑著說:“你們走遠點,這電一搭火,怕瀑火星子燒到你俺。”


    “聽你閃。你以為我們沒吃豬肉,還沒看到豬毛啊?”


    “真的,有火星子的。”


    “你快點把電送出去,人家的鞭炮都要返潮啦。”


    “你急什麽?都有規矩的。”


    “什麽規矩?要選良辰吉時啊!”


    “搭火!搭火!搭煙點火。”


    新民接過話問:“是嗎?”


    電工也不掖著,明了地說:“書記,你這麽大的喜事,討一包喜煙應該吧?”


    “對,對,應該,應該。”


    清泉:“我這馬上去拿。”


    電工把地線接頭用黑膠布綁纏完。清泉把兩包煙分別遞給師傅,還說怠慢了,請原諒!


    電工:“你們出去開燈去,我們開始送電。”電工站在按鈕前,手指放在按鈕上。幾個村民望著配電室邊上的幾個農戶用雙手捧著嘴巴喊:“要搭火啦!要搭火啦!”


    “咣當”的一聲。電開關打開。儀表表針舉起來。配電室的電燈一亮,燈光四射。


    緊接著四周幾戶人家燈火大亮。瞬間,到處響起鞭炮聲。村民奔走相告:“終於看到電燈了,我們終於解放了。”


    白話佬家。人們還在嘰嘰喳喳,說三道四。戲班子正好化妝完畢,在漫不經心地吊嗓子。


    白話佬盯著手腕上的表,臉上顯出一絲焦慮。


    一婦女大聲問白話佬:“這是不是不一活(準確)噠?天都要黑了。”


    另一婦女幫腔:“白話佬,你那手表是不是死了?還沒到點啊!”


    白話佬用手指點了點手表,得意地說:“我盯著它在走呢。哪裏會死。不行,你來看看。”


    白話佬走到婦女麵前,把手衣袖往上一刷,露出表遞到堂客麵前。


    “俺認不到。反正天要黑了。”就在這時,所有電燈一起亮了。接著,聽到別處傳來鞭炮聲。


    白話佬:“快!快點鞭子。”


    一小夥子飛跑過去用煙點燃鞭炮。鞭炮啪啪的響。幾個婦女扯起衣角,捂住鼻子和嘴巴,露出雪白的皺巴巴的肚皮。鞭子一炸完,人們齊唿:“共產黨萬歲。”


    白話佬雄赳赳地走上台子,扯高嗓門喊:“大家稍安勿躁。戲馬上開始。就等咱王書記到了,給我們說個開場白,大家說好不好?”


    “好!要得!”


    戲班子準備完了。坐著敲打鑼鼓——鳳凰展翅。打得有聲有色,打鼓的就像一隻鳳凰,手舞足蹈。遠處傳來拖拉機聲。鑼鼓聲停了。


    白話佬:“大家注意,王書記一來,我們就全體起立,熱烈鼓掌,鑼鼓家私給我使勁的敲,敲壞了,我出錢買新家夥。”


    眾人都站了起來,把眼望著路口。


    新民和龍清泉、張立雲、蘇權、汪主任、玉珍、孫有才走來,滿麵春風。


    白話佬:“熱烈歡迎王書記!”一聲令下,眾人熱烈鼓掌,使勁拍。鑼鼓敲得震天響。新民不好意思,站在旁邊,讓其他人上前。


    玉珍:“新民,這象是來了當大官的,把你要舉上天呐。”


    新民:“陳叔就是點子多。”


    白話佬把手往戲班子一按,所以敲打的人都停了下來。全場鴉雀無聲。白話佬站在戲台子上:“大家請安靜。今天是我們金雞村大喜的日子。我陳某不才,也說個四言八句,略表我們的心意:新民書記主意多,修了公路車上坡。如今又把電力搞,家家戶戶亮燈泡。新民書記能力大,帶領我們搞四化。大橋馬上要通車,家家戶戶都讚他。”


    台下:“好!好!說的好!”


    白話佬:“下麵,就我們的巴掌,請我們的好書記,新民同誌作發電感言。”


    人們高唿:“好,王書記真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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