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林聽雨先前對這個女孩的熟悉都有了解釋,但對於她沒由來的自爆,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因為疑惑的答案,恐怕都在先前的那張海報裏。


    沒等她問,對麵自顧自說


    “因為我很嫉妒你。”


    管英看著眼前這個變化大到讓人忍不住叫聲好的姑娘,眼眶泛紅


    “嫉妒你明明和我一樣,都是他伸手去幫的人,明明都不起眼,可為什麽你卻能得到他的親睞,甚至...是他的傾囊教授。”


    林聽雨看著這個女孩,齊劉海戴著一副厚眼鏡,哪怕她努力迴想了高中,但依舊想不起來她是誰。


    卻不得不認同她的話。


    陳遲伸手幫的人有很多,偷偷喜歡他的也不從來都止她一個。


    嫉妒,是有的,她也嫉妒過鍾婷的,看到他們站一塊,哪怕他們如此般配,讓人豔羨,可她還是打心底難受。


    因為一想到那個少年身邊站著的不是自己,就是有那麽一點不甘啊!


    不過如今,林聽雨不知道以她現在的身份,該怎麽跟這樣一個女孩交流。


    說她很幸運?運氣不錯?


    未免太過傷人了。


    管英眨了眨含淚的眼睛,隱忍裏透著一絲倔強


    “我不是在向你道歉。”


    “我現在隻是...隻是羨慕,羨慕你變這麽好,羨慕你考上京大,羨慕他還這麽喜歡你。”她握緊手裏的海報,哽咽“不像我...隻能橫跨整個國家來看他一場球賽,隻能...偷偷在論壇了解他的一切,隻能明知道不可能...還念念不忘。”


    她更沒說的是——


    千裏迢迢小心翼翼來給他加油,卻隻能親眼看著喜歡的男孩當眾親吻別的女孩,想努力學習趕上那個少年,卻還是馬失前蹄,天南地北。


    一番話,讓林聽雨心裏五味雜陳。


    她再次認真看了這個女孩,似乎是瘦過度了,臉頰肉凹陷,下顎骨並不尖,顴骨突出反而顯得不協調,穿了一件漂亮的短裙,身體舉止卻有些局促,反倒顯得衣服比人出彩。


    似乎從她身上,看到了一絲自己曾經的影子。


    “我和你一樣過。”她說。


    姑娘很誠懇“但我想,你可以試著自信一點,勇敢一點,努力一點。”


    管英笑著輕嗬出聲。


    她以為自己沒試嗎?


    她以為人人都能像她一樣涅盤?


    多的是她這樣普通的女孩,丟進人海裏,勉強找出來都抿唇悻然。


    因為翻不出花來。


    林聽雨也知道自己的角度身份說這話不太會被接受,沒再多言,但看到她有些瘦骨嶙峋,聯想到自己以前的體型,有些隱隱的猜想,又不敢確定,骨子裏的善良讓她多嘴了一句


    “你是在...減肥嗎?”


    管英忍淚撇過頭,維持僅有的一絲自尊,抿著唇不答。


    她怎麽會告訴眼前這個姑娘——


    再次注意到她,是那個少年對她的窮追不舍,彼時那個她曾經覺得不配的姑娘,已經亮眼奪目了。


    隱晦自卑的小心思,她去模仿,去刻意學,妄想自己也能一樣。


    見狀,姑娘心裏一酸,想了想,隻說


    “你本來就很漂亮。”


    從來不用學誰,更不用變得多好,那個少年也在她未曾蛻變時就喜歡上了她。


    倘若,陳遲隻喜歡她的優秀,那她從來都不必如此用力。


    管英突然笑得渾身顫動,淚止不住的流。


    因為,哪怕她變成眼前這個女孩,那個少年都不可能會喜歡的啊!


    她怎麽會是小天使呢?


    走之前,管英給姑娘發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合照,畫麵裏,是那一年十七歲的林聽雨和十八歲的陳遲。


    兩人坐在會議室裏補課的場景,竟被人偷偷記錄了下來。


    林聽雨看到那個坐在身側的校服少年,眼底水光微閃,放大圖片看了一會,這才注意到這張照片莫名熟悉。


    裏麵少年的背影,居然是一個關注她賬號的粉絲頭像。


    但這個粉絲很奇怪,她不怎麽點讚她發布的視頻,卻總隔三差五來訪問她的動態,最多的一次,是陳遲給她錄視頻那一天。


    她當時還點進去看過,一串亂碼,看不出什麽明顯的身份信息,也沒在意,隻當是一個喜歡她的粉絲。


    現在,那些不對勁,終於串聯了起來。


    陳遲過來找姑娘時,場上喧囂已散去,姑娘正搗鼓她相機。


    他心情好,站人後問


    “帥不帥?”


