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天天過去,院裏麵的人心情越發緊張,總覺得是有石頭在心裏壓著。


    王小野一個星期去一趟公社,看著上麵的消息越來越穩定的繼續背著自己的書,壓榨別人背書,然後依據每個人的不同給他們調整。


    王家大隊那邊也暗流湧動,有的人覺得現在有活幹就行了,還要去讀大學幹什麽?


    這都是些費錢的事情,有的人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必須牢牢抓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都看自己的發展吧。想學的繼續學,不想學的就放棄了。


    十月已過半多,大家前半月開始搶收,現在在山上忙活著剩下的事情,還有田裏麵的稻穀,還沒到完全收完的時候。


    十月二十一日,王小野在豬圈忙完,迴去院子裏麵,還沒有人迴來。打開收音機,裏麵傳來了好消息。她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此時,村裏麵的大喇叭廣播也同時響起:凡是符合招生條件的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迴鄉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和應屆高中畢業生均可自願報名……


    “啊!是真的恢複高考了!天啊!”在地裏忙活的方夢聽到大喇叭響起,連忙站了起來。


    “什麽?高考?”一個皮膚已經黝黑的男知青不可置信的聽著,聽了好幾遍才擦了擦眼睛。


    “我要去買書!誰都不可以攔我。”


    “等等我,我也去!”


    “我得寫信迴去,讓家裏人寄過來。”


    ......


    隊裏麵,不止是知青瘋了,還有已經上過初中高中的,都放下手裏的活,迴去看自己的書還在不在。


    “這些個孩子,可真是……”


    看著活沒幹完,但是已經跑了的知青們,有人嘀咕了一句。再想一想,他們的年紀,然後也不知道怎麽的,聽到恢複高考了,自己眼睛裏麵竟然也有了一點熱意 。


    “瘋了,都瘋了……”有人呢喃,手和心卻開始顫抖。


    “行行行,我都開,別急,一個個來!”知道那個廣播一放出來,會發生什麽事情的賀大隊長,看見黑壓壓站在自己麵前的一群人,心還是沉了一下。


    不隻是知青,還有村裏的年輕人,以及和村裏人結婚了的知青,都在這裏。也不知道以後有什麽腥風血雨,頭痛啊。


    不提大隊長那邊的情況,劉蓓蓓他們一迴來,看見王小野在聽著收音機,裏麵一直在不停的循環播放,劉蓓蓓直接一個熊抱。


    “我好高興啊啊啊!愛死你了!啊啊啊!小野你好棒!”


    “我也是!我能迴家了!”幾個女孩子抱在一起,聲音巨大,幾個男同誌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去廚房準備做點飯,不然的話,估計今天也沒哪個有心情做了。


    “今天我看見好多人都去公社和縣裏麵了,我們要不要也去?”哭完擦了擦臉,花貝麗看著一圈人道。


    “明天或者後天再去吧。今天知道了這個消息,去的人肯定特別多。我們的書已經拿到了,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但是我們的草稿紙不夠了,要是過去連草稿紙都沒有了的話,那就去廢品站裏麵找那些報紙,拿迴來做練習冊也不錯。”


    “魔鬼。”劉蓓蓓也搽臉,然後哼了一下,進屋子翻書去了。


    “武知青,李知青,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縣裏麵買點書啊?”在外麵的呂智和韓陽有點著急,他們已經有好幾年沒看過外麵的課本了,之前隻有自己的課本,也不知道外麵現在變成什麽樣了。


    “我們後天才去。你們去找的話,記得除了書店,廢品站也去找一下。實在不行的話,去外麵買也行。”看了看兩個緊張到聲音發抖的人,王小野迴了一句。


    “好,我們知道了。那我們先迴去了,再見。”兩個人看了看武越安和李子白兩個,見他們沒有反應,就連忙迴去了。


    四個人看著公社的人太多,連忙買了票去了縣裏麵。書店已經放不下人了,想起王小野的話,一行人連忙去了廢品站。


    果然,裏麵也有人,不過不多。忙活了一通,四個人隻湊出來一套,沒辦法了,得先迴去了。


    “我不管,爸,你得給我把書寄過來,就這樣,還有人等著用呢。”


    知道恢複高考的那一刻起,曹芳也馬不停蹄的就去了公司裏麵。曹芳說完就掛了電話。


    她知道,以她之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肯定考不上大學,但是肯定有人會去考,她可以趁著別人去考試了,買個工作就迴城去,才不會像這些人一樣這樣瘋狂。


    最開始是她不太清楚,但是近一個月的生活,她看出文雯這個隻想趴著自己吃飯的不是個好東西,就自己找了人單獨開火。再看看後麵發生的事情,她十分慶幸自己離得早,跑得遠。聽說文雯判了緩期,去大西北和那些人一起改造去了。


    知青院裏麵的其他人,比逢年過節來她家裏打機鋒的都手段低下。現在自己和黃小蝶一個房間,有什麽事情都她幫忙弄了,自己過的又舒服又開心。


    之前招老師的時候,老知青院的經過一次考試,有的覺得自己原本就學不好,有的覺得自己還可以,有的看過成績後覺得可以繼續努力。


    陸毅和文妮、白九看著家裏寄過來的課本,都覺得有點難。畢竟之前以他們的家世不需要去考試,就等著家裏人給安排工作就行了。


    而且因為文雯的事情,他們這幾家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些牽連。


    現在突然就要考試,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決定還是先過去大隊部那邊打一個電話迴去好了。


