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兆默來到雲閣,初見了東方芷蘭,勾起往事種種,尤其是那柄劍。


    去年元夜前,雪漫天下落,籠罩措地國王宮。


    昔風雲拿起昔兆默遞過的寶劍,“如此淩厲的劍鋒,四國之中誰人能打造如此的寶劍?”他問道。


    “這鍛造之人早已在世外,若不是少國主重金,隻怕會隻聞傳說,無法得見其真容。”昔兆默恭敬答道。


    昔兆默望著外麵紛紛而降的雪花,提議道:“少國主可願雪中捕獵?”


    昔風雲一聽興趣大增,本來蹙著的眉頭瞬間舒展,“好啊!你準備吧!”


    昔風雲讓昔兆默收了劍,吩咐道:“元宵節前送去星源國。”


    昔兆默領了命令,下去置辦打獵的事情。不久一小隊人馬從王宮出發,去到措地國附近的山澗,那是措地國的狩獵禦苑。


    昔風雲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射箭了,侍衛們分散四下去找尋獵物。


    隊伍走著走著,遠處出現了隱隱的鹿群,一隻,兩隻。


    昔風雲馳馬搭弓,飛奔而去,很快侍衛們拖著獵物聚集而來,準備了帳篷和火架,烤起了鹿肉。


    昔兆默為昔風雲準備了去年從星源國帶迴的酒。


    二人一邊吃肉喝酒,一邊憶起第一次去星源國的緣由。


    聽聞黎婉卜卦天下第一,是昔風雲赴星源國的原因,但真正促使他下定決心成行的,另有其因。


    那一年昔風雲的母親寥真伊,欲要為昔風雲訂下未來王妃的人選。


    “風雲,你年紀不輕了,未來若要治理措地國,就當成家立業。這人選我已為你物色好了。”寥真伊開門見山對昔風雲講道。


    “我想遊曆四國,見見世麵,至於選妃一事,日後再說也不遲。”昔風雲輕聲恭敬應道。


    寥真伊溫柔一笑,“我兒,這四國之命數原不是你現所看見的,今日之平安盛景,怎知他日不會血腥遍野?你若早點安穩家業,日後遊曆不是多一個人陪伴?也不寂寞,不是嗎?”


    昔風雲素來聽寥真伊的話,隻是這次心中有些叛逆,於是表麵應允,暗地裏卻帶了昔兆默避走星源國。


    自那日起昔風雲心中對寥真伊,起了隔閡的開頭。


    寥真伊是個明白人,對於昔風雲納妃一事,自此,絕口不提。


    昔兆默一路看著昔風雲,從少年懵懂到入主措地國少國主,這其中之艱苦與悲喜,他從不道與人知。


    雲閣內喧嚷的鼎沸人聲,打斷了昔兆默的思緒。


    昔兆默要了酒,坐在桌前,環視四周,他看見了冷翠峰那卷畫軸。


    昔兆默盯著那幅畫,想知道雲閣主人的來曆。


    “這是雲閣的玫瑰雞和花糕,我家主人請客官賞薄麵享用。”一個穿蜜黃衣衫的夥計端了菜和點心,擺在了昔兆默的麵前。


    “你家主人是?”昔兆默問道。


    “客官用完膳,去雲閣三十裏外的密林處,我家主人在那等候您大駕光臨。”


    昔兆默點點頭。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樽上書:一酹江月。


    昔兆默撕了玫瑰雞,有一股極濃鬱的玫瑰花味,香甜又有些清淡,令昔兆默有點意外。他又嚐了一下玫瑰花糕,臉色微變。


    雲閣三十裏處,是尉遲南玦在分界林的小屋。


    小屋中,長孫瑾川靜靜坐著,尉遲南玦執意一人前往,會一會昔兆默。


    “瑾川,你不必擔憂,昔兆默不會輕易使毒。”尉遲南玦悠聲說道。


    雲閣備給昔兆默的酒菜中可有什麽奧秘?長孫瑾川想問,但沒有問。他按尉遲南玦的吩咐去置辦了。


    尉遲南玦特意選了“一酹江月”。那是一款野草,野果的香氣,是隻有措地國某處才有的氣息。除了昔兆默,沒有人懂。


    尉遲南玦知道昔兆默一定會來見自己,也一定不會使毒。因為秘密就藏在那酒菜中。


    不過,尉遲南玦另做了全備的準備,畢竟一人對一人,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昔兆默酒足飯飽,離了雲閣,沿著夥計所指方向而去,越靠近就越熟悉,突然昔兆默恍然大悟,這個地方自己來過。


    於是昔兆默看到了遠處靜默的尉遲南玦,一襲竹月色衣衫,靜靜佇立,仿佛星辰與之相比也黯淡無光。


    “原來是你!”昔兆默冷冷說道。


    話未落,就見尉遲南玦由衣袖中甩出一條紅色雙龍玉手串,平平推出,昔兆默躲過鋒芒,順勢手腕一帶,接了手串在掌心。


    手串是昔風雲的貼身物件。


    “少國主在你手中?你把他怎樣了?”昔兆默驚怒道。


    “下月初十,仁世國享月樓交換人質。我要沈鳳簫手中的人。”尉遲南玦朗聲說道。


    沈鳳簫三字一入昔兆默的耳,他大吃一驚,這個名字在自己的記憶中已塵封太久。


    “沈鳳簫現在哪?”昔兆默問道。


    “仁世國王宮,她現假冒仁世國國主。”尉遲南玦並不遮掩事件真相。


    昔兆默乍聽之下驚訝萬分。


    更讓昔兆默心驚的是,這位曾經不打不相識的對手,居然認定自己認識沈鳳簫。


    昔兆默曾經的少年往事,四國中知悉的絕無僅有。而眼前的尉遲南玦年紀輕輕,他怎麽可能知道這陳年舊事?


    昔兆默呆在當地一時語塞。


    尉遲南玦輕咳一聲,補充道:“我們約在正午,不見不散。”


    昔兆默迴過神,“好!但你要確保我們少國主好吃好喝,白白胖胖才好!”


    尉遲南玦哈哈一笑,“你放心!至於我的人質,也請轉告沈鳳簫妥善相待,不要有任何差池!”


    說完,尉遲南玦舉頭望了望月亮,歎道:“自古傷離別,月寄相思苦。”


    昔兆默聽得不由一股冷意湧上心頭,因為這句話在多年前,且是很多年前,有一個人也這麽說過。那時,昔兆默還隻是鄉野一個藉藉無名的少年。


    尉遲南玦說畢,轉身如大雁般飛掠而去,隻留下昔兆默呆立原地。


    冷風吹在昔兆默身上,有陣陣寒意,他恍然醒覺,剛才一幕仿若夢中,這夏天的密林晚風,拽著昔兆默迴到了久遠前的措地國鄉野小屋。


    沈鳳簫,多年前一襲蝶黃色布衣,眉目之間有幾分貴氣,言辭柔和,在燭光中溫柔美麗。


    一個孩童坐在桌旁吃飯,乖巧,安靜。


    歲月無聲勝有聲,那時月色如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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