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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座山峰。


    其占地數百丈,高達千丈,陡峭聳立,上下光禿而寸草不生,渾似一截突兀而起的大石頭。而它又凹凸怪異,仿佛四肢俱全,遠遠看去,便如一個巨大的石頭人。


    或者說,這是一尊巨大的石雕。


    而石頭人五官不明,隻有山頂有個十餘丈粗細的山洞,猶如獨眼,血光閃爍,直直盯著灰蒙蒙的天穹,破顯詭異而又神秘莫測。


    此時,在山下的百丈之外,數十位形色各異的修士正在抬頭仰望,還有人伸手指點。


    “萬靈穀,為四層結界環繞拱衛,又稱四大兇境。其中各有兇獸鎮守,分別為饕餮、窮奇、檮杌與混沌。當然,四大兇獸隻為傳說,至少在神洲境內,早已不複兇獸的蹤跡。而萬靈穀之中,雖然隻有鎮山石像,卻為古時遺存至今。所禁錮的陰靈,均為古時罕見的異獸。其間的兇險,可想而知……”


    說話的老者,是萬靈山的門主,鍾廣子。左右聆聽的乃是項成子、萬道子、方丹子等各家的仙道高手。眾人隨著他來到此處,被山峰阻擋,繼續前行之際,不妨由他釋疑解惑。


    “此處便是吞天峰,實則不過一尊饕餮的獨眼石像。典籍所載,此獸最為貪婪兇狠,吞噬萬物,稱之為吞天、吞地也不為過。由其鎮守通往下一結界的亂葬山,極難逾越……”


    鍾廣子說到此處,稍顯無奈:“本以為一路追到此處,必能截獲賊人一行。誰料眼下今日,卻不見了他三人的蹤影!”


    “那三人或已遠遁,當速速追趕——”


    “依我之見,無咎最為狡猾多變,如今他的修為更加強大,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我等置身異地,諸事不明,還請鍾兄多多指教,切莫走脫了賊人!”


    “是啊,你我數十高手,若是對付不了一個無咎,倘若來日傳說出去,難免貽笑大方啊……”


    眾人七言八語,或是附和,或是催促,莫衷一是。


    鍾廣子搖了搖頭,出聲道:“諸位稍安勿躁!你我欲往前行,還須開啟亂葬山,不然糾纏其中,勢必再添變數!”他抬手指向石像,接著分說:“那石像獨眼麵對的山穀,便是亂葬山。隻須喚出其中的獸靈陰魂,便可破解亂葬山的六成禁製。而一旦萬獸齊出,場麵蔚為壯觀,諸位切莫錯過,且容我施法……”


    但凡古時留下的秘境,或是結界,多有不為人知的玄妙,也是各家傳承至今的道統所在。如今得以親眼目睹,堪稱一大機緣!


    鍾廣子的口中默念有詞,又掐動幾個法訣。少頃,他大袖翻卷,信手拋起一物。


    那是一塊玉牌,直奔那尊高大的吞天峰飛去。


    鍾廣子又是抬手一指,示意道:“若有異象,不必驚慌……”


    眾人瞪大雙眼,拭目以待。


    隻見玉牌愈飛愈高,距山峰愈來愈近,而尚未飛到封頂,竟然迎風碎裂。隨即玉屑飄散,瞬間消失無影。


    眾人均非尋常之輩,臨危不亂,更何況鍾廣子早有交代,隻當玉牌的炸碎乃是應有的變化,猶自一個個翹首張望,期待著更為神奇一刻的到來。


    而鍾廣子卻是微微一怔,禁不住看向左右的虞師與莊從。而他的兩位師弟,也是滿臉的茫然。


    那玉牌並非凡物,乃是開啟鎮山石像的符牌。至於為何無故粉碎,誰也弄不明白。


    “轟——”


    便於此時,那峰頂之上的突然發出一聲轟鳴,隨即血色獨眼猛然炸開,一股血紅的光芒噴濺而出。繼而整座山峰都在搖晃,腳下的大地更是震動不停!


    “哎呀,好壯觀的聲勢!”


    “地動山搖,實屬罕見!”


    “五行之變,莫過如是……”


    “咦,還有人影,莫非兇獸之魂顯現,還請鍾兄指教……”


    眾人失聲驚歎之際,那噴濺的血色光芒中,再又白光隱隱,接著黑光、紫光、黃光不斷閃爍。猶如五行變化,煞是神奇莫測。


    而不過眨眼的工夫,那變幻的光芒驟然消失。又是“轟”的一聲巨響,獨眼所在的山洞再次炸開。而亂石迸濺之中,一道黑衣人影淩空倒卷,手中還拎著一把數丈的黑色巨劍,儼然就是兇神下凡而叫人歎為觀止。而與此瞬間,又是兩道人影淩空飛出,卻是兩位並不陌生的老者。


    “妙閔、妙山……”


    眾人看得清楚,皆驚訝不已。


    那兩個老者,不是靈霞山的妙閔與妙山又是誰。而與他一同現身的,絕非什麽兇神,隻能是無咎,要對付的那個賊人!


    此時,無咎人在半空,手舞足蹈,猶自昏天黑地而不明所以。


    最後拚盡全力的一劍,是否滅殺了那頭圓環怪物?


    而當時根本來不及多想,整個人倒飛出去,直直撞入血色禁製,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悶響,隨即山洞炸開,人已到了半空之中。


    哦,脫險了?


