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未融,天空又飄起片片雪花。


    “又下雪了!”顧影憐驚唿,歡快地漫步庭院之中,伸出雙臂去迎接來自天地的饋贈。


    糖水鋪的人似乎被顧影憐的行為所動容,三三兩兩地也出了庭院,欣賞這除夕之夜的雪景。


    “嘭嘭嘭!”鞭炮與煙火齊鳴,許是吉時已到,除夕夜的盛宴後的禮儀正式開啟。


    因著這樣或是那樣的理由,糖水鋪的人沒辦法外出觀禮。


    眾人尋了些高處遠觀,山澗城中的大禮炮蓄勢待發,遠遠望去是萬家燈火,旁兒個的地界則是圍滿人群。


    “咚咚咚!”幾聲鳴鼓音,人聲鼎沸!


    “咻!咻!咻!”


    “嘭!”山澗城中心的上空綻放碩大的煙花,一展即逝,連綿不絕,尤其震撼!


    緊接著各家紛紛點燃煙火,萬籟此都寂,但餘煙火聲。


    夜空像是被照亮了一般,與白日無差,顧二自然也早早備著煙火,隻見他們拿著一大堆的煙火炮竹移到庭院。


    “主子,快快下來,要放煙花了!”顧四興奮道。


    顧影憐離開高地,踩入雪裏,小小鞋印便落在地上,飛快地跑到他們身邊。


    顧四移動一座大煙花到中庭,膽兒大地提出要點煙火的想法,試探了好幾次沒成功,搞得顧影憐都有些不信任他了。


    視線轉移到飯桌,夢生似乎還在憂慮著什麽,她滿懷瀲灩的笑意喊道:“夢生,過來看煙花了!”


    顧夢生乍然抬起頭來,麵對那樣的笑意怎麽也沒辦法拒絕,嘴角勾勒上揚,眼簾裏隻映照著她的身影,尋聲向前。


    “嘭!”


    驟然一聲煙花響,顧影憐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縮進正向她靠近的夢生懷中。


    顧夢生下意識地摟住了她,又克製地放開,轉而抓緊她的雙肩,把她轉了過去,共賞除夕之夜的煙火。


    他低沉的嗓音襲來:“不是要看煙花嗎?你快瞧瞧呀!”


    手指向上空綻放的花束,一簇簇的火光掉落。


    “啊,好漂亮啊!”


    顧影憐感歎,兩眼彎彎,尤其高興,可又怕那火光不小心掉在自己身上,連連後退,直接躲進夢生的胸膛裏。


    “是很漂亮!”夢生帶著絲絲沙啞的聲音再次侵入她的耳際。


    她微微轉頭,隻見顧夢生的視線灼灼地看向她,二人相視而對,眼裏藏著的情愫明明是漣漪起伏的模樣,彼此的心卻蒙上了紗,怎麽看都看不清。


    旁邊的竹香看著這煙火氣息的庭院,小聲抽泣,她摟著顧影憐的左臂。


    嗚咽著感激顧影憐:“小姐,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怕是見不到這樣讓人舒心的煙花……”


    她說著,便引得眾人感慨頗多,兩眼感恩地望著顧影憐。


    顧影憐撫慰地笑道:“我們是互相成就的,你們做得好,我才留你們的,所以更多的時間用來感謝你們自己吧!”


    竹香聽她那麽一說,哭得更厲害了,小姐總是語出驚人,卻又很有道理的樣子。


    後頭的顧夢生往後退了退,瞧著顧影憐的左半邊挨著的竹香,又望了望顧影憐空缺的右手。


    思慮良久,手不自覺地碰了上去,指尖輕輕勾著,最後大手直接握住小手。


    顧影憐的目光一時不知道該看向何方,齒尖輕輕沾著下唇,右手的溫度好似格外的高。


    這很正常的,就像竹香掛在她身上一般,非常正常的,顧影憐如是想。


    因著顧影憐沒那麽講究,便也沒有很執著於守歲,不過正夜的鞭炮還是把顧影憐吵醒了,她聽著劈裏啪啦的聲響,誠意禱告,新的一年定會更好!


    正在她隔壁的夢生則是憂慮道:果然,陸河的事情還是要多加思量,如果要走,也得阿影這邊都走上正途之後再行動,明日便去告那陳夫子,延遲行動吧!


