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伸手,這次,是真正地將她摟進懷裏,摟得格外用力,似要將她的身子揉進他的骨血。


    蘇喬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他的鐵臂給摟斷,有緊崩的痛意陣陣傳來。


    他痛苦地呻吟:「我知道了,我不調你迴去,對不起……攖」


    蘇喬心尖兒一震,淚水忍不住再次洶湧而出。


    那樣狂妄高傲的男人,他能低聲下氣地獨獨對她一個人說『對不起』,卻吝於給她任何一個承諾,哪怕是一句欺騙,哪怕是花言巧語。


    她本欲攀上他背的雙手,再次無力而垂……


    ******


    連著下過幾場大雪,一年一度的聖誕就近了。


    蘇喬就這樣熬著也在轉運中心做了兩個多月償。


    因著聖誕臨近,倉庫裏的包裹越來越多,夏經理和均平即使想繼續折騰她,也不敢延誤貨物發送,除了蘇喬和那名四十多歲的老周外,又加了一個年輕男人。


    最近的這場雪一連下了三天兩夜,雪壓枝頭。


    這幾日新聞媒體追蹤報導的都是關於大雪天氣、清雪開路、各處因雪而發生的災禍等等話題。


    蘇喬下了公交,在冰麵還未完全化開的路上小心翼翼走了十幾分鍾才到倉庫。


    一進部門,一邊搓著手一邊打招唿:「早啊,今兒可真冷!」


    老周依然不予迴應,而新來的小於倒是熱情地迴答:「喬姐你也早,是啊,據說這樣的天氣還要持續一周呢。」


    蘇喬笑:「那咱們這兒的送貨員可就辛苦了。」


    「可不是,個個怨聲載道的。」


    說著,她人已經取下包,坐到電腦桌前,開始在係統裏查看今天又新增了多少無頭件的單子。


    很快,查件的電話鈴聲也陸續響起……


    一直忙到午後一點才吃午餐,吃完又開始工作。


    終於又清走了一批,小於桌子上的電話鈴聲響起。


    蘇喬脫下搬貨時戴的手套,忙過去接聽。


    是個女孩兒打過來的。


    蘇喬問了她包裹單號,她很快報了過來,蘇喬在係統上跟蹤了一下單子,發現包裹還在轉運中心。


    便如實相告。


    那女孩答:「我知道在你們那裏,我已經接過客服的電話了。」


    她頓住,有些難為情地繼續說:「因為天氣不好,我家裏的路況現在不好,所以送貨員不能給我那裏送……」


    蘇喬忙得人都已近麻木,公式化地迴答:「路況差地偏的地方,現在這樣的大雪天確實不好送達,不好意思。」


    女孩很是失落地說:「那是我給我奶奶買的聖誕禮物,再不送,節日都過了……」


    「真的很抱歉,等雪一停,我們會馬上幫你送達的。」蘇喬隻能如此解釋。


    「我家其實不遠,就在南郊,我現在在外地上學,聖誕放假也迴不了家,放假要做兼職,天氣這麽冷,她暖和的衣服都沒有,我特地給她買了一件很厚的棉襖,如果還寄不到,我真怕她會凍得生病……」


    女孩說著,就有了哭腔。


    蘇喬一愣,就想起了自己上學那會兒,也是半工半讀。


    那裏麵的心酸,是那些家境殷實的孩子永遠無法想像的……


    她情不禁軟了語氣:「你可以讓你其他親人先給她買一件,我們這裏也是沒辦法。」


    電話那頭的人哇地一聲,再也控製不住哭出聲來:「我家就我和奶奶兩個人,我是個孤兒,是奶奶把我撿迴去養大的,除了她,我沒有親人了,如果她出事,我也不想活了……」


    蘇喬心裏一酸,便脫口而出:「你把你的聯繫方式也給我,我馬上去把你寄的衣服包裹找出來,爭取找人給你今天送過去!」


    女孩在那邊千恩萬謝,蘇喬心裏更是酸楚。


    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平,有人每日鮮衣美食,也有人為一餐飽食而奔命忙碌。


    她想到霍燕庭、魏芸菁,他們那樣的人,怕是永遠也不會想到,社會上最底層人們的生活是會達到一種怎樣的艱難程度吧?


