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好女人是不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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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出生,也有人死去。


    生死循環,本就是註定了的。


    有些人死了,我們至多一聲嘆息。


    有些人死了,一同帶去的,還有我們的靈魂。


    蘇喬以前還真沒想過,蘇素於自己來說,是怎樣重要的存在紡。


    她生病,自己能一去瑞典五年,盡管說是在尋找,她並沒有真正做到一個女兒該盡的義務。


    如果是平常相依為命的母女,那個女兒該是瘋了一樣地要找到媽媽,並且盡孝身前吧甌?


    肯定不會有人像她這樣,還能在異國他鄉過著自己的日子,像沒事人一樣。


    蘇素於她,從小到大,蘇喬覺得,大部分應該隻是精神上的依賴。


    她們兩母女,對彼此,真的隻是精神上的依賴。


    這種依賴,即使兩人在地球的兩端那麽遙遠,可隻要活著,彼此都不會覺得有什麽。


    可一旦得知一方從這個地球上完完全全地消失了,那種痛,才讓人徹底醒悟,她們彼此就是彼此的主心骨。


    而且,蘇素的生命還是以那種慘烈的方式結束,火光滔天間,蘇喬仿佛聽到了,自己的骨骼都被炸彈炸得七零八落的疼痛感覺。


    如果不是霍燕庭一直在她身旁提醒九九的存在。


    她想,她是會跟著去了的。


    「喬兒,喝夠了嗎?」霍燕庭上前,不奪她手中的酒瓶,曲膝在她麵前,柔聲問道。


    蘇喬兩隻眼睛跟鼓起的小饅頭一樣,她渾渾沌沌地迷濛著視線看著他,腦袋在他麵前晃來晃去。


    霍燕庭不願意看到她這樣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與其說不願,不如說是害怕。


    五年前,她離開自己前,她也是這樣的眼神。


    如果說五年前他勉強還能承受得住,可現在再讓他重複一次五年前失去她的過程,他寧願重新死一次,也是不願意接受的。


    人就是這樣,站得位置越高,心境越高,能入他的眼讓他在乎的人更少。


    比如霍燕庭。


    又比如蘇喬。


    他們兩個在一定程度上,心境是一樣的,同樣的驕傲,又同樣的孤獨。


    蘇喬不說話,重新給自己麵前的杯子裏倒酒。


    這酒是她讓程萊準備的。


    以前,她曾跟蘇素提過,找一個機會,母女倆一醉方休。


    更早以前的蘇素,對她的提議嗤之以鼻。


    後來跟蘇喬偶爾也會聊聊時的蘇素說,好女人是不喝酒的。


    蘇喬便再也沒敢提起,也不敢再起這個念頭。


    程萊也是實心眼,聽說她要酒,問她要什麽酒,蘇喬人都是恍恍惚惚的,隻說要酒。


    程萊便各種酒都買了幾瓶,全一股腦兒地給她送了來。


    參加完葬禮,程萊被蘇喬催著趕著迴去了。


    蘇喬把這些酒便全部搬到了這兒,一瓶接一瓶,沒完沒了。


    「燕庭……霍燕庭……」蘇喬凝著他,緩緩喚他的名字。


    霍燕庭鎖了眉,沉沉看著她。


    他都想好了,隻要她敢說離開,就算現在把她敲暈,也要把她弄迴去!


    等她清醒再好好談談!


