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她去黑市的時候,就穿的一身黑灰色的衣褲,還帶著頭巾,背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大背簍。


    原先她用碳磨成粉塗在臉上手上,後來用天然的植物。去的次數多了,也認識了裏麵的幾個頭頭,就固定每個月去送一次貨。


    偶爾,王小野也換成臉上有大黑胎記的醜陋鄉下小姑娘去,一個為了討生活不得不出來拋頭露麵的,一股濃濃的羞澀靦腆味兒的,小姑娘……


    誰能夠想到,一個嫁了人丈夫打獵斷腿的婦女、一個因為胎記被扔掉然後被人撿迴家做老黃牛踢出來做黑市買賣的卑微少女能夠和一個父母雙職工高中在讀的優秀學生是同一個呐?王小野想,沒有人!沒有人可以想到!


    不過,幸好當時想了這兩個人設。要是過段時間下鄉就不能這麽規律的去送東西了,那個少女就和負責接頭的大媽說要準備嫁人了,婦女就說丈夫快好了,也懷孕了準備休息一下,以後送貨的時間就不那麽固定了,等以後有時間有貨了依舊會優先供給他們。


    要是自己下鄉後比較空閑或者找到機會迴城了,就再把上麵的借口往下說,什麽有胎記別人看不上、不小心流產了之類的借口簡直不要太多!


    越想越跑偏,一直到最後一頓在高中學校的飯都吃完了也沒有迴過神來。


    “小野!我都叫你好多次了,你到底在想什麽啊?”劉蓓蓓挽著王小野的手走進供銷社。


    “沒什麽,我隻是想,我們要買挺多東西的。在心裏想哪些是緊要買的。”在供銷社裏麵,王小野將東西看了一遍。這個供銷社因為離學校近,所以文具類的東西挺齊全。


    “麻煩拿一下三瓶墨水,紅藍黑的各一瓶,再拿三遝信紙。那種一毛錢一本的練習冊,給我來十五本,還要5支鉛筆。再要一包奶糖,稱一斤的散裝水果糖。”王小野給了錢和票,然後手腳麻利的將東西放進書包裏麵。


    劉蓓蓓在另外一邊,和負責布匹服飾的售貨員聊天。手裏拿著有點兒黃色碎花的幾尺布,還有皮筋。


    “劉姐,將你後邊的白細棉布給我來一尺。”王小野過來對著櫃台後邊的人道,邊說邊將錢和票遞過去。


    “你要這個布幹什麽啊?不如再加點錢,買和我一樣的,到時候一起穿新衣服。”


    “我買了要準備做小衣服的,到時候去鄉下了不方便買。”王小野壓低聲音對劉蓓蓓道。劉蓓蓓秒懂,畢竟貼身的衣服還是棉的衣服比較舒服。


    “劉姨,我們就先迴去了,下次再來看你!”劉蓓蓓看著王小野將布收好,笑著和同她一樣姓氏的大姐道別。


    “小野,我媽說,今天她上班的時候,就該有報名表了。她會幫我們兩個先報上名,她還說,我們去的地方很近。想家了請兩天假也可以迴來,就像高中住校一樣…”劉蓓蓓聲音越來越低。


    “鄉下生活也不是一味的勞累,也是有好多好玩的東西的。比如賀家大隊,那裏種了許多桃樹,前幾年經過嫁接技術,那裏的桃子長得特別好,還有個罐頭廠你又不是不知道。


    現在的鄉下,各種果樹都結果了,到十月份就差不多成熟完了。到時候,我們可以上山去撿板栗、找蘑菇、做陷阱逮麻雀山雞兔子…”


    看著隨著她的話眼睛越來越亮的劉蓓蓓,王小野話鋒一轉,“不過,我們八月去,要不了一個月就要開始秋收了。我們要下田放水,割稻子,上山摘玉米,挖土豆,挖紅薯等等。


    所以,接下來一直到下鄉,我們要準備很多東西。你知道有哪些嗎?“


    劉蓓蓓一臉蒙圈,“我哪裏知道啊,我媽都沒和我說過。”


    “我自己打算準備高筒水鞋、勞保手套、衛生紙、月事帶、長袖套、罩衣、鎖頭、蚊香…”王小野掰著指頭計算。


    “要,要準備這麽多嗎?”劉蓓蓓吞了吞口水,略有些驚恐的看向王小野。


    “當然不是,我說那麽多隻是可以讓自己在鄉下的日子好過一點。你要是想體驗一下什麽都沒有就去村子裏麵生活的話,我也不攔你。”王小野一下笑了起來。


    “你個促狹鬼,還笑我。”劉蓓蓓惱羞成怒的拍了王小野一下。


    “哎呀!我就是說說而已,真要買什麽得要迴去和家人商量商量,畢竟我們也沒有錢和票不是?”王小野佯裝疼痛的躲了一下。


    在貼下鄉名單前,這一次的街道辦沒有像之前一樣挨家挨戶的上門動員,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年的要到年後才安排了。


    不少人喜滋滋的覺得自己孩子可以在城市裏麵待久一點,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找工作了。當然,時間多了一點是真的,但到了12月份,找不到的當然也需要下鄉。


    但是,在看到公告後,有另外一些人則覺得,是不是有人早就知道這一批知青要去的地方好又近,早早的就定下來了?


