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學,臘月兒背著書包迴到家的時候,正好看到文平嘴裏叼著一根草稈從屋裏邁步出來。


    臘月兒看見文平,下意識的就想溜走。但是想起那天文平給自己說的話,終究還是沒有敢躲,溜著牆邊慢慢進了家。


    “喲,臘月放學了啊!今天學的啥?”文平故意高聲的給臘月兒打著招唿。


    “嗯,沒,沒學啥!”,臘月兒支支吾吾的說道。


    “你這個孩子,見了俺也不知道叫聲二叔!白讓俺這麽疼你了呢!”文平說著哼著調調走了。


    臘月兒進了屋,看見秀英正坐在床沿上紮著自己的頭發。


    “娘,你沒去做工啊?”,臘月兒問道。


    “沒,娘今天有點不舒服,睡了一覺,現在好多了!”秀英望著窗外說道。


    “那你吃藥了沒有啊?現在好點了沒?”林月兒邊放下書包,過去用兩隻小手抱住秀英的額頭和自己的額頭抵在一起問道。


    秀英的眉頭皺了皺,想躲開,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躲,說道:“不是啥大毛病,不用吃藥,娘休息下就好了!”


    “娘,文平叔來幹啥?”,林月兒問道。


    “他能來幹啥?整天沒個事幹,就是一個街溜子,你以後少和他說話,你別理這種人就是,不是啥好人!”


    “嗯,我知道了娘!”臘月兒迴答著,把書包放到桌子上,掏出了書開始寫作業。


    “你先寫作業吧,娘一會把飯做好叫你!”


    ……


    臘月兒發現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娘雖然天天去石料場做工,但是整日愁眉不展,精神恍惚。


    “娘,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今天就別去做工了吧!”臘月兒背著書包迴頭說道。


    “傻孩子,娘不做工咱們娘倆吃啥,喝啥?”,秀英笑著摸了摸臘月兒的頭,說:“去上學吧,到了學校要聽老師的話!”


    “嗯,放心吧娘,那俺上學去了。”


    這天夜裏,電閃雷鳴,大雨如潑!


    一個女人悄悄地穿上衣服,輕輕的帶上屋門,轉身走進這無邊無際的雨幕裏。


    女人在雨裏慢慢地走著,蒼白無助的臉上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雨水澆透身上的衣服,緊緊的貼在身上。


    女人來到了村後窯坑旁邊的機井旁,望著黑洞洞的井口,她站了很久很久。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女人蒼白的臉上現出了一抹笑容。


    “臘月兒,我的孩子,希望你快快的長大,不再受這許多的苦!”


    女人身子倒下,一頭栽入井中……


    “有人跳井了,有人跳井了……”


    一陣急促的銅鑼聲和唿喊聲穿透雨夜,驚醒了雲溪村的人們。


    雲溪村後原來的窯坑廢棄了之後,村裏又在旁邊挖了一口新窯。村裏的年大爺在這裏看守新窯上的機器以及磚胚。年大爺是個老紅軍,參加完抗美援朝後因傷複原迴家,複員後就一直沒有成家,最後成了老光棍兒。


    年大爺的弟弟有兩個兒子,他自己的宅子娶了大兒媳婦,後來要娶二兒媳婦,年大爺的弟弟來給年大爺說:“你自己一個人就別占著這麽大一座宅子了,你讓出來給老二娶媳婦用吧,這樣等你以後老了之後,身後也好有個人兒哩,不然到時候,你侄子可是不給你摔盆子哩!”