    看她又不說話了,霍燕庭出聲:「我在,你說。」


    蘇喬巴巴瞅著他,突然又嚶嚶地哭起來。


    霍燕庭心裏一疼,伸手把她抱住。


    蘇喬沒有拒絕,埋在他懷裏,眼淚鼻涕全擦在他昂貴的正式黑色西裝上。


    「霍燕庭,你媽媽死了……被炸死了……我們誰也沒能救迴她……」


    「不是你的錯,喬兒,不是你的錯!」霍燕庭聽到她這樣呢喃的語氣,心下微微鬆了口氣,至少,她沒有像五年前那樣開始仇恨他。


    「……我沒能力,可是我沒有錯,有錯的……是你!」蘇喬從他懷裏抬起頭,眼睛紅得跟兔子一樣,直直瞪著他。


    而後,她又軟到他懷裏,哭聲更大:「可是,為什麽我還是這麽喜歡你……」


    霍燕庭看看身後墓碑上蘇素的相片,又看看懷裏哭得悽惶的妻子,心情沉重又複雜,還有一絲欣慰。


    因為蘇喬依然還愛著自己。


    也許,等她清醒過來,把她親生母親的事告訴她,她心裏的愧疚也許會減輕一些……


    *******


    秋意漸濃,宗靈山的楓葉再一次紅艷如斯。


    蘇素的陡然逝去,讓蘇喬像生了一場大病,重新痊癒起來的她,憔悴的樣子令人不忍直視。


    整個人瘦得跟皮包骨似的。


    其實這一段時間以來,她什麽都沒有做,隻是住在錦園。


    工作室所有的工作都交由程萊和全燦在負責。


    而在錦園裏,蘇喬也像太上皇一樣,眾人對她可謂是誠惶


    tang誠恐。


    可即使這樣小心精心地侍候著,她還是一天比一天瘦。


    著急上火的霍燕庭甚至請了醫生來給她診斷,隻道是心病,還需細細靜養,等她心裏的傷痕變淡,才能轉好。


    九九一放學,作業先不做,先陪蘇喬一會。


    給她講學校裏發生的事,講笑話,有時候也跟小慈一起,隻有這時候,才偶爾能聽到蘇喬的笑聲。


    霍燕庭感謝,幸好還有個九九在身邊。


    「夫人,黎先生送相片來了!」秦姨進到主樓長廊深處的書房,推開門喚道。


    蘇喬正在看一本散文集。


    老舍在《我的母親》裏寫道:就寢前,我拆開信,母親已去世一年了!


    蘇喬忍不住又一次淆然淚下。


    秦姨進來,就看到坐在飄窗上默默落淚的她。


    嘆息一聲,她走上前,老人經歷世事萬千,自是比蘇喬更懂世事無常,輕聲道:「人死不能復生,老夫人生前我也見過幾麵,好好一個人偏生患了那樣的病,其實,要我這把老骨頭說,人老了,患了自己都控製不了的疾病,像她那樣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你又何嚐知她不是這樣想。你們還年輕,九九還小,不能因為老人的逝去就耽誤了自己的日子。」


    蘇喬撫了下臉,點頭:「秦姨,你說的我都知道。」


    「夫人是個明白人,自是比我這樣一輩子都沒讀過多少書的人懂得多,這些道理我來講,倒是班門弄斧了。」秦姨笑,「先生這會兒在開一個緊要的會議,可是又想讓夫人馬上看到新出來的相片,特地派了黎先生把相片都送到家裏來了,你快出去看看吧,每一張都好看,先生好看,夫人你拍出來更是跟天仙一樣。」


    蘇喬起身,把書插迴書櫃裏去,道:「我去看看。」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書房,經過鋪著繡花地毯的長廊,來到大廳一角的會客室。


    落地窗外的秋陽從高高的落地玻璃窗泄進來,會客區的圓形玻璃茶幾上,厚厚的相冊擺在上麵,有幾本被人翻開。


    攤開的頁麵上,每一幅蘇喬都是按照攝影師的要求在或笑或靜或動,做著各種各樣的拍攝姿勢,然而,每一幅,不管她怎麽擺,霍燕庭都是朝著她的方向,每一張的眼睛都在凝著她。


    她記得,當時攝影師明明也有讓他看向哪個方位的,並沒有要求他千篇一律地看著她呀。


    蘇喬忍不住笑了。


    幸好他天生上相,不然,他從頭到尾全一個表情,還不如拍一套服裝一套場景得了,省得還白費精力。


    秦姨看她笑,更加高興。


    蘇喬在沙發上坐了,一本一本翻看。


    秦姨轉身,連忙去給先生打電話,匯報夫人今天的情況。


    霍燕庭正好會議剛完,聽到秦姨說她看到相片笑得挺高興的,心口的大石頭又輕了幾許。


    出了葉氏的股東會議室,他又打電話給還在趕迴公司途中的黎越。


    讓他訂地方,今天晚上用。


    葉茴緊跟在霍燕庭身後出來,看到霍燕庭打電話的一臉愜意,心裏更是恨得牙根癢癢。


    也不知道那個女人使了什麽陰謀詭計,讓爸爸居然簽下了那份股權分配書。


    「霍總拿著她用命掙來的未婚禮物很心安理得啊?」


    霍燕庭剛打完電話,轉身,聽到一道陰陽怪氣的年輕男人嗓音。


    他迴頭,看到葉茴一臉冷笑地跟在身後。


    霍燕庭揚眉:「葉少心裏很不爽?」又笑笑,「也是,憑白的失去一半江山,任誰心裏都不會樂意,我能理解你的挑釁,不過,葉少最好是適可而止,我妻子拿到這些,本是她應得,你該慶幸,她來得這麽晚,讓你們葉家多占了多少年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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