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瑾川帶著一眾人離了鳳凰嶺,遣散了暗衛,隻剩下甫慕菡、葉檸和自己。


    “我們去哪裏?怎麽會合尉遲南玦?”


    “去鎮上吃點東西。我們要去等一個人。”


    長孫瑾川答得簡單明了,令到葉檸有點吃驚,但是葉檸很快就領悟了長孫瑾川的意圖,嗷嗷叫的小鷹群也仿佛輕鬆了下來,它們也需要吃飯休息了。


    “好,你們隨我來。”葉檸瞬間變成了主人姿態,是啊,這偌大的國土,自己才是主,長孫瑾川和甫慕菡才是客,葉檸為自己的疏離與之前的無心冷漠暗暗自責。


    “好呀!我還真餓了!”甫慕菡臉上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意。


    長孫瑾川揮了揮手,鷹群散去,唯有一隻鷹首閃著烏黑的眼站在長孫瑾川肩頭,提醒著三人,他們才剛剛脫離連續長達十幾日的圍困,秋日的寒風在荒廢的鳳凰嶺尤其刺骨。


    甫慕菡從行囊中拿出了一支酒樽,“嚐嚐這個。”


    “啊……哈哈哈!”長孫瑾川突然笑了,笑得很放肆,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隻見酒樽上一隻粉色玫瑰,暗底紫花,略有銀邊,寫著一個字:“玦”。


    “這是尉遲南玦的專屬獨門佳釀:風光獨秀!”


    葉檸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雲閣的“風光獨秀”居然出現在鳳凰嶺這僻壤之境,仿佛在述說自己與雲閣的一段往事。


    說來也巧,葉檸在雲閣飲酒品美食時,未曾喝到過這酒。當日酒肆的夥計是這麽解釋的。


    “客官有所不知,這酒整個江湖隻有三樽,一樽是這的鎮店之寶;一樽送了江湖中神秘人;一樽下落不明,據講因為稀罕,價值連城。”


    葉檸當日望著那“風光獨秀”的名字,曾經在雲閣幾乎笑成了花,這種光怪陸離的故事果然隻有身處異國才能聽到。當日的葉檸整日處在焦慮不安中,遠離故土的那份牽掛與擔憂一直充斥著葉檸的內心。


    而雲閣的這則故事給曾經的葉檸帶來了難得的開懷,甚至在那一刻,葉檸以為自己已重返家園,而之前的種種傷害與體驗已漸行漸遠。


    “風光獨秀”給了葉檸一份希冀,葉檸相信有一天,自己一定會遠離流離失所。嚼著雲閣的美食,葉檸的憧憬是那麽溫馨與美好。


    甫慕菡神秘一笑,大方動人,她無從得知葉檸的感受。


    而葉檸的震撼與感動幾乎是難以相信的真實與幻影,葉檸也笑了,“太好了!我相信尉遲南玦一定遇難呈祥,逢兇化吉。我們去鎮上等他。”


    長孫瑾川聽到葉檸篤定的語氣,頗為意外。但見葉檸一臉誠懇真摯,心中也是一熱,“是啊,尉遲兄,你可千萬要保重,別忘了你我之約。”長孫瑾川在心中思忖。


    “好,今日我們也盡情縱歡,美食不盡!”長孫瑾川豪情頓起朗聲說道。


    葉檸和甫慕菡的耳語遠遠傳入長孫瑾川的耳中,“這酒你居然有,啊,你還知這酒的釀造配方……”


    長孫瑾川不禁莞爾一笑,夜色已沉,他們得加快腳步。


    葉檸口中的尉遲南玦,此時此刻正在經曆有史以來最大的難關。


    尉遲南玦眼睜睜見葉梁在一聲驚唿之後,悄然無息,手腳冰涼,之前那動人的笑臉笑聲很詭異地不見了!


