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兒,驍兒,你聽到了沒有,去看看皇帝,為父知道你難受。


    可是,他,這些年也是痛苦的,驍兒,聽爹一次勸”。


    梁臻有點哽咽,他知道皇帝的痛苦,其實也會加諸在自己兒子的心裏。


    否則,驍兒嘴上說著要迴西北,現在卻是這副明顯魂不守舍的樣子。


    “……好”,


    梁驍沉默片刻,終於答應了父親的要求。


    晚上,景和帝虛弱的躺在床上,腦子裏一如既往,都是在想著梁驍。


    對方明天就要迴西北了,此去,就不知何時還能再見麵,對方明顯根本就不願意來都城。


    至於自己去西北,想到梁驍對自己的怨恨,想到太上皇對自己的逼迫,這些痛苦什麽時候,才是盡頭,梁嘉言越想、越心灰意冷。


    尤其想到那樣風光霽月的阿驍,如今卻對自己說出那樣羞辱不堪的話,梁嘉言心如刀割。


    盼了兩年,卻是現在這樣的狀況,雖然他早就知道他的阿驍會憤怒、會怨恨。


    可是對方居然能說出那樣羞辱自己的話,是梁嘉言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不論對方如何的指責,甚至怒罵,他都不意外。


    但是二人明明做著最親密的事,耳邊卻是他從未聽過的尖銳之詞,那些話,像刀子一樣淩遲著他的心。


    他的阿驍是怎樣的恨著自己啊,對方已經徹底丟棄了自己。


    梁嘉言想到這樣的痛苦,將會無窮無盡的折磨自己時,心裏苦苦支撐的信念崩塌了。


    心裏又是一陣劇烈的絞痛,他撫著胸口大口的喘息著,眼淚奪眶而出。


    “皇上,皇上,傳太醫,快點”,


    一旁伺候的小福子,看到主子痛苦的樣子,驚慌失措的趕緊讓人去叫太醫。


    “嗚,阿驍,嗚,我的心太疼了啊,嗚,阿驍,我好後悔啊,是不是離開了,就不會這樣痛苦了,嗚,阿驍,是不是,嗚”,


    梁嘉言壓抑了幾年的情緒,徹底爆發了。


    他好恨啊,他恨自己的懦弱,他恨自己為什麽當初沒有直接做出了斷。


    那樣,他的阿驍至少還記得自己的美好,還記得他們之間的刻骨銘心,而不是現在這樣的厭惡和怨恨自己。


    是自己親手毀掉了這一切,阿驍所有的痛苦,都是因為自己啊。


    “來人,送我去避暑山莊,小福子,下去安排,我要去避暑山莊”,


    梁嘉言太痛苦了,既然這樣,還在堅持什麽,徹底失去了愛人,隻有痛苦和懊悔的話,他還在留戀什麽。


    “嗚,我要去那裏,阿驍,我去岩石那裏等你,你以後每次迴都城都去看看我,好不好,嗚,我不髒的,啊,所以隻有我錯了,是不是,啊”,


    梁嘉言已經徹底絕望,也許,自己不在了,阿驍就會原諒自己了吧,


    他沙啞的嗓子經過醫治,本已經好了一些,但現在因為再次的嘶喊,又快發不出聲音了,但他仍然歇斯底裏的喊叫著。


    放棄吧,等自己離去後,就再也沒有這些痛苦了。


    他的阿驍已經厭棄了自己,是自己親手將那個如此美好的人推下了深淵。


    阿驍,我用命來償還,不要恨我啊,好不好,你原諒我吧,沒有你,我還如何活得下去,阿驍。


    他拒絕了太醫的診治。


    “出去,都出去,出去啊”。


    看著皇帝這樣,小福子哭著去扶皇帝時,梁嘉言猛然坐了起來,


    “阿驍,你不用這樣,明明隻有我錯了啊,嗚”,


    說完,他轉身趴下,對著床裏麵放聲大哭。


    徹底陷入歇斯底裏的皇帝,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了。


    寢殿中一片兵荒馬亂。


    突然,


    “驍王爺,嗚,您,皇上,驍王爺來了,皇上”,


    小福子在突然看到門口的梁驍時,驚喜的喊道。


    因為東宮的侍衛都知道,皇帝下過鎮北王麵聖不用通傳、和無需跪拜的命令,所以,梁驍一路暢通的來到了皇帝寢殿的門口。


    梁嘉言剛才的話,他都聽到了,尤其聽到皇帝說要去岩石那裏等自己,對方居然起了尋死的心思嗎。


    梁驍的大腦似乎空了一瞬,緩過神,


    “明明隻有我錯了啊”,


    梁驍更加震驚了,這是當年他趕迴避暑山莊時,梁嘉言的哭訴啊,對方難道已經痛苦到思緒錯亂了?