    雖然但是!有一部分是有這麽個情況,但是這事兒能說嗎?


    肯定不能啊!


    所以就有一波人在街道辦“鬧事”。


    7月15號報名截止,16號把報名表交上去,18號下鄉名單就張貼在街道辦的宣傳牆上了。


    那一波在街道辦鬧事的人,就有樓上的汪家人。畢竟,前幾年他家的大女兒去了東北,現在二女兒也到了要下鄉的年紀,又不太想讓這個二女兒像前頭的那個一去不複返,可不就得要去鬧一鬧。


    他家的大致情況呢,是老爺子是廠裏的一個高級技工,一個天天作妖的老太婆,兒子也就是汪大偉,兒媳蘇金鳳也是服裝廠的工人。尚待業在家裏的二女兒汪小草和小兒子,前邊下鄉的是大女兒汪小花。


    王大莽和汪大偉,兩人差不多同時進入工廠。汪大偉比王大莽早三個月進來,王大莽比汪大偉早成為小組長。王大莽跟著的師傅與汪大偉跟著的汪老頭原本就不大對付。在這兩個年輕人進入廠子裏麵之後,雙方就更是暗暗別起了苗頭。


    汪家的媳婦蘇金鳳,和潘曉花也是差不多時間進去服裝廠的。但是她是接的自己婆婆的班,潘曉花就是自己考進去的了。


    再後來,蘇金鳳先後生了兩個丫頭,而潘曉花則是一次得了兩個男娃。並且,在潘曉花生產的時候,不僅是娘家媽來了,婆婆媽也來了。潘曉花在出了月子後人不光沒憔悴,還容光煥發。蘇金鳳則不同了,兩次娘家人都沒來,還天天被罵,兩次月子都做得心力憔悴。後來,一直到小兒子寶貴出生,老太婆才沒有在罵人。


    而現在,他家又開始鬧騰起來了。


    現在還沒到大家下班的時候,但是在家的人已經開始做飯了,不然等一下都下班來了沒那麽大的地方做飯。


    “我要吃肉,你下去給我拿肉”的聲音一直從樓上傳來,王小野翻了個白眼。想吃肉還不簡單?拿錢拿糧票去食堂買不就可以了嗎?在心裏麵,王小野默默想了一下糧票這個東西。


    其實,糧票隻是每個人享受糧食定量的一種流通媒介,關鍵的問題是糧食定量。這個時代每個人的關閉糧食定量都以戶為單位記在《居民糧食供應證》(人們通稱為“糧本”)上。


    如果不買熟食不到飯店吃飯,隻是買糧食,根本用不著糧票,拿著糧本到糧店記賬購糧就是了。如果有剩的了,留在糧本上可以到下個月,但這個月吃下個月的是根本不可能的。“糧本”的重要性,不亞於戶口本。定量根據每個人的職業和年齡有所區別。


    凡吃商品糧的機關幹部、教師、醫生、科研所人員等腦力勞動者,每人每月30斤,還必須“節約”1斤,實有29斤,居民24斤,大學生33-36官斤,中學生22—24斤,兒童15斤。特殊工種45斤,重體力勞動者37斤。各地標準雖略有區別,但上下差不了那一兩斤。


    所以,王小野一家的糧食各種加起來不過一百六十多斤。在這個時代,吃完就隻能夠看別人家有沒有多餘的“借”給自己,或者自己去“買”。


    王小野家中午一般都各自在食堂吃飯,早餐和晚飯就迴家來吃,要把有限的資源合理的利用好,讓一家人吃好吃飽是這個時代家庭主婦們需要認真仔細對待的大事。


    現在快要五點了,王小野砂鍋裏燉的豬蹄已經差不多了。將門口的爐子連帶砂鍋端進房間裏麵,將門鎖好,不管上麵的咒罵聲去接雙胞胎了。這個是她好不容易明麵上弄來的,之前有的都會被別人給提前訂走。


    在廠辦幼兒園裏麵,小孩子已經開始在門口等著家長來接了。以往,都是王爸爸來接的,王媽媽在的服裝廠離這邊有點遠。


    一般沒有什麽特殊情況的話大家差不多是5點就下班了,完全沒什麽加班的概念。


    應雙胞胎的要求,王小野早早的就來了,保證這兩個今天是最早的那一批出來的。


    “蘇老師,我來接滿地滿勤了。”


    蘇答,就是劉大媽的兒媳婦了,在廠辦幼兒園上班。是雙胞胎的老師,也是劉大媽寶貝孫子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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