    姑娘聽到笑得前俯後仰。


    見人板臉,清了清嗓子,仍忍不住變了調“好帥啊!”姑娘一一複述聽到的形容詞“以一己之力絕境翻盤,堪稱驚世之球,少年未來可期...”


    這姑娘現在明顯恃寵而驕,膽子越發大了,敢拿他尋開心。


    姑娘朱唇開合不斷,被人一把逮住下顎,菱唇附上叫她再也說不出一個流利的詞來。


    他這人,就這點最厲害。


    說到做到。


    又親了個夠,直到姑娘求饒認錯,才放開。


    鬧歸鬧,滿分男友扛起支架相機帶他那小笨蛋女友迴去。


    兩人走著,姑娘突然蹦到前麵,迴過身,背著小手,星眸閃爍,看著他


    “我今天收到了一張我們高中的照片。”


    姑娘彎著唇角,傲嬌又俏皮


    “發現有人表麵一套背後一套。”


    陳遲瞧姑娘這姿態,了然,定是找到了他什麽哄騙她的證據,卻也毫無畏懼,輕佻抬眸,空了一隻手勾了她小下巴,一副反客為主的逗弄


    “是嗎?那小天使說說,我陳遲背後——


    是哪一套?”


    語調勾得人耳根一軟,下顎也一陣酥麻,姑娘頓時就接不上話了。


    好不容易找到他一樣可以腹誹的地方,又反被撩了。


    怎麽她樣樣都鬥不過他啊!


    一時泄氣,哼了一聲,點開相冊,將手機丟給他。


    照片裏,少年側頭看向一邊同樣穿了校服的姑娘,輪廓映著窗外日光。


    這個畫麵,將人一瞬拉迴了少年給姑娘補課的某個午後。


    旁人或許看不出當時情景,兩個當事人卻一眼明白,哪怕記不清是哪一天,但不用說,肯定是一根筋的蠢笨姑娘又被板正嚴厲的聰慧少年批評,抿著唇不敢反駁扭頭委屈的時刻。


    而當時那個表麵嚴肅的少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側過了頭。


    那雙冷眸的長睫跳躍著光線,分外柔和,還透著一絲少有的溺笑,手臂更是抬起,伸了掌心在背後想要安慰——


    那個笨姑娘。


    口是心非,嘴硬心軟。


    就是那個少年的背後一套。


    ......


    管英沒告訴她的是——


    那張背影照,她拿來當了3年的頭像。


    頭像裏,少年抬起的寬大掌心微張,修長指尖又想要收攏,他是想撫摸旁邊的什麽。


    管英截掉了少年想觸碰的東西。


    那是別的女孩。


    她無比渴望成為的人。


    那個女孩是有多幸運啊!


    能讓那個如同光束一般的少年,這樣小心翼翼,在背後偷偷想攏她的腦袋。


    而她,明明隻是想偷偷留下那個少年一絲痕跡的,卻在畫麵定格的一瞬,記錄下了他和自己一樣隱匿的喜歡。


    她這麽會甘心呢?


    所以無比卑劣的寫下舉報信,甚至把女孩截掉,可有些愛意又哪是她能掩蓋的,好幾次被人誤以為是情侶頭像,笑趣她男朋友側頭看她好寵溺。


    她的目的達到了,幻想另一頭,那個人是自己。


    可事實是,那些旁人以為的甜蜜,從來不是她的,就連那個少年的照片...


    都是,她偷來的。


    還是見證了少年喜歡別人的照片。


    那種澀到骨子裏的情緒,管英一輩子也忘不掉。


    她本該徹底刪掉那張沒截取的原片,到最後,嫉妒又折磨的,留了下來。


    離去前,管英還是不甘心的再次迴頭看了那個少年。


    和那時的冷清淡然不一樣,他此刻笑得格外開朗,也和那時想伸手又不敢觸碰的小心翼翼不一樣。


    他很自然抬手揉了她的腦袋。


    而和那年一樣的是,在背後偷偷注視的她,還是不能忍受,一秒就酸了鼻。


    良久,她迴過頭,背對著那對佳人,在沒人知道的角落裏,刪掉了那張,僅有的,關於那個少年的唯一痕跡。


    因為,她心心念念的少年。


    卻從來都不是,她的少年。


    隻是,看到喜歡的人幸福,真的會忍不住流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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