    寢殿裏絕望的哭聲,撕扯著他的心。


    跨進門,看到景和帝背對著他哭泣的瘦弱身體。


    梁驍眼前浮現的,是昨晚匍匐於下的玉白軀體上,凸起的脊骨清晰可見,一對精致的蝴蝶骨清晰可見,高聳著像是要突破對方顫抖的軀體,當時,就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隻有自己知道,當時,隨著汗水一起滴落在對方白皙肌膚上的,還有他極度痛苦的淚水。


    而這,也讓昨晚的梁驍更加狂暴,似乎隻有一次次的占有,才能讓自己感覺那個已經不能朝夕相對的人,再次短暫的屬於了自己。


    突然,梁驍瞳孔一縮,對方白色的褻褲上,滲出了點點鮮紅。


    當時聽到父王說起皇帝的情況,自己那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再次襲來,伴隨而來的心疼裏,又夾雜著無盡的憤懣。


    梁嘉言,如果你能不要那樣懦弱,我們就會是天底下最甜蜜的人啊。


    為什麽,他們一個是梁國至高無上的皇帝,一個是位極人臣的鎮北王爺。


    卻要陷入如此的淒涼、和悲慘的境地,搞的彼此傷痕累累。


    這些,到底要怪誰,難道真的要怪這個已經痛苦到想要放棄生命的人、他的愛人、他的言兒嗎。


    他死死咬住牙根,控製住自己滔天的恨意,慢慢走向那個讓他怨、讓他恨、讓他感到恥辱、又讓他感到躁動,還讓他獨自一人時,因為無法忘懷的刻骨銘心、而失聲痛哭的人。


    梁嘉言猛然轉過身,像是根本感覺不到身下劇烈的疼痛。


    他布滿淚水的臉上,立時湧現出令梁驍心裏愈加悲憤的表情,欣喜、驚愕、絕望和,濃濃的眷戀。


    “阿驍”,


    幾乎聽不到的嘶啞聲,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驚喜。


    可梁嘉言看著對方帶著凜冽的氣勢,一步步走近,臉上依舊是那樣冷峻的表情,讓悲痛而絕望的他,突然惶恐不安起來。


    生怕對方柔軟的薄唇,再次說出昨晚那樣尖銳的話。


    當梁驍輕輕將他攬在臂彎的時候,梁嘉言如木雕泥塑般,怔愣了片刻。


    梁驍感受到對方的僵硬,臂彎處瘦骨嶙峋的觸感,令他再也繃不住洶湧澎湃的心緒。


    “言兒”,


    終於,他輕輕的唿喚聲,飄入了梁嘉言的耳中。


    “嗚,阿驍,嗚嗚”,


    梁嘉言頓時側身摟住了梁驍的腰,將臉緊緊貼在對方的胸膛上。


    聽到裏麵強勁的心跳聲,起了死誌的他,激動的失聲痛哭。


    嘶啞的哭聲,宣泄著已經承受不了的一切,錐心的痛苦、徹骨的委屈和死寂般的絕望。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顫抖著將自己深深的埋入那個溫暖的懷抱,似乎想要和對方徹底融為一體、融進對方冰封的,心裏。


    小福子擦去眼淚,將其他人都帶出了寢殿,關上殿門後,小福子和看著他的阿貴一起守在了門口。


    殿內,梁驍一直隱忍的淚水,還是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想到對方剛才的話,手握著梁國最高權利的皇帝,已然起了去地下等自己的心思。


    想到以後,不管自己恨也好、愛也罷,都再也不可能見到這個、此生愛進了骨子裏的人。


    梁驍心裏的悲傷和恐懼,終於,蓋過了心裏的怨憎。


    他收緊了雙臂,下巴貼上了對方抖動的發頂。


    “不哭了,言兒,對身體不好,聽話”,


    他柔聲的勸慰對方。


    在他溫情的撫慰聲裏,梁嘉言終於停止了哭泣,卻還是緊緊圈著對方的腰。


    梁驍摟著對方骨瘦如柴般的身體,又是一陣心疼。


    在對方終於聽話的收迴胳膊、靠在自己懷裏後,他喊了門口等待的太醫。


    對方把脈後,說皇帝身體太虛弱,情緒激動、心緒不穩。


    這兩年因為憂思過慮,其實一直在服用舒肝解鬱和開胃的藥,但效果並不好。


    所以還是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尤其情緒不能再起伏太大了。


    而且,皇帝每天隻是伏案忙碌政務,身體越來越瘦弱,等恢複了,必須每天晨練半個時辰。


    李太醫最後磕磕絆絆的又說道,皇帝剛才掙裂了傷口,需要重新換藥,尤其這段時間,萬萬不能再有房事。


    老太醫把脈的時候發現,虛弱的皇帝,居然又出現了激動。


    現在,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想起五年前太子醉酒的事,當時他看到還是鎮北王世子的梁驍,怎麽可能會想到,讓當年的太子出現氣血翻湧的罪魁禍首,會是他呢。