    蘇喬將女孩的聯繫方式拿好,到積貨部翻找到她的包裹,女孩名叫陳秋。


    找到後,蘇喬拿著,連忙又跑到送貨員的休息室,她剛說出事情原由,馬上得到好幾個人的拒絕。


    更有人沖吼道:「你算什麽東西?到貨的具體日期是我們送貨部決定的事情,輪得著一個人問題件部的人來管?你沒看外麵天氣這麽糟,領導都沒說什麽,你什麽輕輕鬆鬆一句話就敢來差遣我們?」


    蘇喬一愣,好聲好氣地說:「她家確實有困難,我知道天氣糟路況不好,可你們不是每天還是都有送件嗎?就順便把這個件帶去一下不行嗎?」


    有年紀稍長的送貨員迴道:「姑娘,真不是我們不送,你這個地址不隻是路況差,這樣的大雪天,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路,人都走不進去,更何況車?」


    蘇喬不相信:「畢竟是莞城郊區,不可能是完全沒有路的吧?」


    莞城的經濟地位可是居國內前五,雖說是郊區,怎麽可能有交通落後到完全沒有路的地方?


    「不信?不信你自己去啊!」剛才吼的那人沒好氣地喊道。


    蘇喬也是個強性子,一聽他這話,便也不再多言,轉身,大步出了休息室。


    看著倉庫外麵空中依然鵝毛般的紛飛雪花,蘇喬嘆了口氣,迴部門,拿了傘,背上包,將那個包裹用透明膠帶捆得牢牢的,又捆出一個提手部位,提著,就往門口走去。


    小於出聲:「喬姐,你這是要出去?」


    蘇喬迴頭道:「我把這個件送一下,不遠,就在咱們南郊這塊兒。」


    小於哦了一聲,微笑:「喬姐,外麵雪大,你走路小心點兒。」


    「我知道,謝謝!」


    平時悶聲不吭的老周忽然沒好氣地對她道:「送件有送貨員,我們這裏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你去送什麽件?」


    蘇喬懶得理會他,頭也不迴往外走。


    他憤怒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年紀輕輕的,可真會躲懶,你盡管躲,月底扣你工資有你哭的時候!」


    小於出聲:「周哥,不至於吧,喬姐也是好心,幹嘛還扣她工資?」


    「沒你的事!」


    蘇喬毅然出了部門,出了倉庫,迎著茫茫大雪而去。


    ……


    若不是親眼所見,蘇喬真不敢相信,繁花如斯的莞城郊區,居然真有連路都不通的地方。


    大雪覆蓋之下,好大一片的田地區,一塊一塊的,雪壓著,也看不出來下麵種的地是什麽。


    隻是這種卻是窄得也就剛好兩人並行的樣子,


    陳秋奶奶住在那些田地盡頭的一片荒地裏,簡陋的兩間黑色氈布蓬,搭得嚴嚴實實。


    好不容易深一腳淺一腳走完那段漫長的土路,蘇喬的靴子裏飄進的雪已化成水,將裏麵已經浸得濕透。


    倒也不覺著冷,反正已經感覺不到冷,也不知道是走得發熱還是凍得麻木了。


    在油氈蓬子前的平地上站穩,蘇喬將包裹上的雪花都拍落,又把傘頂上的雪抖淨,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


    屋子裏因著雪光,倒也亮堂堂的,除了一堆廢銅爛鐵塑膠瓶子,一張隻墊了幾床舊棉絮的木床,一個簡陋的灶台上麵瓶瓶罐罐,中間擺著一個鏽跡斑斑的爐頭,旁邊一個生鏽的煤氣罐。


    老人看起來起碼都八十開外了,身上裹著許多衣服,但沒一件看起來暖和的,沒有帽子,頭上隻圍了一條薄薄的毛巾保暖。


    陳秋倒是都說的老實話,看著眼前簡陋到簡直一無所有的氈房,及淒悽惶惶的老人,蘇喬鼻子一酸,差點落出淚來。


    她別過臉,不敢看老人,拿出身上的鑰匙圈,上麵有一把小剪刀。


    利落地剪開包裹,她將裏麵一件深紅色的、質地並不上等,但重量很沉的棉襖拿出來,掩下苦澀,微笑著說:「這是您孫女兒從外地給您寄過來的衣服,您快穿上,特別暖和。」


    老人笑嗬嗬的精神很好:「這丫頭,自己在外麵吃好穿好就行了,管我一把老骨頭做什麽,都快踏進土裏的人了,還怕什麽冷?」


    她倒開朗得很,卻不知道蘇喬一個外人,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心裏都忍不住酸得發疼。


    穿好後,蘇喬纏著非給她拍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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