    隻是有時候,一個小小的轉變,事情的發展便脫離原來的軌跡,無法掌控。


    ---


    大年初二,走街串巷的時日,顧影憐直接去了山頭那邊,去驗收溫泉客棧的成果。


    坐著馬車過來,遠遠便瞧見與之前不一樣的風光。


    山腰處處有樓,晨霧未散,樓隱其間,煞有人間仙境的模樣。


    環住的山腳是種滿荊棘,荊棘之後是竹編圍欄,整個山頭被圈了起來,僅僅留一處門可入山。


    上山騰出兩條路,石塊構築的天梯,淩雲直上,鵝卵石建造的環山蔓延長廊,蜿蜒曲折。


    顧影憐選擇的是天梯之道,根據她的要求,旁邊還做了類似扶梯的木樁,即便是體力嬌弱的人,走到山腰也不算太累。


    沿著梯子兩邊的部分,特地種了些根莖深,但是低矮的清晰可見的植被,進山的時候,門衛會贈與香囊一個,主要是驅蛇鼠蟲的作用,以防萬一。


    行至山腰,陸河等人便來接應:“主子,恭候多時!”


    這陸河還真的是很公事公辦的模樣,顧影憐笑了笑,跟著他進去,行樓眾宇,上頭掛著“霧山湯泉”四字。


    霧山便是這座山頭的名字,而湯泉便是溫泉之意,簡單明了。


    顧影憐讓陸河模擬對待客人一般招待她,隻見影十五便上前而來:“貴客,裏邊請~”


    彎腰指引的模樣還真掌握了那夥計的精髓,語氣尊重而不諂媚,不錯,影十五孺子可教也。


    入內便是空曠的大堂,中央是櫃台,櫃台後邊則是一間間的湯泉,木梯直上二樓是餐飲休息區域。


    “這位貴客,可是先泡湯還是先吃食呢?泡湯在一層,吃食在二層,切記不可空腹泡湯,亦不可飽腹泡湯。”


    “建議吃飯後1小時泡湯,另房間有充足的茶水,泡湯期間記得補充好水分哦!”


    顧影憐強行忍著沒笑,可其他人倒是沒忍住,這影十五說話非要夾著嗓子,實在很像是宮裏的太監。


    影十五裝不下去了:“你們笑什麽笑,要不你們來!”


    他們都是大老粗,這種事情哪裏做得比影十五好,通通捂住嘴巴收聲。


    顧影憐趕忙幫影十五:“雖然我們影十五的表現略差人意,但是他勇敢的精神值得大家學習!你們一個個可別躲著啊,到時候都要上場的!收起你們殺氣,記住要保持笑容!”


    說著顧影憐拍了拍雙手,集中所有人。


    “來來來,讓我們一起笑一個!”


    “嘻嘻!”


    “嗬嗬!”


    “桀桀!”


    看著這一群僵著麵皮冷笑的人,顧影憐很違心道:“不錯不錯,各位表現很棒,多多練習!”


    人比人,氣死人,果然還是夢生更符合我的審美!


    想著她轉身想看看顧夢生的神顏,卻瞧見他與陸河相談甚歡。


    沒想到跨年齡的相處,顧夢生也能掌握得那麽好,她還以為夢生悶葫蘆一個,平日隻會就事論事呢。


    且看陸河的臉色,明顯是十分滿意夢生,若不是知道他們之間沒有關係,她都懷疑陸河是夢生的父親。


    瞧那模樣,可不就是個看見自家出色的小孩洋洋得意的老父親形象嗎?


    而且別看陸河現在老了,就那五官,和這幾個月養出來的氣色,便知道他年輕的時候肯定也是風靡萬千少女的美男子形象啊!


    且看著寶刀未老的樣子,這麽一看他倆的外貌氣質在這裏完全是上乘水平!


    嘖嘖嘖!顧影憐邊感歎邊搖頭。


    對麵的二人終於注意到她,臉色有些不穩,尤其是顧夢生心裏尤其地心虛。


    他佯裝著無辜,那雙清瞳水光波瀾瀲灩:“姐姐,怎麽不繼續看啦?”


    剛剛還在思考他們二人容貌在一個時期誰更驚豔的顧影憐,臉色微紅。


    有種要撞破卻一直沒破的尷尬,趕緊忽悠一句:“哈哈哈,我等你啊!”


    而暗懷心事的顧夢生則以為她看透了自己的想法,獨自心憂。


    阿影,不會做什麽極端的事情吧!


    她這麽冷靜,看起來更加的不妙啊!


    乍然沉默的對話,顯得特別突兀。


    各安心事的二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緩解尷尬。


    這時,影十五出聲道:“主子,可要看下那湯泉?”


    好好好!影十五不愧機靈,顧影憐在心底給他狠狠點了個讚!