    而皇帝根本不進後宮的事,還曾讓他一度想不通,明明對方有過那樣興奮的時候。


    不過現在他明白了,原來皇帝的情動,隻是對著驍王爺,才會有的啊。


    景和帝蒼白的臉上,染上了幾抹紅暈,可是他依舊埋首於那個朝思暮想的懷抱。


    他舍不得梁驍,但是他也不想對方看到那處的狼狽,就拒絕了太醫說的重新換藥,隻說感覺好多了,其他人都下去吧。


    “言兒,阿驍幫你換藥”,


    梁驍怎能不明白對方的想法,在對方堅決不同意後,


    “那阿驍迴王府了”。


    “不要走,阿驍”,


    梁嘉言慌忙喊道,嗓子的腫痛,讓他猛烈的咳嗽起來,下身被帶動的疼痛,終於讓他忍不住眼淚汪汪的將手死死摁在大腿上。


    但他依舊急切的抬頭看向梁驍,


    “別走,求你別走”。


    “言兒先換藥,阿驍就不走,好不好”,


    說完,梁驍將顫抖的唇,印上了對方大汗淋漓的額頭。


    梁嘉言一怔,阿驍終於親吻自己了,他的心裏,頓時湧起了鋪天蓋地的悸動,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熱烈。


    “好,都聽阿驍的”,


    他哽咽著露出了和以前一樣的絢爛笑容。


    梁驍了解哥哥,所以這樣難堪的場麵,他也沒有堅持親自換藥。


    他按照太醫說的,將梁嘉言輕輕趴著放在床榻上,又將一個軟枕墊在了對方的胯下。


    白色的褻褲,還在繼續滲出點點滴滴的鮮紅色,梁驍有點擔心,怎麽還在出血嗎。


    他看了李太醫一眼,對方明白了他的意思。


    遲疑了一下,說,傷口的出血量其實還好,隻是剛才傷口又扯開了,按說,不應該再這樣。


    他停頓了一下,婉轉的說了一句,皇上年輕氣盛,還是要保重龍體。


    梁驍看到景和帝慌忙將臉轉向了裏側,隻露出一隻通紅的耳朵,他明白了。


    而梁嘉言聽到太醫的話,就知道自己的情況瞞不住了。


    所以趕緊將臉轉向裏麵的方向,但還是聽到了梁驍輕輕的笑聲。


    他雖然羞極了,但心裏又歡喜異常,這一切像夢一般,他一動不動趴著,生怕打破現在的美好。


    直到對方坐在了床邊,一隻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頭發。


    熟悉的動作,讓梁嘉言心裏一暖。


    他本來想握住那隻手的,可又擔心,如果那樣做,耿直的李太醫又會讓他保重龍體了。


    梁驍正心緒萬千的看著梁嘉言,然後發現,對方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後,慢慢蹭過來,然後輕輕揪住了自己的衣袍。


    那隻白皙的手,比以前,多了一層蒼白,比以前,也少了一層珠潤。


    梁驍心裏湧起一陣揪心的痛,他緊緊將那隻手握在了掌心裏。


    一開始,李太醫給皇帝換藥的過程中,確實沒說什麽,敏感處的疼痛,到底是驅散了梁嘉言一些激動。


    雖然他努力忍耐著,不想讓握著自己手的梁驍發現,但身上一陣陣的冷汗、和不經意的抖動是瞞不過對方的。


    尤其梁驍看到李太醫擦拭過的白色棉布上麵血跡斑斑,和藥膏的顏色混在一起,更加讓人觸目驚心。


    感覺到耳畔貼近的唿吸聲,


    “對不起,言兒”,


    對方低沉的聲音裏,帶著微微的顫抖,梁嘉言連忙扭過臉,急切的說道:


    “不要緊的,阿驍,我是歡喜的,你知道,所以你沒錯,我,我一直都是歡喜的”。


    梁驍水潤的黑眸裏,閃耀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他將皇帝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又用高挺的鼻尖在那張消瘦的臉頰上,輕輕蹭了蹭。


    “阿驍以後會好好對言兒,不會再這樣了”。


    梁嘉言聽到對方的話後,瞪大了眼睛,隨後他激動不已,他的阿驍願意原諒他了嗎,巨大的喜悅,讓他喜極而泣。


    梁嘉言將對方的手拉到了唇邊,一邊激動的蹭吻對方的掌心,一邊抽泣著呢喃道:


    “阿驍,你,你原諒我了嗎,阿驍,嗚,我太高興了,阿驍,我們好好的,永遠都好好的”。


    “那言兒要聽話”,


    梁驍用鼻尖憐惜的,再次蹭了蹭對方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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