    沒辦法,就這樣,年大爺被迫讓出了自己的宅子,自己搬到了村外的一個廢舊機井屋子裏住了半年多,到後來村子裏看著年大爺可憐,又有縣武裝部的來人關照,村裏就給年大爺安排了一個看守磚窯,兼職巡防河訊的工作。


    從那以後,年大爺就住在了磚窯上。這天晚上的雨下的特別大,年大爺怕河水倒灌進村子裏,所以就一直沒有敢睡覺,坐在門口抽旱煙的時候,年大爺正好看見秀英跳進井裏的這一幕。


    附近的幾戶人家聽到鑼聲和喊聲,趕緊披上衣服出門往窯上跑。年大爺已經跑到了井邊,扒著井沿往下大喊,可是井裏隻有撲通撲通的在水裏掙紮的聲音,沒有人迴答。眾人拿來了繩子,拴在年大爺的腰上,把年大爺慢慢放到井裏,雨越下越大,雨水拍打著臉,睜不開眼睛,年大爺折騰了半天才摸到人。年大爺將身上的繩子解下來,拴到秀英的腰上,高喊著:“拉,拉,趕緊拉!”他自己扒住井壁的石頭縫隙,眾人合力將秀英拉了上來。


    “這不是秀英麽?這是咋了,不是好好的麽?咋就突然尋了短見了呢?”


    “別說了都,先把他抬到屋裏去,你們趕緊把年大爺拉上來!”


    眾人將秀英抬到年大爺的小屋子裏,放到炕上,摸了摸還有脈搏,虧的發現的及時,還有救!


    一人站到炕上去,其他人將秀英頭朝下倒置過來,炕上的人抱住了秀英的雙腿,使勁的不斷上下晃動,其他人又是拍臉,又是掐人中的一陣折騰過後。突然,秀英一陣的咳嗽,然後就哇哇的吐出一灘水來。


    “你說你這個娘們兒,有啥想不開哩?多大點事就要尋死覓活的啊,”年大爺顧不得自己渾身是水,凍得顫抖,氣急的說道。


    想辦法生點火,秀英身子太涼了。說著就有人在屋子裏找出來一堆的廢舊紙箱和木頭來。不一會在門口的位置生起了一堆火來,屋裏也暖和了很多。


    聽著年大爺的話,秀英的眼角留下兩行淚來,她咬著牙沒有說話。


    “鞥……,”突然,秀英的喉嚨裏發出一陣痛苦的聲音,眾人忙圍上來。


    “血!怎麽會有血?”眾人突然發現順著秀英的兩條腿,流下很多濃黑的血來。


    “這是咋了,不像是磕著碰著流的血啊!”


    “趕緊去請郎中!”正在眾人沒有主意時,年大爺大聲說道。


    不一會,刁德貴背著藥箱來到了,小滿也隨後跟了過來。


    “嫂子,你這是咋了啊?不是前兩天還好好的嗎?”小滿看著躺在炕上的秀英哭道:“你這是遇到啥難事兒了啊?有啥事兒你跟俺說不行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讓孩子可咋活啊!”


    一聽到孩子兩個字,秀英突然睜了眼睛,直直的瞪著屋頂,麵容扭曲起來,嘴裏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


    眾人嚇壞了,忙轉頭看向刁德貴。


    刁德貴緊緊的皺著眉頭,看著秀英兩腿的血,然後伸手摸著脈搏停了片刻,說道:“沒有大礙,一會喝碗紅棗薑湯出出汗就沒事了!”


    刁德貴轉頭看著小滿說道:“小滿,你先迴家看看孩子,下這麽大雨,找不著大人,別嚇著他!”


    “來,大家搭把手,咱們把雨衣蓋在秀英的身上,幫著把她抬迴去!”


    待眾人把秀英送迴家,看小滿已經收拾好了床鋪,臘月兒也醒了,小滿隻是告訴他娘病了,大夫給看過了,沒有大礙。隻不過臘月兒還是被嚇得哇哇的哭。


    把眾人送走,小滿給秀英擦幹了身子,刁德貴又和小滿一起清理秀英的身上血。


    “德貴,這是……”小滿看著刁德貴說,驚得張大了嘴。


    刁德貴看著小滿,點了點頭。


    “千真萬確!她流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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