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沒事吧。”


    雲知玄看出溫潯臉色不好,有些擔憂,於是在宴會結束時找了個理由,匆匆來到溫潯身邊。


    “知玄...”


    溫潯很開心,可雲知玄明顯地察覺出,溫潯氣息有些不穩。


    兩人一同上了馬車,車簾發下那一瞬,溫潯恢複了真身,閉著眼睛靠在了椅子上。


    “殿下...”


    “我沒事的。方才自淩小姐說出升仙丹一詞起,紫麵仙就一直發力攻擊那兩隻鬼魂,我不得不一直與她抗衡,並且要維持屏障不讓其他人發現...確實消耗了一番力氣。”


    溫潯雙眼緊閉,纖長的睫毛在眼斂處投下一片陰影,甚是好看。


    “所以...那是鬼,還是淩小姐?”


    “是淩小姐同她孩子的魂魄,我用紙給他們紮了個身體,如果不是紫麵仙出手,他們也就隻能在陽間停留七日。”


    馬車顛簸,溫潯揉了揉脖子,神色疲倦。


    “淩小姐去世時,魂魄不甘投胎而成了遊魂。姑獲鳥感知到她的冤屈,便將她的魂魄吸收,使她成為姑獲鳥的一部分。”


    “姑獲鳥?那個搶奪他人孩子的妖獸?”


    “是,姑獲鳥如今在寧城孟家的地牢裏,但她身上的冤魂,已經通過【媒介】來到皇城了。”


    溫潯掀開一角簾子,窗外燈火通明,可他知道有一人,今晚注定睡不著覺了。


    【半個月前,寧城孟府】


    孟聞君收到宮中的請帖,邀他以天國會會長的身份參加陛下的生辰宴。他是江湖人士,往年這些宴會他都不屑參加。可想起上次去皇城,孟何生好像玩得格外高興,那不如...就帶她去一次吧。


    孟何生是孟聞君從姑獲鳥口中撿來的孩子,平日沉默寡言,似乎還能看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孟聞君雖平時對她嚴厲,可內心還是十分疼愛這位家中唯一的女兒。果然,當孟何生聽到可以去皇城時,她笑了。


    夜裏,小孟何生躺在床上,想著到了皇城,見到雲知玄的畫麵。身旁一群鬼圍在她床邊,嘰嘰喳喳地講著自己的故事。


    “小孟啊,你知道我是怎麽死的嗎?我真是倒黴啊,那天雨天我就出門收個衣服,腳一滑,摔到田裏了...”


    “得了得了,你那破事都講了幾十遍了!小孟啊,我現在當你的手下,你到時候到了冥界能不能給我封個官啊?”


    “你要當官得找閻王!小孟,幫我投個好胎總可以吧?別當流民就行!”


    “小孟...”


    孟何生閉上眼,一概不理。


    “阿山...”


    聽到這個稱唿,她馬上睜開了眼睛。阿山?隻有哥哥姐姐才會叫她阿山!


    “阿山...”


    孟何生飛快站起來,朝聲音的方向跑去。迷迷糊糊間,她來到了關押著姑獲鳥的地牢。


    夜深人靜,守衛都不知道去了哪裏。隔著陣法與巨鎖,孟何生再次與姑獲鳥相見。


    “你...你想做什麽!”


    孟何生反應過來,連連退後了幾步,可姑獲鳥無力地癱倒在地上,眼中澄澈,似乎沒有危害。


    “幫幫我們...幫幫我們...”


    數名女子的聲音傳入孟何生的耳中。突然,八九位女子的魂魄從姑獲鳥的體中分離了出來,浮現在孟何生的眼前。


    那些女子有些大著肚子,有些抱著小孩,但無一不是年幼且衣著華貴。


    她們死相可怖,有些渾身濕透,有些皮膚紅紫,有些肢體殘缺。其中魂魄最清晰的一名女子走到孟何生麵前,含淚哭訴道:


    “將我們帶到皇城吧...殺我們的人...還在逍遙自在。”


    孟何生抬手,在觸碰到鬼魂的一瞬間,她感知到了淩棲樂所有的痛苦與悲哀,眼角落下一滴淚來,那便是孟婆的傷心淚。


    孟何生答應將她們帶去皇城,而姑獲鳥沒了這些魂魄,隻得沉沉睡去。


    【皇城】


    淩棲樂雖已灰飛煙滅,但康王迴到府中仍心神不寧。他本想拜見紫麵仙去求些符咒來,卻被無情地拒之門外。無奈之下,隻能隨便找了個道士,用符咒將屋內貼得嚴嚴實實,將就應付一晚。


    康王今夜本叫了人侍寢的,可上了床卻感覺涼颼颼的,毫無興致。於是將人打發走,自己在床上輾轉反側。


    “相公,睡不著嗎?”


    “嗯...”


    康王不耐煩地應了一聲,方才想起自己剛剛把人趕出去了。那他身邊的是...


    他咽了口唾沫,攥緊被角,背上直冒冷汗。


    “相公?”


    這是另一個女子的聲音。


    “相公,你怎麽一聽到我懷了孩子,就把我殺了啊?”


    這又是另一個女子的聲音。


    “如果不是你,我會繼續念書,也許我會成為一名作家。”


    “如果不是你,我會像我爹娘一樣成為掌櫃,結識天下豪傑。”


    “我恨你...”


    “去死吧!!”


    冤魂的意識紛紛湧入康王的腦海中,強迫康王與她們共情,感受她們所經曆過的痛苦。


    “啊——!!啊——!!”


    侍衛聽到康王的叫喚,匆忙打開房門。可康王就像是中了邪一般抱著頭亂滾,他們也不知所措。


    “快!快叫國師!!”


    “可,可是國師閉關不出了!”


    “啊——!!!”


    慘叫聲響徹夜空。康王府城牆上,孟秋扶著孟何生,從牆上緩緩下來。


    “小心點,何生,你沒事吧?”


    “我沒事,但姐姐們...都灰飛煙滅了...”


    孟何生不舍地往院內再看了一眼。少女冤魂們若是放下執念,便可投胎轉生,但她們無一例外地都選擇了複仇。


    孟秋心中同樣心疼孟何生,他知道自己這個妹妹有著特殊的異能和使命,孟何生小小年紀,就要看透世間生死,更是要不斷地流出傷心淚。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抱住了孟何生。


    “哥哥?”


    “我...有些冷...”


    “哦...”


    孟何生將小手擺成喇叭狀,向四周喊了一聲:


    “走開走開!太冷啦!”


    四周鬼撇著嘴飄到一旁,孟秋才知道方才有鬼圍著他,這下更加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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