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戌時,西丘山上起了些霧,加上此山很久沒有人走過,山路崎嶇。雲皓塵與溫泯兩人走了許久,方才看到舊王母廟的一角。


    “對了,洛炎他現在在樓裏嗎?”


    聽到溫泯這樣問,雲皓塵一愣。


    “好像…不在吧,微木跟他去逛夜市了。”


    溫泯停下了腳步,迴頭看往山下的方向。不遠處的新王母廟前,燈火輝煌,是一派熱鬧的夜市景象。可他心中有些不詳的預感,難道今夜就是“劫”嗎?


    “怎麽了?你擔心他們嗎?”


    見溫泯停下來,雲皓塵開口問道。


    “要不你去叫他們迴家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不…我同你一塊去吧。”


    若今夜是“劫”,那王母廟中必有兇險,他溫泯能救一人是一人。


    越往山頂,霧氣越濃,不時有些黃色的東西一飛而過,似乎是吞月蟲。


    “有人!!”


    兩人同時舉劍格擋。破舊的王母廟下,一人從迷霧中緩緩走出,他用厚布捂住了口鼻。可那身形,那眼睛,雲皓塵一眼就認出那是羅景謙。同時對方也將他認了出來。


    “喲,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聽燭樓的小白臉。快走吧,你打不過我的。”


    一股濃鬱的猩紅血氣從廟中冉冉升起,血陣已成,鬼仙即將出世。


    “廟裏還有一人…”


    溫泯低聲道。隨後瞬間衝向羅景謙,揮劍砍去。


    仙人自有規定,不能參與人間紛爭,不能對人使用仙家法術,這是每一位仙人或出生、或修煉得道時所簽下的契約,違反者輕則修為大減,重則魂飛魄散。此時溫泯也自然不能用上修得的仙法,隻能真刀實槍地朝羅景謙砍去。


    “小白臉,你也是聽燭樓的人嗎?雲知玄的口味還真是統一啊。她之前的那個相好,好像跟你長得很像啊…”


    “鐺!!”


    兵刃重重碰撞在一起。溫泯看出來了,就算他與雲皓塵合擊,也攻破不了羅景謙,也就是說,他們阻止不了——


    鬼仙出世!!


    血紅的濃霧飄散在空中,澄黃的月亮也變成了紅色。與此同時,王母廟中湧出一大群吞月蟲來,半月花紋呈現出鮮豔的火紅色,像一隻隻帶血的眼睛,散落在四周的黑暗中。


    一個瘦小的人出現在濃霧中,他邊往外走,邊脫掉身上的棉衣。


    “好暖和…好暖和…”


    趙瞳低聲喃喃。脫到最後隻剩下一件黑色的長衫。他的雙目向兩邊分裂,逐漸變成了四瞳,顏色鮮紅,如鬼魅一般。


    “打不過的,我們先走!”


    溫泯拉上雲皓塵,兩人匆匆往山下跑去。


    此刻,蓬城眾人都被天上火紅的月亮吸引,紛紛抬頭望去。


    “難道是血月這一類的天象?”


    雲知玄詫異。可很快她又發現不對勁,因為雲似乎也是暗紅色的,整個天空,都變成了暗紅色。


    有一層紅色的東西,籠罩在蓬城的上空。


    【天沙街,夜市】


    “微木姐姐,爹爹娘親他們什麽時候迴來?小火兒想他們了。”


    “雲樓主收到信啦,你爹娘說明天就迴來!”


    “真的嗎!?”


    洛炎高興地一蹦三尺高。


    “所以我帶你來夜市逛呀!你爹娘這麽愛你,肯定要帶禮物給你,你也要準備禮物給他們對不對?”


    “對呀對呀!!可是…小火兒沒有錢買禮物…”


    “嗯…我給你算工錢吧!看在你幫我掃了幾次地的份上。但隻有二十文錢噢,你要想好買什麽。”


    “嘿嘿謝謝微木姐姐,以後小火兒會經常來掃地噠!”


    洛炎高高興興地接過銅幣,圓乎乎的小腦袋在各個攤位前左看看右看看。


    二十個銅幣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若是買風箏,隻能買普通的款式;若是買肉包子,隻能買兩三個,小火兒一口就可以吃完;若是買木劍…


    不對不對!洛炎搖了搖小腦袋。不能想小火兒喜歡的,要想爹爹娘親喜歡的。娘親喜歡大斧頭,喜歡大刀,最喜歡的…最喜歡的是爹爹!那爹爹呢?喜歡各種琴,喜歡各種笛子,嗯…最喜歡的還是娘親。這要買什麽好啊?


    “小火兒,過來吃好吃的!”


    見洛炎耷拉著小腦袋,微木喊他過去一家小食店麵前。這家食店在夜市中生意尤為火爆,炒粉炒麵的味道十裏飄香。


    熱騰騰的炒麵端到桌上,洛炎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這炒麵用料豐富,雞蛋、蘿卜絲、包菜等用料都是實打實的。突然,洛炎靈光一閃,他想到要送什麽了。


    “我要…親自炒麵…給爹爹娘親次!!”


    嘴裏還含著麵的洛炎大喊一聲,惹得微木忍不住笑了。


    “好好好,明天早上帶你去買菜好不好?二十文錢應該夠用了。到時候你叫爹娘來聽燭樓吃飯,哎!你還可以背詩經給他們聽,他們肯定會大吃一驚。”


    “哼哼,不隻是詩經,小火兒還會背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之謂…”


    “得啦,先吃麵,炒麵熱著才好吃。”


    洛炎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咧著牙嘻嘻笑道:


    “我今晚好好複習!明天一定驚…驚豔他們!”


    “喂,快看!天上那是什麽?”


    旁邊人群有些騷亂,微木順著眾人指著的方向望去。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暗紅色,詭異地散發著光芒。


    有一白衣男子穿過人群向微木跑來,臉上神色急切。微木認得那是棠部的掌門黃景之。


    “微木,洛炎,可算找到你們了。樓主說今夜可能會起災難,快迴聽燭樓!”


    可惜已經遲了。遮天蔽日的吞月蟲從夜市入口飛來,用尖利的口器刺入人的皮膚,撕咬人的血肉乃至魂魄。


    在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人群徹底慌亂起來。黃景之一把抱起洛炎,一手拉住微木就往夜市末尾跑去。


    “這蟲殺不死!!”


    身後有人在嘶吼,黃景之頭也沒趕迴,運起心法,腳下生風。


    洛炎抱著黃景之的脖子往後望去,身後是鋪天蓋地的黑色飛蟲,擁有著血紅色如殘月般的花紋。蟲群中站著一個男人,身材瘦小,穿著黑色長衫。明明他的步伐很慢,但卻走得很快,一下子離洛炎僅有幾尺的距離。


    洛炎不經意間看到了男人的眼睛,他一共有四個瞳孔,皆是如血月般紅。


    接著,他聽見了男人的低語聲。


    “找到你了,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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