    黃小蝶看了看離開的幾個人,覺得自己還是多看書吧。家裏現在迴去了也沒有自己的位置,估計也沒有人願意自己迴去。最好的辦法就是考一個學校然後出去,最最好的,就是以後有事沒事就都別迴家了。


    “褚老師,你怎麽樣?過的還好嗎?”王小野被一個電話叫到大隊部去了,是褚湘特意打過來的。前麵還沒有正式下文件,她不好多說,現在已經有文件了,可以說的就更多了。


    “好的老師。我想問問,關於身份上的不同,對於考大學有沒有影響?關於考上大學以後的學費和生活費有什麽幫助嗎?比如助學金是怎麽算的?方便給我說一下嗎?您知道的,我們這裏都是比較山裏麵的……”


    王小野一邊問一邊記,旁邊的大隊長和支書也豎起了耳朵聽著。這花錢的事,可是個大事兒。不知道有多少娃娃,就耽誤在這錢上麵了。


    “嗯……嗯……老師,報紙上有相關的信息了嗎?是哪一份?我去買來看看。我知道,我會考的。哪個專業就不告訴您了,到時候考試了再說,現在太早……”


    拉拉扯扯說了五分鍾,王小野放下電話,然後把手裏的本子給了大隊長他們看。


    “大伯,這就是國家給的幫助了,以及那些身份可以考試,現在就是這樣區分的,可以考。你給大家念一下,哪個家裏有孩子聰明的,沒錢的,給他們解釋一下。我得過去我爺爺那邊一趟,估計他們也不知道。”


    “好好好,我給念念,老範,你不是家裏有個侄子嗎?他老娘是不是傷著了,來看看!”大隊長手也有點抖,他聽著那電話裏麵的消息,可是知道了不少上大學的門道了。上大學好啊,就是有點可惜自己這邊上學的不多。


    “大伯,這是話費,我先走了!”將錢扔在桌上,王小野蹦出門檻,連忙往外麵跑了。


    “嘿!這孩子……”


    王小野想著,自己得要寫好多信了。有讀者在遠方也給她寫信,有同學去了偏遠地區,十分困難卻依舊在堅持。有能力拉一下就拉一下。不求拉起全部的人,認識的、有確切地址的,以前沒什麽問題的,就給一封。


    比如那幾個在山村裏麵的知青,給她來過幾封信;比如......


    借了武越安的自行車,十分鍾就迴到了王家大隊。拿著自己記的另一份筆記,王小野就朝著這裏的大隊部過去了。


    “大伯,你們還忙嗎?我有點事想和你們說一說。”敲了敲門王小野看向裏麵還有點吵鬧的那些人。


    “來,沒什麽事。過來吧。”王隊長看了看這些吵鬧的知青,隻覺得是自己脾氣太好了,一個個的不知好歹,還想讓他們隊裏幫忙找書?找屁去吧!


    “行了,你們自己去找書吧,我們也沒那麽大的能耐幫你們去找,該幹嘛就幹嘛去。”王大隊長轟了那些知青出去。


    “大伯,褚老師剛剛和我通過電話了。我問了一下關於大學的補助問題,那個在最新的報紙上麵應該有。


    還有就是身份上的,我們這邊的大堰哥也可以考的,這是身份的不同,迴頭大伯去找一下報紙,到時候注意一點,他們的報名情況。


    這是我問了老師拿來的,第一就是學雜費、住宿費:都是全免的,困難學生還有冬衣、被服補貼等。


    第二就是生活費:家庭人均月收入超過50元的,自費;家庭人均月收入低於50元的,根據情況評發不同額度的助學金。


    第三、工人、幹部按原來工資待遇領取工資上學……”


    兩個人說著就往椅子上坐,一邊說一邊問。不知不覺中,出來透氣的王典,好奇的看了過來。看見王小野寫的那些東西,心裏也不禁激動了一下。


    長輩重視讀書,這裏的許多人都上過小學,然後去年,更多的人有了初中畢業證,高中畢業證。


    可是,小學、初中、高中、都在村裏人可以靠著腳走過去的地方,大學所在的地方,卻有一部分人是從來沒有出去過公社的。不認識路,沒有錢,不認識字,不敢出去,一個個枷鎖在人身上。


    很難,但是王典十分幸運。


    他陪著王小野爺爺奶奶過去了一趟北京,見到了許多不同於這個小山村的地方。通過和王小野的交談,迴來以後,他除了學習,還經常看報紙。現在,終於有這個機會了。


    “王典哥,你看到了吧。看書怎麽樣?還應付得來嗎?”旁邊的王典情緒變化著,王小野看向他。


    “很好,我再去看看其他人。爭取我們以後都能出去看看,我去把這個好消息給大家說一下。”


    王典說完,想到前麵自嘲有了畢業證,還是隻能在地裏刨食的兄弟姐妹,唿了一口氣,將資料再看了一遍,然後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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