    顧影憐點頭,匆匆跟上影十五的腳步。


    顧夢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著急跟了上去。


    影十五隱晦提醒他,男女湯泉是分開的。


    顧夢生才停住了腳步,可是卻不免擔心,要是阿影又不理他了怎麽辦。


    眉頭緊蹙,轉而向陸河求助。


    陸河嘴角抽了抽道:“我覺得她壓根就沒發現任何異常。”


    “不可能,若不是有事情,阿影不能對我這麽冷漠的,你認真瞧瞧她的樣子,她剛剛頭都不迴就跟上影十五了!”


    旁觀者清的陸河再次道:“我怎麽瞧都覺得是她心虛了?”


    顧夢生眉頭更重了,他完全沒信陸河的話,早知道就不問他了!


    心裏又不安地想著:那影十五確實長得還不錯,尤其這些日子,臉蛋都變白了,難道阿影……


    臉色有些難看的顧夢生,迴想起剛剛二人離去的背影,不爽,很不爽。


    他眯著眼睛,眼底閃過晦暗不明的情緒,兩種想法在腦袋中不斷地打架。


    不可以,他不允許……


    不對啊,男女湯泉分開,為什麽影十五可以進去,他不能進去!


    想通的顧夢生立馬往二人單人方向奔跑而去。


    陸河扶著額頭無奈,就他現在麵對顧影憐時,智商下降的樣子,真的能擔大任嗎?


    他確實得和陳夫子、徐來再商討一番。


    過往的迴憶又重新湧現,那樣機智又肆意的女子不也是沉溺在虛幻的愛意之中,變得無法自我。


    他和他的母親真的很像,從長相到性格……


    想著他又暗暗罵自己,愛有什麽錯呢,錯的一直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冷漠又無情的男人。


    陸河細想這段時日見到的顧影憐與顧夢生的相處,其實兩人也不是沒有希望的,至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對方。


    他釋然一笑,年輕人的路就讓他們自己走吧!


    莫要到了他這個年紀,還要追憶往昔。


    眼底劃過一絲濕潤,愉兒,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便是把你介紹給那人認識,如果能重來就好了……


    ———


    顧夢生追上前麵二人,在他關門之際,進了房間。


    “夢生,你怎麽過來了?”顧影憐疑惑。


    不會吧,他莫非還要追究剛剛自己想的事情?


    顧影憐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一個笑容。


    “姐姐~”聲音帶著些纏綿悱惻。


    影十五知之不多,看著二人驚掉下巴。


    “你們兩個,不會,不會是,亂、亂、亂……”影十五羞恥得沒說出口。


    “不是!”


    “不是!”


    兩人異口同聲,確實沒亂,但各有心思。


    影十五滿臉不信,突然大笑。


    “哈哈哈哈,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我退下了!”


    走到門口,影十五沒忍住又道:“你們放心,我嘴很嚴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還很好心地把門鎖得緊緊的。


    “不是啊~”顧影憐伸手挽留他,最終沒用。


    怎麽老是有這種奇怪的誤會,顧影憐感覺再來幾次,她的臉肯定會紅到爆炸!


    而此刻闖禍的顧夢生卻無辜地望著她。


    氣不過的顧影憐,對著他泄憤,小拳頭不輕不重地敲在他的胸口、肩頭。


    逼得他連連退到牆後。


    顧影憐還是不解氣,輕輕捏著他的腰間軟肉:“你少裝無辜了,你瞧瞧你剛剛說話的語氣,都是你,我們被誤會多少次了!以後還怎麽在夥計們麵前做人!”


    “我堂堂顧老板的名聲,都被你敗壞了!”


    腰間不痛,但有點癢,顧夢生緊急抓住她造作的小手:“別鬧,癢!”


    “哼!”顧影憐想掙脫卻怎麽也掙脫不了。


    “你現在在幹什麽!”顧影憐有些憋屈,他又不讓自己追,卻時不時地做些曖昧的事,實在是過分!


    他輕輕一拉,顧影憐便撲進他的懷中。


    “阿影,剛剛……”


    “剛剛的事情有那麽重要嗎?”顧影憐真的有些生氣,幹嘛總是揪著不放。


    她麵帶煙霞道:“我承認,剛剛我就是看你了,腦袋裏想著你了,你打算怎麽著呀!難道我想想帥哥都不行嗎?”


    “你也不必誤會,路邊好看的花,我也會多看幾眼的!”


    “哼!這樣你滿意了嗎?”顧影憐越想越委屈,憑什麽這麽揪著不放,好丟臉,嗚嗚。


    雙眸閃動著晶瑩,可任性地怎麽也落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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