    但見灰蒙蒙的天光下,山林綿延穀壑縱橫。遠處的山腳下站著一群人影,分明是各家仙門的高手。


    嗯,真的擺脫了血日的吞噬,與圓環怪物的糾纏,再次迴到了萬靈穀中。


    而稱之為脫險,卻言之過早。且不說那群高手的不依不饒,諸多艱難也才剛剛開始。


    咦,還有兩人?


    無咎人尚在半空中翻滾,並借機查看四周的情形,迸濺的碎石與閃動的血光之中飛出兩道人影,正是失散了妙閔與妙山。


    他二人還活著,此前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而妙閔與妙山雖然狼狽,卻應變極快,連連招手示意,轉而直奔下方的山穀撲去。


    不愧為兩個老家夥,精明著呢。當務之急,跑路要緊啊!


    無咎強行止住身形,然後急轉直下。而他離去之際,不忘衝著高聳的吞天峰匆匆一瞥。


    那竟是一尊高大的石人,長著一隻獨眼……


    與此同時,遠處山腳下的眾多高手猶在翹首遠眺,或也目睹奇觀,而所看到的一切著實出乎所料。


    眾人不由得紛紛看向鍾廣子,還有人質疑道:“鍾兄,這便是你所說的異象……?”


    本以為鍾廣子施法之後,便將萬獸齊出,禁製大開,接著便是壯觀的場麵。況且鍾廣子本人也是言之鑿鑿,又怎能不讓人有所期待。誰料一個鬼影都沒見著,血眼也炸碎了,接著從中蹦出來三個大活人,正是此行要追殺的無咎與兩個靈霞山長老。變戲法呢,這不是糊弄人嗎。鍾廣子若不給個交代,委實說不過去。


    鍾廣子兀自愣在原地,滿臉的匪夷所思。而他遭到質問,隨即迴過神來,禁不住冷哼著,又急又氣道:“吞天峰有吞噬萬物之能,吞噬無咎三人也在情理之中。恰逢我施法開啟禁製,這才意外助他三人脫困。而與其這般苛責,何妨全力追趕呢?”


    他一摔袍袖,縱身而起:“亂葬山禁製莫測,諸位小心——”


    ……


    嶙峋的怪石間,隨處可見倒伏的古木與過人的野草。抬頭看去,依舊是連峰疊嶂而雲霧慘淡。


    三道疾行中的人影相繼停下,各自東張西望。


    “此處應該是亂葬山,乃萬靈穀又一結界……”


    “又一結界,怎講?”


    “你我尚須穿過四層結界,方能抵達萬靈塔。而每層結界,分別有四大兇獸鎮守。此前遭遇的獨眼石人,或許便是饕餮的石像。接下來更為兇險……”


    “原來如此……”


    “嗬嗬,不然鍾廣子又怎會放縱你我擅擅闖萬靈穀,他早有所料……”


    “你我如何……”


    “不是你我如何,而是看他怎樣,無咎……”


    妙閔與妙山被一堆亂石擋住去路,出聲召喚。


    而無咎則是站在十餘丈外草叢間,獨自扭頭看向來路。一時之間,不見有人追來。他轉而跳上一截枯木,尚未站穩。那看著完好的粗大的樹幹竟然腐爛如泥,從中“撲哧”折斷。他閃個趔趄,腳下虛踏幾步,就近落在一塊石頭上,這才衝著不遠處的妙閔、妙山點了點頭,尷尬咧嘴道:“兩位,幸會呀!”


    “嗬嗬,我二人被血日吞噬之後,身陷囹圄,無從脫身,殊料又被成群的獸靈裹挾而出。個中究竟,至今懵懂!”


    妙閔扶須笑道,頗有劫後重生的僥幸,感慨又說:“卻不知你是如何破解禁製,能否賜教一二!”


    雙方在喪魂原失散之後,意外重逢,卻疲於逃命,皆無暇多顧。如今總算是緩口氣,正好借機寒暄幾句。


    “嘿,彼此、彼此,我也糊塗來著!”


    無咎隨聲敷衍,又茫然四顧:“此處古怪多啊……”好像的真的糊塗了,他對於遭遇的一切閉口不提。


    “遠近不見有人追來,料也無妨!


    妙閔無意追究,笑著擺手,拿出圖簡,又道:“稍事歇息,容我查找去路!”


    無咎點頭會意,就勢在石頭上坐了下來。


    若是此前經曆的喪屍林與喪魂原,太過虛幻,難以捉摸,眼前的亂葬山則是過於真實,或者說滿目的淩亂與荒涼。


    隨處可見倒伏的樹幹,以及厚厚的腐爛樹葉;即便過人高的野草,也是東一簇西一片,散發著潮濕的黴味,像是沉寂了無數萬年而再無生機。


    而透過嶙峋的怪石看去,遠近的情景大同小異。


    那十餘丈高的半空中,漂浮著淡淡的霧氣。那應該帶毒的瘴氣,亦仿佛凝滯許久而動也不動,遮住了灰蒙的天光,也遮住了這片荒蕪亂葬之地。


    萬靈穀,全無靈氣,反倒又是喪屍,又是喪魂,還有什麽四大兇獸,簡直就是一個充滿妖邪,且又死氣沉沉的地方!倘若此地難以穿行,想必也阻礙了各家高手的隨後追來。


    無咎的眼光掠過四周,又衝著妙閔與妙山稍稍打量。


    兩個老家夥竟然也被血日吞了,而運氣著實不錯。當自己全力拚殺的時候,他二人跟著僥幸脫身。


    而那圓環怪物,太厲害了……


    無咎想到此處,舉起右手。掌心光芒閃爍,一把尺餘短劍悄然而出。他順手握住劍柄,神色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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