    天地都在那一刻靜止,葉梁的身形滑倒在尉遲南玦身旁,等到尉遲南玦伸手去扶,葉梁已伏在了草叢中,周圍的火光一下衝天,打著劈啪的聲音。


    尉遲南玦慌了,那一瞬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事實。然後尉遲南玦倒吸一口涼氣,“怎麽會?……”


    “小鷹毒”三個字,衝上了尉遲南玦的心頭,一絲絲涼意在他心中泛開。


    尉遲南玦的手停在半空中,沈鳳簫的臉孔出現在尉遲南玦心頭,那是一絲輕蔑,一絲得意,一絲開心,還有一絲挑釁。


    “天下隻有一人可解此毒!就算是昔兆默在此,也無計可施。”尉遲南玦隻覺心神欲裂,痛徹心扉。


    尉遲南玦一曲簫動,贏得葉梁美人一笑,卻也激得沈鳳簫美人毒蠍痛下殺手。


    那夜鳳凰嶺,葉梁緩緩扶住一臉茫然的沈鳳簫,本以為同為天涯淪落,深感同族相煎之痛,誰想沈鳳簫狂怒之下,喪心病狂,竟施出平身絕技:“小鷹毒”。


    這種毒本就不是為人設計,故從無解藥。四域相傳,唯一人可解,這人早已絕跡江湖,近二十年來未見此人現身四國。


    尉遲南玦呆立一瞬間,迅速伸手封了葉梁的心脈大穴。


    由近及遠突然有小鷹群的嘶叫,此起彼伏。


    尉遲南玦愣了一下,旋即從腰間拔下簫,清吹一曲,悠悠揚揚,簫聲咽咽,夾雜了一聲冷冽的突破長空的長嘯。


    遠外山邊一群小鷹湧動而來,竟然有一個白色外袍罩著全身的怪影,如閃電般衝到尉遲南玦身旁,一手拎起葉梁,一手卷起尉遲南玦的簫掃落在地上,又飛身遠去。


    尉遲南玦大驚亦大喜,天外來客!真是萬萬沒想到。尉遲南玦伸手抹去眼角的一滴淚,俯身拾起簫,隨著白影絕塵而去。


    尉遲南玦離開時的衣袂撲滅了火苗,天地一片漆黑,卻在此刻,月亮露出了臉,從烏雲之處破光而出。


    尉遲南玦不敢相信又是一個臨近中秋之夜的夜晚,又是一次驚心動魄的人生際遇。


    這一夜比當年海戰之夜兇險了一萬倍,海戰那一夜牽掛的那個人,此際在冰涼的夜色裏沒了氣息,生死離別,隻有死而無生。


    這一夜與海戰那夜不同,今日之後再無理由讓尉遲南玦有勇氣提說中秋夜色。自此之後唯有淒涼與無盡懊悔。


    自此與美人陰陽兩隔,何來人生之希冀,何來與世無爭,何來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何來江山美人,何來快意恩仇。


    就在瞥見月色的那一刻,那一瞬間,尉遲南玦把自己的前塵舊夢在頭腦中過了一遍。


    尉遲南玦想起了楓穀的梅林,玫瑰穀的玫瑰,雲閣的酒,月圓之夜葉梁手中的兔燈。


    “快來呀,這是誰在梅樹上掛的兔燈?”憶宵嬌笑搖曳著兔燈問葉梁。


    “啊,又是神秘人,他可真奇怪,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這年年如約而至的心意可真夠堅定。”憶宵自問自答絮叼著:“想必這是一個身姿綽約,倜儻不羈的英雄,白衣飄飄,白巾飄飄……”


    憶宵的額頭被葉梁用兔燈敲醒,“你做夢呢?……”


    是的,此刻尉遲南玦真想大夢一場,而眼前的一切在夢中,猶如光潔之珠寶,璀璨而光亮。


    不願夢醒,隻怕夢碎。確如水晶,易碎難全,再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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